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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邓飏么?
傅嘏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此二人想与自己结交的心思,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像那空有才气却本性虚伪之人,他却从来不屑一顾。
“告诉他们,今日我身体不适,外客一概不见!”傅嘏冷冷的说了一句。
那僮子似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因此并没有感到为难,而是立即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了。
过了一会,大约是打发走了何晏与邓飏二人,那僮子又来到了堂内。
“公子,羽林监、昌陵侯夏侯泰初在府外求见。”
傅嘏闻言,突然一愣神,可是片刻之后,他便又恢复了漠然的常态。
“你就说我不在府中,让他回吧。”
“是。”那僮子再次走出门去。
“兰石,你就当真如此绝情?泰初他也算是一时之杰士,自少时起,你我便和他交心论友,我也知晓,如今他前来是为了拉拢你,大司空之情谊固然重要,但司空已殁、泰初又虚心诚意来此,而你却固执如此。子岂不闻古时有蔺相如下廉颇之事否?”
傅嘏这次并没有再动摇,他几乎都没有犹豫,就决绝的说道:
“夏侯泰初,志大心劳,能合虚誉,诚可谓利口覆国之人!何晏、邓飏有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内无德,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以吾观之,此三贤者,皆败德之人尔,我远避之犹恐罹祸,又怎可去深交?”
【注一:《世说新语》载:“何晏、邓飏、夏侯玄并求傅嘏交,而嘏终不许。诸人乃因荀粲说合之,谓嘏曰:‘夏侯太初一时之杰士,虚心于子,而卿意怀不可交。合则好成,不合则致隙。二贤若穆,则国之休,此蔺相如所以下廉颇也。“傅曰:“夏侯太初志大心劳,能合虚誉,诚可谓利口覆国之人。何晏、邓扬有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内无关龠,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之,此三贤者,皆败德之人尔,远之犹恐罹祸,况可亲之邪?’”】
“兰石,没想到你竟可说出如此薄情寡义之言!何晏、邓飏二人不可深交是不假,可是咱俩与泰初是什么关系?这些年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泰初为人究竟如何吗?”
“奉倩!”傅嘏似乎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他迅速的背起书箱,红着脸沉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有些心累的荀粲望着傅嘏那倔强的背影,束手无策,过了良久之后,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后的关照之言:
“傅兰石,到了那边,万事小心。”
――
数月之后,已是春初。
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雪,也是冬末的最后一场雪。
荀府之中,一片哀戚。
素色的招魂幡与洁白的积雪相互映衬,让人心中的伤感愈发的难以抑制。
那个荀粲自少年时开始,等待了十余年的女子,那个他心中的挚爱,那个才和自己在一起不到一年的爱妻曹氏,竟就这样去了。
曹氏患上的,是一种“热病”。自入冬以来,妻子便日日高烧不退。荀粲遍求洛阳名医,甚至连宫中的御医都被他求了来,只可惜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荀粲慌了神,没了办法,不顾府上人的劝阻,悲痛至极的他任性的跑到大雪茫茫的庭院中,以身取冷,又跑回房内抱着妻子,为她冷熨退烧。
只可惜老天爷并没有被荀粲的诚意所打动,开春后,她,还是去了。
傅嘏听说了这个噩耗以后,知道以荀粲的性格,一定是伤心欲绝。他立刻抛开手头的公务,跑去荀府看望。
庭院中,除了面如死灰、双眼无神,披头散发坐在庭院之中的荀粲,还有立在一旁束手无策、沉默不语的夏侯玄。
三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过了半晌,傅嘏才开口劝解荀粲道:“君曾言,女子之才德无关紧要,自宜以姿色为主。自古这世间才色并茂者难有,但徒有美色之女子,可谓数不胜数,你又何必伤心若此?”
荀粲闻言,不禁泪流满面。
过了半晌,他才一字一句说道:“佳人难再得,亡妻乃是世间倾国绝色,当世女子,无人能及……”
这一年,荀粲二十九岁。
一年以后、景元初年的冬日,在一个大雪茫茫的夜晚,荀粲由于心劳神伤、又饮酒过度,终是随他那亡妻去了。
那个冬日,年近而立的昌陵侯夏侯玄在挚友葬礼上,不禁流泪感叹:“荀郎之事,足以令世人神伤……”
【注二:荀粲虽风流但对妻用情极深,曹氏美貌而早夭,故悲伤不已。后常以“荀令神伤”用为悼亡的典故。唐代罗虬有《比红儿诗》曰:“芳姿不合并常人,云在遥天玉在尘。因事爱思荀奉倩,一生闲坐枉伤神。”《警世通言》卷二:“杀妻吴起太无知,荀令伤神亦可嗤。请看庄生鼓盆事,逍遥无碍是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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