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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哼了一声,“怎么,你是想说这又是皇帝给你预备好的?你这个皇后不懂事,连他那个当皇帝也跟着你一起不懂事了,嗯?”
皇后可不敢将皇帝也给牵连了,这便赶忙说,“回汗阿玛,实则,实则媳妇在来热河之前,一心只想着为汗阿玛尽孝,故此绞尽脑汁想该给汗阿玛进什么礼。”
“为此,媳妇还特地修书给皇上,请皇上问问内廷的额娘们……皇上也不敢怠慢,故此皇上是先问过了颖妃额娘……”
此时太上皇的乾清宫主位里,以颖妃为首,且颖妃当年与孝仪皇后情谊深厚,在孝仪皇后崩逝之后,尚未成年的十七贝勒就是由颖妃抚养长大。
故此皇帝便也将颖妃当做母亲一般地敬重,且向颖妃请教皇后该给太上皇进什么礼。
皇后是想,一来这是实情,皇上的确是这么办的;二来太上皇便是看在颖妃的面儿上,也会将这如意的事儿不必太为难她才是。
可惜她又想错了。
太上皇一声冷笑,“哦?原来是颖妃不懂事,罔顾朕的敕旨,非叫皇后你给朕进如意?”
“这么说起来,便不是皇帝不懂事,倒是颖妃这么大一把年纪,竟是白活了!”
皇后心下激灵一跳,赶忙道,“媳妇不敢!”
太上皇哼一声,“去,传你颖妃主子来,朕倒要当面问问她,她怎么能罔顾朕的敕旨,还教坏了皇后,专挑违抗朕的敕旨的事儿来办!”
“朕的敕旨说得明白,倘若有敢违例渎进的,朕要一并治罪!”
皇后眼前已经是混沌一片,分不清是黑还是白。那一阵混沌终又旋转起来,在她眼前合成一片天旋地转。
她勉力地攥紧衣袖,不顾满头的珠翠,一改满人女子叩礼不用当真以头叩地的规矩,自己摘下钿子来,这便磕头在地……
太上皇的逼问,字字如针,这叫她该如何回答!
明明她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她献上的饽饽匣子和如意,根本就是皇上和颖妃给的主意,她自深信不疑,半点儿都没多想过……可是太上皇不信啊,太上皇是摆明了跟她过不去了!
她终究不敢再继续坚持辩解,否则她便将皇上和颖妃都给牵连了进来。
凭太上皇的性子,他当真能将皇上和颖妃都给叫到眼前来,当着她的面,三方对质!
那她……得罪的就不止是太上皇一人,她会将皇上、将颖妃也给得罪了的!
为今之计,她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将这一切都自己一个人忍了……
眼见皇后如此叩头,再不为自己分辩,太上皇冷冷道,“你这皇后,真是越发地不像个样子了!为朕子妇,不尽孝道;为国皇后,不遵敕旨!”
“就凭你这样的,如何辅佐皇帝,又如何教导绵宁!”
这一刻,皇后忽然明白了三十年前,继后辉发那拉氏曾经的处境和心境。
从前还曾经有些不敢相信,太上皇怎么能对正宫国母那般,不但锁起来,甚至还要每日叫人唾骂——唾骂的时候儿,还要叫皇子皇孙、公主格格的都在一旁听着!
那便不是杀头,却也是比死更痛的折辱了。
便是一国之母,曾经有多煊赫,曾经的那一刻便有多心如死灰。
在这个狠心的老爷子眼里,什么皇后,什么国母,只要是他看不上的,便连个奴才都不如,他是半点情分都不念的!
她知道,她就要晕倒了,可是这一刻她听见了太上皇嘴里提到绵宁。
她便又不能不想到当年的十二阿哥永璂去,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绵宁也如当年的十二阿哥一般啊!
她便更加毫不分辩,只是重重叩首,一下,又一下。
知道已将皮开肉绽,可是她已经不知道疼,更顾不得什么皇后的尊严——在这老爷子面前,那一切全都一文不值,他根本不会有半点的恻隐之心!
“太上皇息怒,都是媳妇的错,媳妇知错了……太上皇息怒,媳妇知错了……”
她连当年辉发那拉氏的勇气都没有,她可不敢顶嘴,更不敢抡剪子铰头发;她此刻能做的,只有忍耐,再忍耐。
太上皇缓缓翻了个白眼儿,心下有些失望。
眼前这个喜塔腊氏,竟比不上当年那辉发那拉氏有血性。
竟然真的一声都不敢争辩了,倒叫他不好再多说下去了。
他便哼一声道,“你这如意和饽饽匣子,朕是不稀罕的;可是你也说了是皇帝帮你预备的,且你已经送来了,朕若掷还给你,倒叫皇帝心下不得劲儿……”
“这么着,东西你还是先带回去,就说是朕转赐给绵宁用了……”
“太上皇!”皇后心窝子再被戳中,太上皇再提绵宁,这比再骂她几句都更叫她心惊胆战啊!
太上皇却都懒得看她了,“皇后回去吧,朕也累了。朕已是八十开六,却还要跟你们生一肚子的气,你可真是孝心啊!”
太上皇帝说完,起身就进里间去了。那大红银朱油的大门轰然关上,将她独个儿给留在了明间儿里。
堂堂中宫,跪在地下,不敢起来。
半晌,还是如意出来,小心地道,“皇后主子……您请回去吧,太上皇已是换下了大衣裳,断不会再见您的了。”
皇后不顾一切,一把抓住如意的手臂,“谙达,如意谙达!我求你,一定要在太上皇面前替我的绵宁说说好话……千万别让太上皇迁怒给我的绵宁,我求求你了……”
如意吓得也赶紧双膝跪倒,“皇后主子万万别这样说,二阿哥是太上皇的嫡长孙,怎么会呢?”
皇后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太上皇他,当年对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嫡皇子十二阿哥,什么都曾经做绝了啊!更何况,如今绵宁并不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皇孙啊。
如意见皇后如此,也不忍心,叹口气道,“皇后主子若为二阿哥着想,便顺着太上皇的心思吧,别再叫太上皇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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