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唯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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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河正在煮茶。</p>

秦微白名下的两栋别墅挨着，隔着白色的栏杆，秦微白很清晰的看到了在另一栋别墅院落中煮茶的老人。</p>

风和日丽，老人的动作不紧不慢，悠闲的仿若一种境界。</p>

李鸿河看到走过来的秦微白，抬头笑了笑道：“坐。”</p>

“好兴致。”</p>

秦微白坐下来，不咸不淡的开口道。</p>

她没有叫那一声看上去很恭敬尊重的李老，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秦微白懒得去伪装掩饰自己的情绪。</p>

“老了。上次见面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没什么念想了，唯一的执念，就是想看着天澜再将李氏带回原本的高度上。”</p>

李鸿河微笑着给秦微白倒了杯茶，西湖龙井可谓举世闻名，但老人煮的却是产自江南一带的黑茶，茶香醇厚，余味悠长。</p>

他将茶水放在秦微白面前，眯起眼睛，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不信我。”</p>

“我应该信你吗？”</p>

秦微白问道。</p>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p>

四年多五年前，李天澜在荒漠监狱第一次重修武道的那一年，才是秦微白和李鸿河的第一次见面。</p>

秦微白从来不曾掩饰过她对李鸿河的怀疑。</p>

可她却得到了李鸿河全部的信任。</p>

“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真心话。”</p>

李鸿河神情坦然的看着秦微白。</p>

秦微白低头望着老人递过来的那杯黑茶。</p>

她轻柔的手指触碰着杯沿，良久，才突然问道：“李氏的人手够不够？”</p>

“监察院的人手足够了。”</p>

李鸿河平静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权倾东南的机构，太多的人放在这里，没什么意义。”</p>

秦微白抬头看了看李鸿河，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p>

东南监察院从表面来看确实没什么意义，东南大部分都是北海王氏的地盘，少数类似于华亭这样的地区，也都是鱼龙混杂，敢立足于此的，后台都相当强硬，特战系统的权力和职能本来就很模糊，监察院有监察的职能，但目前看来，除非某个机构明目张胆的叛国，否则根本没有监察院什么事情。</p>

但这好歹是个可以跟特战部平级的机构，李鸿河坐在这个位置上，更多意义是给李氏提供一个生存的土壤。</p>

只剩下十来个人的李氏全部塞进监察院，起码是等于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官方身份，也等于是中洲在叛国案多年后再次认可了李氏的地位。</p>

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北海王氏和昆仑城无论再怎么对李氏恨之入骨，都只能憋着，冒险出手的话，一旦暴露出蛛丝马迹，被有心人利用，没准就会形成另一出叛国案，而且比起多年前的叛国案还要证据确凿。</p>

所以短时间内，在没有绝对把握和莫大利益纠缠的情况下，李氏有了监察院的牌子，在临安会无比的安全，但也仅限于安全，想要扩张同样很难。</p>

而这还是在有豪门集团力挺的情况下，叹息城放弃了东北两个行省一把凶兵，吴正敏被调离江浙之后李氏才拿到手的生存土壤。</p>

可这一切都只是表面而已。</p>

李氏再怎么落魄，李鸿河还在，吴正敏虽然被调离，但却更进一步进入决策局成为内阁排名最靠后的副相，尚且在东南的特战部长张琦也隐藏的很好，这还仅仅是秦微白知道的，天知道李鸿河手里还藏着多少牌？</p>

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守在东南，握着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实权的机构，暗中却有着太多可以利用的棋子。</p>

他说他没什么念想。</p>

谁敢信？</p>

起码秦微白不敢信。</p>

“以后所有的一切都看天澜了。”</p>

李鸿河轻声道：“路已经铺好了，这个起点虽然不完美，但却已经比预想中好了太多。最起码，我只要不死，他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p>

“但局势并不算好。”</p>

秦微白语气淡然。</p>

平心而论，如今的李氏已经不错，起码已经变成了李天澜的助力，一个有可能成为李氏日后根基的江浙，一个老而弥坚的中洲副相，如此势力谁也不能说薄弱，放在任何一个集团，这都会是重要的甚至是核心组成部分。</p>

