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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1866年4月29日
铸厂大街25号
这里原本是一家钢铁厂的旧厂房,倒闭后经一位公爵之手转赠给了汉斯·施里亚蒂,成了他在维也纳的工作室。【1】
汉斯找来很多作为绘制肖像画的道具,如雕塑、花卉、乐器、珠宝等等,经过一番精心设计,这儿一扫原本颓废的气息,最后成为一个极其奢华的工作室,更是成了别人口中“装潢美的奇迹”。
他交友甚广,又无门户之见,除了王公贵族,很多中产阶级也能成为他的座上宾,久而久之,这里也变成了维也纳文化界一道独特的风景。
即兴画展非常符合汉斯的风格,就算是四月底的阴雨天气也没能阻止这场盛宴。不用他特地发送邀请,只需常去他工作室拜访的人向外露出点消息,就会让全维也纳喜欢油画的人趋之若鹜。
下午一点,吃过午饭的好友就乘坐马车陆续来到了25号,想要亲眼目睹他最近的画作。
展览用的是他找人在旁新建的大厅,简单的两层楼,几乎完全开放式的设计,只要走进大门,这些充斥着大胆色调的精美画作就能尽收眼底。
下午三点,原本在皇宫内积极备战的国王,竟然也乘着座驾来到工作室门前,把沙龙的气氛炒到了顶峰。
弗朗茨带着宫廷侍卫长在画廊停留了片刻,又和汉斯稍聊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但这不足半小时的交流,不仅让他花钱买走了这儿的一幅画,还给汉斯·施里亚蒂的工作室增添了别样的光辉。
“国王选了哪一副?”
众人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国王的眼光,汉斯手里端着刚泡好的奶茶,抬手指向了角落里的一副油画,说道“是它。”【2】
“那副《偷吻》?”
“国王以1000克朗的价格将它买了下来。”汉斯笑着喝了口茶,“画作会在这儿继续展出一周,然后会被送进维也纳国家博物馆收藏。”
画作卖得并不贵,但国王的青睐足以让汉斯身价倍升。
对于艺术,奥地利人既保守又大胆。
保守的是不愿放弃传统突破束缚,更愿意围绕在既定框架内进行创作。而大胆的是,他们在表达自我欣赏的时候并不会太过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
国王当然值得尊敬,但品味则是个混杂了个人情绪的东西。
对于那张讲述爱情悲剧的早期油画,众人都觉得感情丰富,但画色仍不够大胆。连拉斯洛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选这幅《佛罗伦萨的瘟疫》,去年年末完成的佳作。”【3】
“我个人更喜欢《丰收大地的馈赠》,能让我切实感受到能拥有美酒美食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这幅出价2900克朗,要不买下来吧。”
“我还在考虑中”
“我更喜欢那副《白雪公主》【4】,应该是她得到毒梳子的那段。”莫拉索也带着妻子玛丽安娜参加了画展,站在一旁说道,“画面设计很不错,白雪公主竟然毫无心机,实在太善良了亲爱的,你呢?”
“我?”玛丽安娜抱着心爱的猫,向左手边走了两步,“我当然喜欢这幅,《伯爵夫人的背影》【5】,还是得感谢汉斯先生在百忙之中为我作画。”
“夫人身姿绰约,又是伊丽莎白皇后的亲妹妹,能为您作画可是我的福气。”汉斯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还请让我画下您的正脸肖像,这样的美貌不用画笔记录下来实在可惜。”
“下次有机会吧”玛丽安娜看了眼自己的画像,很快就转移了视线,“如果去掉自己的加分项,我反而更喜欢这一幅。”
她看中的是一幅“算不得多精致”的油画,周围景物都用色块做了涂抹,和学院派的作风完全不同。【6】
画中是位穿着白色连衣裙芭蕾舞者,正穿越布景跃入舞台中央,摆出单脚翘起的美妙姿势。系在她脖颈上的黑色缎带轻盈飞舞,灵动感跃然纸上。
“舞者确实漂亮,动作优雅柔美,只是周围的布景太过粗糙了。”
“这种画法太过出挑,和学院派大相径庭啊。”
“我可不想被人分类进什么学院派、新古典派、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派,每个人作画方法不同,为什么一定要分派?”汉斯解释道,“何况我当初就是追崇学院派的维也纳美术学院退学的,理由竟然是缺乏绘画天赋”
“那群老古董,根本不懂得时代的变化。”
“墨守成规太可怕了,抹杀了太多的优秀画家。”
汉斯走近这幅油画,解释道“这幅是我一个月前的尝试之作,主角是维也纳芭蕾舞团首席——碧翠丝·克里斯托弗,她的笑容绝对是城堡剧院一绝。我选用了更写实更突出某一动作定格画面的作画方法,尽量凸显出主角的存在感。”
这时他默默看向了远处的拉斯洛“不过此画已经名花有主了。”
“原来是这样。”
玛丽安娜一点就透,看着画像中主角背后模糊的黑影就懂了“刚才的《淑女图》就是拉斯洛先生送给女儿纳雅的礼物【7】,加上这一幅,他今天可真是破费了。”
一旁的贝格特对那幅《淑女图》念念不忘,回道“可不止,拉斯洛先生这次共买了三幅。”
“还有一幅?”
“嗯。”
汉斯抬头看了眼半空中的挂灯,又回想起那令人局促不安的手术室灯光,思考良久后说道“如果硬要加个名字的话,应该叫《卡维医生的临床课》吧。”
在一般人几乎没办法接触名画的年代,一副优秀作品能对人心造成多大的影响,恐怕是早已习惯大量视觉刺激的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卡维也是如此。
虽然贝格特一直强调汉斯的油画有多么天马行空、震撼人心,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就算他当初接受了汉斯的绘画要求,成为了他肖像画中的一员,也很难感受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唯一让他记忆犹新的,就是手术结束后仍被要求站了半小时所导致的肌肉酸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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