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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她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那样小声,却是无比的尖锐,一分分的刺进她的心口。
她可怜的孩儿,那样娇弱那样瘦小,浑身带着血,像是奶猫儿一样,可她连看一眼都来不及,他便没了性命!
妖孽!于父不容,于母相克,于天下乃大害!这就是他让钦天监给她孩儿编排的罪名!
她的神色那样的尖刻,眉心是浓浓的阴翳,“像你这样手段阴毒、又极其蠢笨的女子,若不是看在姜家大有用处的份儿上,你以为你能嫁给表哥这样出色的男子成为太子妃么?论相貌,论才情,我白凤仪哪里差了你?何以让你处处占了荣光?”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你这么个蠢笨的,那自诩中庸的姜家又如何肯为陛下卖命,何来我们今日受万人敬仰的光景?”白凤仪描的细细的黛眉舒展如翅,“那时候我多羡慕你啊,可是后来我不羡慕你了,我可怜你呢,因为我知道,你不过是我的踏脚石而已,我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表哥成功,等着做皇后就可以了!”
是啊!她哪一点高过了白凤仪呢?
论美貌,她们各有千秋;论性情,她比不得安凤仪的端庄柔婉,太过锋芒毕露;论才情,她更是比不得安凤仪的才华横溢,只是平平;论心计,她是帮李彧除去了甚多敌人,可又哪里比得过安凤仪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却丝毫没让她产生一丝一毫怀疑来的心计深沉?
这样的她,何以得到李彧这么多年的专宠?
呵,还不是她有一个刑部尚书的父亲,一个德高望重的外公,几个手握兵权的舅舅和几个得先帝青眼的表哥么?偏生姜家人是那样的宠爱着她!
李彧的算计,他们都是知道的吧?却依旧不舍将她一人抛弃在那豺狼虎豹之中。为了李彧的皇位,为了保住她这个没用的人,一个又一个,被构陷、被杀害……
这也是李彧的算计吧?自古无情是帝王,他怎么能容忍有人知道他最肮脏的过去?利用姜家铲除异己,同时也在利用异己铲除棋子。
果然是好计谋啊!
她记得那时,大表哥曾多次与她论起此事,让她莫要中了人家的计谋,偏她还不听,埋怨表哥不肯出手帮一帮她和李彧!
想来当时李彧与那沈媞定是在暗处偷笑着吧?瞧,她沈灼华是多么的愚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仗着自己得宠,倒是怨起了真正宠爱她的人了!
“姑母示好郡主娘娘,想让她说服姜家为表哥所用,她不肯!后来竟病死了!她死了没关系,她还有女儿呢!对表哥那样爱慕的你,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棋子呢!”她说着突然笑起来,十分尖锐,“不妨告诉你,你母亲可不是病死的呢,她是被苏氏一点一点杀死的!怎么样,杀母仇人被你送上了当家主母的位置,感觉如何?”
这话对她而言几乎是诛心了!她太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彼时正是盛夏时节,最后一茬梧桐花凋零在花草丛中,而凤凰花却正开到荼蘼。红色花瓣边缘带着一抹黄,花蕊长长拖曳,微微上翘,恰似凤凰尾羽,那样热烈的艳色在微红碎金的光线下拢起了一片凄迷的红晕,拢得人的眼一片朦胧血色。
她的继母苏氏是她一手推上去的,而她竟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她那么关心自己,宠爱自己,原来都是假的!竟也是假的……自己竟一直在为仇人卖命!
可笑,可笑至极啊!
“你看,你让所有人得到了想得到的!无私啊……”
“你们是一伙儿的!”好似被一卷冰浪兜头湃下,震惊和痛苦使她爆瞪着双目,灰暗的眸子因为愤怒而闪亮了起来。
白凤仪仰头大笑,那笑意仿佛霜雪覆于冰湖之上,彻骨的冰冷,她道“当然不是,不过,我们还是非常感谢她下的手,否则你的价值怎么能发挥的这么极致呢!”
家中是极其疼爱她的,而她自小的爱慕着他,他知道,所以……他竟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她们了!
