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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香草在家里素来受宠,少有被呵斥的时候,见进韩世同如此疾言厉色,立时脸一垮又要哭嚎起来,蒋氏忙拉了她道,
“小七儿,这可不是在通州老家!”
这左邻右舍挨得近,半夜里哭嚎起来,只怕巡城的衙役就要来敲门了!
韩香草吓得打了一个嗝,把哭声咽了下去,只眼泪珠子滚滚而出,挂在腮上要掉不掉,委屈巴巴道,
“爹,她们就是瞧不起我们,冤枉我!我……我可没弄脏她的书!”
她说得可怜,一旁的韩贵早知妹子那臭毛病,当下拆台道,
“你是甚么德行当家里人不知道么?见不得人家好,总归是手欠,这可不是通州家里,人人都让着你!”
这韩香草自小便有一个毛病,见不得人有我无,见不得人好我差,家里上上下下的姐妹们有件好衣裳,又或是有好个玩意儿,她就要憋着劲儿想方设法给人弄坏了,小时有这毛病家里人倒不计较,左右只是些小玩意,可这大了毛病仍是不改,老家里其余几房的姐妹们进进出出,都要防着她。
没想到了京城也不知收敛,这可不是通州,这是四叔家里,四叔可是这一大家子里唯一在京师做官儿的!
韩香草见六哥也骂她,不由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我才没有呢,六哥也冤枉我!”
韩贵是个老实孩子,平日里都是让着韩香草,今日也是见妹子太过不知分寸,才出言点她,没想到韩香草根本不受教,不由也是恼怒,
“你若是还不听话,就按爹说的,回通州嫁人吧!”
韩香草那里肯依,这一回跟着父母入京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她可不想嫁给泥腿子!
只她娇气惯了,也不肯当着人失了面子,转身拉了蒋氏嚷道,
“娘,你瞧瞧六哥,尽帮着外人欺负我!”
蒋氏心疼小女儿,皱眉对韩贵道,
“老六,你妹妹知道错了,你且少说两句吧!”
蒋氏一发话,韩贵立时便泄了气,闷着头起身往一旁的屋子去,
“左右我是不管的,不过若是得罪了四叔,把我的差事搞砸了,我必是不干休的!”
韩贵虽是老实,但也不是没私心,他可不想跟几个兄长一般在乡下累死累活的地里刨食,若是能求着四叔给寻个活计,以后在京师扎下根,便再不用回通州吃土了,他自然是不能让妹子坏了他的事。
蒋氏与韩香草也是没想到韩贵有如此举动,一时都愣住了,拿眼巴巴的瞧向韩世同,韩世同也是眉头紧皱,呵斥蒋氏道,
“老六说的对,这回进京是为了甚么,你心里明白,若是再纵着老七胡闹,你就同老七滚回去!”
说罢,他也转身进了屋子。
这院子左右各两间卧房,一间给父子俩,另一间便给蒋氏与韩香草,韩香草见惹得父兄都生了气,也不敢再哭了,拉着蒋氏回了那屋中,蒋氏进去便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早在家里时就让你收着点儿,瞧瞧……现在把你爹跟老六都惹恼了吧!”
韩香草不语只是拉长了一张脸,蒋氏接着又道,
“早同你讲过了,让你同四叔这几个姐儿们好好处,以后有的你好处,怎么又把娘的话当耳旁风!”
韩香草嘟嘴,
“我倒是想同她们说话,只她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绣姐儿还好些,纭姐儿与绮姐儿理都不愿搭理我!”
这话倒也一半真一半假,韩世峰这几个女儿确是不喜通州老家之人,韩绣是嫡长女,自来被王氏教着要担着嫡长的责任,便是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要装一装的。可老二韩纭就是个直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面上难免带了出来,只也不会当着面给难堪,至多不搭理就是。至于韩绮却是闷葫芦,看得顺眼便有话讲,看不顺眼便只是抿嘴儿低笑,但也不会为难人!
韩缦是个小丫头,她自有自家的耍法,几岁大点儿的娃儿,也不会同韩香草玩到一处!
韩世同家虽是农户,但家里这小七是个娇养的,韩香草成日在通州乡下,少见了世面,到了京城难免有畏卑之感,心思就敏感了些,又到了这府上见得屋中陈设,众人穿衣打扮,言语谈吐,更有矮人一头之感,她这心里难免觉得憋屈。
又前头王氏与蒋氏说话,让姐妹几个在后院玩耍,见着那闺房里堆放的嫁妆,于韩香草看来自是十分稀罕,她又是个手欠的,难免伸手抚弄,韩绣与韩绮倒是没有多言,只韩纭却是瞧不得,立时出言喝止了她,
“香草妹子,且小心些,这些络子大姐姐费了不少心思,花了好几日功夫,你可别弄乱了!”
韩香草听了立时心里就不爽快了,咬着唇退出来,正瞧见韩绮那屋子,落英出来时并未关门,韩香草惯来是个爱闯人屋子的性子,一时间老毛病复发,也顾不得一路过来蒋氏的再三叮嘱,走进去四处打量。
只见这屋子比旁边的屋子朴素,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四面挂了书画,书桌上也尽是书,上头还有笔架、砚台等文房四宝,一看就是读书人的屋子。
彼时读书人都是金贵人儿,这满屋子里透出的书卷之气,让韩香草又嫉又妒。
韩香草早听说这家里两个姐儿都在读书,老三还是妾生的,她心里自是嫉妒的很,她们通州老家没有一个女儿读书,一个小妾生的下贱人能读书,还进了那满大庆朝都闻名的承圣书院!
通州老家务农的族人纳小养妾的极小,这自然是家里银子不许,不过村头王财主家里可是养着小妾呢!
平日里穿金戴银的进进出出,村里的妇人当着面不说,人走后就吐口水,骂人是下贱货,韩香草自然也是听过见过的。
小妾是下贱人,小妾生的也是下贱人,下贱人就应做下贱事,当个扫地洒水的丫头都是抬举了,还敢充大小姐!
韩香草过去,见那书桌上满是书,又有展开来的雪白纸张上,写着一个个又规矩又好看的字儿,嫉恨心更甚,便拿起砚台来,想把里头的墨汁倒出来,只她刚一动手,就听到脚步声,韩香草手上一抖,砚台落下来,溅得她袖口、手指上立时污了一大片,墨水也洒了一桌子,这厢匆匆忙忙跑出去,被发觉她神色有异的落英起了疑,进来一看立时惊叫起来,
“哎呀!七小姐,您怎得把书污了!”
这院子小小的一点儿大,隔壁的动静如何瞒得过,韩绣三姐妹出来一瞧,正正让韩纭瞧见了韩香草手上、袖上的墨污,,自然要上来拉着想跑的韩香草。
这才将事儿闹了出来,韩香草那点子龌龊心思,如何肯给人知晓,不过知女莫若母,蒋氏怎么不知女儿脾性,若是不然,她怎么会睁着眼儿说瞎话,当着众人的面为女儿遮掩,实是这样的事儿在老家没有少做,已是做得十分娴熟了!
蒋氏哄女儿道,
“她们不理你,你也不必恼怒,这回哄得你四叔给你说一门好婚事,说不得还能做个官家的夫人,以后谁瞧不上谁还是未可知的事儿呢,你且忍这一时之气,图一个百年之身呀!”
如此这般哄了许久,才将韩香草哄得乖乖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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