686 创造最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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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见家的孙女，你好像想到了什么。”</p>

画匠注意到了鹤见葵在气息和情绪上的变化，这样说道。</p>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心情，而后用尽可能平稳地语气道：</p>

“我的故事就要讲完了，不如就听到最后吧？鹤见家的孙女，你应该听到最后的。”</p>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来到了茨城县，找到了琉璃的坟冢。”</p>

“自那以后，我时常会来祭拜琉璃，给她带一束雪绒花。我会坐在她的坟前与她约会，聊聊近况，亲吻她……那样的日子，也还不错。”</p>

“一直到，我遇到了那个人。呵呵，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人就好了，但是我爱着琉璃，我迟早会遇到他的。”</p>

“小山田一裕，一个年长我不少的男人，一个没有什么特点，其实不值一提的男人。我遇到他的时候尚且年轻，而他已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了。”</p>

“我是在第二十三次祭拜看望琉璃的时候，遇到他的。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带着雪绒花来到茨城，来到吉光寺的后山。而那个男人，他就站在琉璃的坟冢前。”</p>

“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除我以外，会来看望琉璃的人。所以，我们很自然地攀谈起来。小山田他是，不，他曾经是，琉璃的男友。”</p>

画匠将“曾经是”这个词汇，刻意发言发得很重。</p>

随后他又一次抚摸过《琉璃》的书皮，并将小心翼翼收回到木匣子里保存起来：“这本书，我的珍宝，是由小山田出版的。”</p>

“在琉璃死后，小山田整理了她的遗物。将琉璃所写的诗和日记，还有画册都收集起来分类，最终形成了这本书。”</p>

“说实在的，刚认识小山田的时候，我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我很感激他，没有他的话，我就不可能邂逅琉璃。但同时我也嫉妒他，嫉妒像他那样平庸的男人，居然切实拥有过完美无瑕的琉璃。”</p>

“我可以感觉到，他对琉璃的爱远没有我来的深。那天他在琉璃坟前的感觉，不像是怀念，更像是在对我得意扬扬的炫耀。所以，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琉璃呢？”</p>

“果然，我才是最爱琉璃的人。”</p>

“可是在那天之后，我还和小山田成为了朋友，或许只是酒肉朋友，像他那样的人，没有任何值得深交的内涵。当然，是我主动去亲近他的。吉光寺的人，不愿意和我说琉璃的事情，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如果想要更近一步了解琉璃，只能通过小山田一裕。”</p>

“忘记那是认识小山田多久以后发生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约他出去喝酒，辗转过了好几个居酒屋，一直喝到凌晨。小山田那天喝的酩酊大醉，但他似乎很高兴。终于，那个粗鄙的男人，满脸醉意，打着酒嗝同我说起了琉璃的事情。”</p>

“他说——”</p>

“琉璃啊，哈哈。别看我现在这样，和琉璃在一起那会，我可是很帅气的。你很喜欢她的诗和画，对吧？但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其实是个婊子。好吧，或许是个很有才情的婊子。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她还在同时交往着另一个男朋友。”</p>

“其实我知道的，但我不在乎。因为她有着一张很好的脸蛋，也很懂得该怎么装出楚楚动人的样子。每次带她出去和朋友喝酒，我都会很有面子。我还可以随意和她去开房，在床上的时候她厉害得很……这样不就足够了吗？反正，之后或许我会玩腻了，也可能她会玩腻了，然后我们会很自然的分开，我们都心知肚明。”</p>

“可是后来，后来没等我们分开，就出了意外。”</p>

“琉璃那晚上没有和我在一起，她去了另一个男友的公寓。他们喝了很多酒，嗑了很多药，大概一整晚都在像野兽一样交合。然后……琉璃就死了，和她的那个男友一起死了。”</p>

