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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之砚来到上官令的院子,走入厅堂时,便见桌上已是摆上了一桌美味佳肴,而恰此时,上官令穿着十二幅单丝花鸟画裙,以絭挽起衣袖,正捧着一盘蒸好的单笼金乳酥进来,&nbp;&nbp;酥上的层层雾气后,是她明媚的笑眸,这一刻的烟火气息,好似瞬息般便拂去了他心头层层的忧重。
“时辰正好。”
看着上官令放下金黄油亮的单笼金乳酥,身旁瑞珠已唤人端上兑了花汁的水,侍奉他们洗了手。
“夫君尝尝,如何。”
看到上官令期待的目光,陈之砚看了眼桌上的天花毕罗,&nbp;&nbp;摊铺了鱼子酱的金粟平追,携着蟹肉蟹黄香味的金银夹花平截,还有乳汁炖鸡的仙人脔,鸡肉鹿肉沫为粥的小天酥……竟足足有余样。
“今日,怎得做了这般多——”
收到陈之砚意外的目光,上官令含笑道:“今日宫里添送了不少食材,我便多做了些。”
听到此话,陈之砚心下默然,如何不明白当今皇帝的道貌岸然,还有他杨氏的装点门面。
“来。”
看到上官令盛来的粥,陈之砚接过时,正好看到白皙的手背上,隐隐烫伤的印迹。
“这是怎么弄的?”
看到陈之砚关心的皱眉,上官令不在意地笑道:“烹饪时失了神碰到的,无妨——”
正在此时,&nbp;&nbp;陈之砚拉过上官令藏于身后的手,很快临安也会意地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递上。
女子的手与容颜一般珍贵,看到上官令故作无事,陈之砚的愧疚便愈多一分。
“这些事日后便让小厨房做吧——”
“好。”
听到对面上官令脱口的回答,不似往常般安慰地婉拒,陈之砚不由抬眸,却是正对上她温柔的笑眸。
咫尺的距离,陈之砚几乎能够从那双眼眸中看到自己,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交汇。
若是从前,她总会插科打诨地将话题绕过去,总以为他、为长辈洗手作羹汤为乐。
此刻虽意外,陈之砚也并没有多想,只低头间自小瓷药盒里蘸出些许药膏来,轻轻替上官令涂抹至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随着清香四溢,看着面前低头认真替她上药的陈之砚,有那么一刻上官令生出了难以抑制的贪欲与不舍,低眸间,极力压住眸底翻涌而出的泪意,唇边浅笑,却半是苦涩,半是甜蜜。
从新婚之夜,她便期盼着他的喜欢,&nbp;&nbp;他的爱。
她始终相信,只要她一生爱着他,&nbp;&nbp;终有一天他会回过头看到她,甚至是爱上她。
而现在,看着面前无限温柔、亲近的他,感受到他们之间再也不似最初举案齐眉的疏离,上官令心内汩汩流出酸涩的幸福。
若能相守下去,你会爱上我吗——
沉默之中,上官令感受到上药的他动作一滞,在对上陈之砚目光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发现,那句心底的问询,竟是情不自禁自她口中溢出。
寂静下,上官令率先抽回手,她不想让他为难,亦不想让自己难堪,因而笑着夹了一块金粟平追道:“若凉了,便不好吃了。”
面对此情此景,陈之砚默然地收回手道了一声道:“好。”便也拾起筷箸,一边夹离得远的菜到上官令的碗里。
待到一顿饭毕,在上官令的挽留下,陈之砚又留下来与她手谈了两局,直到夜色渐深,宵禁的更鼓声响起时,陈之砚看了眼窗外挂于树梢的朗月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
对上陈之砚温和的目光,上官令含笑点头,随即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外,直到看着那温润如玉的背影伴着月下清辉远去,适才回身道:“你们也下去休息罢。”
孤寂的屋内,上官令独自一人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仔细妆扮过的自己,静静地拾起发梳又梳了梳发鬓,再以手指晕开口脂,轻点朱唇,一点一点抿开来。
最后一面,她想让他看到她最美的样子,这般才能不留遗憾罢。
想到此,上官令轻轻抬手拢了拢发边的金钗步摇,明明是笑着,可眉眼间却还是禁不住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凄切。
终究,她还是要走上这一步。
即便这一步,她早已心有准备。
如今的她深知,她是挑起近日流言蜚语的源头,若她不死,细查之后,一切的矛头终会对上她。
这一切,她都不怕,她怕的,是连累了他,连累了府内众人。
其实自上官氏满门伏诛的那一刻,她便该死了,或者说,她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此刻的她却是心如止水,没有丝毫的恐惧,唯余释然。
她明白,如今的天子杨氏正陷入这下毒的风波中,妄图挽回几分圣君的门面,可门面与利益相比,他只会选择后者。
即便此次彻查了个清楚,也不能保证皇帝不再两幅面孔地继续谋害陈氏皇族,若此番她一死,便能将这风波再次推向更高更引人注目的浪潮之中,逼得天下质疑,逼得他不得不放手,逼得他为了朝纲稳定只能留陈氏皇族一命。
人之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若能以她一人之身,拯救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又怕什么?总好过苟活于世,贪恋已然为数不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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