但关键是李氏并不在任何一个集团，而李氏的对手却并非某个个体，而是群体。</p>

是类似于东南集团和特战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p>

如此比较下来，李天澜身边的助力顿时显得无比松散。</p>

一个日薄西山的李氏，一个刚刚崛起没几十年却又丢了凶兵的叹息城。</p>

至于豪门集团...</p>

李天澜与其说是得到了豪门集团的支持，还不如说是得到了三大支柱豪门的支持。</p>

东城，白家，邹家。</p>

结合在一起势力确实强大，可跟豪门集团的支持仍然是两个概念。</p>

“确实不算好。”</p>

李鸿河点点头：“所以如果你还有多余的人手，就不用监视我这个老头子了，放在更有用的地方才是最好的。”</p>

秦微白修长细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沿。</p>

指甲与茶杯轻轻触碰的声音极为空旷，不动声色，却又异常的悠远。</p>

秦微白的声音在敲击中响起：“天都炼狱那边，你还能把握多少？”</p>

李氏已经远离黑暗世界很多年。</p>

但这个问题却依旧可以成为黑暗世界最敏感的问题。</p>

李鸿河。</p>

把握天都炼狱。</p>

李鸿河似乎并不意外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才淡然道：“你指的哪一方面？”</p>

天都炼狱之所以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成为黑暗世界首屈一</p>

指的超级势力，其声势胜过轮回宫，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两个方面。</p>

第一是几乎可以凌驾于整个黑暗世界之上的决定高手。</p>

不止一次跟王天纵交手都没怎么吃亏的神。</p>

第二则是天都炼狱的支柱高手和精锐军团。</p>

森罗，长生，不死。</p>

当天都炼狱的三座殿堂名镇黑暗世界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天都炼狱的高手远不止破晓黎明和凤凰，还有大量无声无息犹如凭空冒出来的高手和真正身经百战的精锐。</p>

绝顶的高手，沉稳的支柱，百战的精锐组成了天都炼狱最稳固的架构，背靠东岛的他们没有短板，因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真正的超级势力。</p>

“所有方面。”</p>

秦微白淡淡道。</p>

这一次李鸿河沉默了更长时间，才缓缓道：“我不知道。”</p>

秦微白能听出这是实话。</p>

但正因为这是实话，所以她的情绪才会有些尖锐和愤怒。</p>

“你不知道？”</p>

她的双眉扬了起来。</p>

“放心吧。”</p>

李鸿河笑了笑：“天澜的表现，这些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李氏的人都是认可他的。”</p>

“但不是所有人都认可。”</p>

秦微白语气冷漠。</p>

“大部分人认可就足够了。”</p>

李鸿河语气平平淡淡的：“只要他够强，他就可以得到一切。所有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我准备不足的，你也准备了。”</p>

他看着秦微白，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我没想到三年前天都决战的时候，轮回宫主的那一次沉默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边境之战后出现了天南，天都炼狱进入天南，是你的手笔？这算不算是我们的默契？”</p>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p>

秦微白声音淡漠：“天澜会变强，最强，我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p>

“但他需要时间成长。”</p>

李鸿河有些低沉的开口道，他的语气很重。</p>

因为谁都知道李天澜成长起来会如何。</p>

他知道。</p>

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也不会不清楚。</p>

李氏只是想要一个生存的土壤，就直接让中洲东北和东南局势剧烈震荡，即便是有豪门集团力挺，付出的代价依旧不菲。</p>

这只是生存的土壤而已。</p>

那么李氏想让李天澜成长起来，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p>

“我会给她时间。”</p>

秦微白柔声道：“但是他得到时间之后，他还会得到什么？”</p>

手指敲打着杯沿的声音依旧响着。</p>

不动声色。</p>

细微的声音似乎跟微风同步，变得愈发轻柔舒缓。</p>

大理石茶几上飞过来一只蝴蝶。</p>

蝴蝶的翅膀轻颤，最终落在了茶壶旁边。</p>

“他有时间，就能得到一切。”</p>

李鸿河深呼吸一口，沉声道。</p>

“一切？”</p>

秦微白笑了起来。</p>

“我不敢信你。”</p>

她说道：“而且就算得到，也是分两种，一种是暂时拥有，另一种才是真正拥有。天澜可以得到一切，但你的存在，也许会拿走一切。我有种预感，你也许活的会比所有人想象的时间都要长，王天纵斩了你一剑，将你斩落无敌境，未必就没有深意。李老，你刚才说李氏大部分人都会认可天澜。”</p>

她的声音顿了顿。</p>

桌前的蝴蝶飞了起来，但两人视线中翩然起舞。</p>

秦微白的声音缥缈，隐然间似乎跟天地同步，随着蝴蝶翅膀的震动响起，占据着人的全部意识：“那么，你认可天澜吗？”</p>

蝴蝶轻柔舞动。</p>

风似乎大了起来。</p>

天在升高，温度在上升。</p>

阳光逐渐褪去，空气变得昏暗。</p>

两人面前的茶几不变，可周围的草地却疯狂的蠕动起来。</p>

草地在疯涨，完全失控，草地中出现了野花，野花迅速盛放，一颗一颗的树木在草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高。</p>

空气变得闷热而粘稠。</p>

别墅消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