“说起来很可笑，我是第一个发现琉璃死亡的人……你不会想知道那间公寓里是什么样子的，那天来了很多警察。当然，琉璃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没有人会怪罪我。毕竟，我只是一个被出轨的可怜人而已。而且，琉璃家里的寺庙很厉害，他们压下了这位大小姐的丑事。所以，没有太多人知道琉璃到底是怎么死的。”</p>

“琉璃死了以后，我整理了她留下来的日记和画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给了出版社，结果还真有人想要。”</p>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帮那个婊子美化了她的死，我告诉出版社的人，琉璃是在雪山里服下安眠药自杀的。这样挺美的，对吧？琉璃的书让我赚了一笔钱，哈哈，而且我依旧很有面子。我把书给身边的人看，大家都很羡慕，羡慕我有过一位无可挑剔，雪绒花一样的完美恋人。”</p>

“……”</p>

画匠复述着曾经从小山田一裕听来的话。</p>

随后他笑起来，这次男人脸上的笑意违和且割裂，嘴角是向上扯动的，但眼睛里却分明带着痛苦和求救的色彩。</p>

对面挡在鹤见葵面前的鹿野屋雪乃默不作声地摸出了喷涂粉漆的格洛克，握在左手上。</p>

她的视线在画匠和他身边那幅鹤见琉璃的画像上来回流转。</p>

小鹿已经注意到了，那副鹤见琉璃的画像上，那些黑灰色的生动笔触，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蠕动着，有很不妙的气息从上面传来。</p>

在房间里昏暗灯光的映照之下，画中秀美清纯的那个少女形象，已经显得狰狞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扭曲着爬出画框。</p>

那幅画是活的！</p>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又走神了。我会继续讲下去，别着急，孩子们，尤其是你，鹤见家的孙女。”画匠又一次开口，视线转移向鹤见葵，“那天晚上，小山田喝得烂醉，我把他送回了他的家里。”</p>

“当然，呵呵，我杀了他。”</p>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看着小山田赤裸裸，满身是血的倒在他家的浴缸里面，看起来和我画的那些画也没什么区别……他不该和我说那些话的，他不该，他不该诋毁我的爱人。”</p>

“琉璃她是存在的，我爱的那个纯洁，高贵，自由的琉璃，她一定是存在的，我会证明给大家看。”</p>

画匠抬起手，抓挠自己的脖颈，似乎是衣领让他感觉到了不适。然后他的指甲从脖子一路划到胸膛，抓挠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喉管和心脏都剖出来一样。</p>

原本温和的语气，也终于变得歇斯底里起来：</p>

“鹤见家的孙女，鹤见葵。你长得多像她啊，尤其你的眼睛。当然，你眼里那些坚硬的颜色，是多余的，是败笔，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我会帮你去掉。”</p>

“你还没有19岁，不是吗？还有时间的。”</p>

“呵，你是鹤见家的后人，你身上有神明的赐福。我知道，我都知道。为了能对抗那个，我已经准备的太久了。但没关系的，你已经困在我的画里了，进来了，就不用想着再出去了，所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教导你！我会帮你，帮你变得和琉璃一样，和我的琉璃一样！哈哈！”</p>

“你是个漂亮的孩子，纯洁的少女，你该和琉璃一样的。”</p>

“然后等到你19岁，我会带你去雪山，我会给你准备安眠药，你会用最浪漫的方式离开人世。”画匠的语调愈发激动，终于停下了自我惩罚式的抓挠自己，转而用手用力拍打身边的那幅巨大肖像画，“看看！我画的琉璃，它比真正的琉璃差多了。但是你不一样，鹤见葵，我可以把你变成，最美，最美的一幅作品！”</p>

砰砰！</p>

那素描画被拍打的乱颤。</p>

阴冷的气流从中涌出，画作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全都在一瞬间凝实，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怪异声响，画布开始隆动，阴暗的人形轮廓从中爬出。</p>

鹤见琉璃！</p>

但不是画中那个秀美的少女形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