“哦!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名医都查不出来你母亲的死因吗?因为那严格来说不是毒药,它只会让人越来越虚弱,一点一点的熬干她的身体……然后慢慢的死去。”
“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血红了双眼,目光疯狂,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蛇蝎女子。
“我们会不会不得好死我不知道,不过你一定不会死的痛快。”她温软的指尖划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然后又那帕子用力擦了擦,似在擦去什么脏东西一般,“行了,椒房殿娘娘,您就在这冷宫中好好颐养天年吧!”
她也曾怀疑过母亲的死,可是已经成了她继母的苏姨娘说,只是贱妾忌恨,已经处死了。她那么相信她,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可笑啊。
可笑她跌进了李彧和继母庶姐给她编织的温柔陷进还不自知,拼了性命的为他们筹谋着、奔走着,一点一点的,让他们踩着族人的尸体、踩着她的鲜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然后一个个又将她弃之如敝履。
两年的未婚妻,三年的王妃,五年的太子妃……整整十年,她为了他付出了十年,姜家为了他几乎倾灭,可恨他就是这般的无情,连一点点、一点点的夫妻情分都没有!
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心爱的女人来杀她,然后罗织了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杀死她的孩子!却还讽刺的保留她除了皇后封号以外的所有名号。
他就这样,将她利用殆尽之后,毫不留情的伤害她,羞辱她,狠狠给了姜家、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椒房殿娘娘!好一个椒房殿娘娘!
好一个帝王啊!好一个李彧啊!果真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好啊,好极了啊!
换上干净的衣裳,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身体的伤口就似漏洞一般,一点一滴的将她的性命遗漏殆尽。
抓起桌上的那抹明黄,打开,她低语戚戚“朕少时登机,历经皇位之争,可感上苍。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皇四子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今册封皇四子李启为太子,以固朝纲。众必视之如朕!”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事手足、事父母、事臣仆……他李彧将她当做傻瓜,也将天下人当成了傻瓜了不成!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笑话,都是笑话……”
“呵呵……”沈灼华低低切切的笑了起来,那样的欢畅,那样的凄厉,笑声在冷宫的每个角落飘荡着,那样清晰,泣血一般,蓦地,笑声戛然停止,眼角的泪却是停不住,她对天大喊,声嘶力竭,那般恨,那般痛,又是那般的不甘,指天呐喊,“白凤仪,你杀我孩儿!沈媞,你害我族人!李彧,你负我,你负我!”
“今日纵我枯死,我必化作厉鬼回来寻仇,我必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欠我的,欠我亲族的,我定要讨回来,加倍讨回来!”
“锦儿,你瞧见没有,这就是你的父亲,何苦生在帝王家!死了好,死了也好,落在他们手里,阿娘该如何放心啊!”
瞪着圣旨上右下角的落款,如枯木般的手颤抖的握起烛台,燃起那抹黄,温暖的活照亮了她的脸,眸光灼灼,怨恨、不甘冲破心脉,沈灼华眼中满是丝丝血红,异常的晶亮,火烧到了她的手,却似无所觉,缓缓回身,奋力将火扔向那浮动的轻纱,火焰沾了轻纱火势瞬间随着满屋的轻纱蔓延开,一时间阴暗无光的室内一片明亮,听着噼啪作响的木质断裂声,她抬眼,望着屋顶的主梁朝着她倒塌,轰然一声,将她压在下面。
生命渐渐消逝,火势吞噬她的身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痛苦,双手抚着那凶猛的火势,双目直直瞪着那被火势渲染艳红的天空,火焰在她眸底跳跃。
薄薄夜色如同无声的潮水扑来,迅速而沉寂的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缕霞色,只余了火光冲天将夜色点燃。
暴雨将至的沉闷逐渐蔓延。
“纵不得好死是我是识不清的报应,可我亲族朋友何辜?”
“老天爷,你睁开眼瞧瞧啊,为何你这般不公,你当真不公啊!”
凄厉的控诉与天际骤然落下的闪电融在一处,缠绵着,撕裂着每一片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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