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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舍尔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那夹缝的最下方,在不断拉近的夹缝面前,那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裂口也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只在下方,那通向死亡权柄的入口已经将伊丽莎白给彻底吞噬,他毫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便也朝着那下方而去。

看着费舍尔消失在了原地,拉法埃尔担心地抿了抿唇,而桃公更是没眼看。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只好看向了那在天穹上突然安静下来的几位混沌种。

她只是觉得这些混沌种好像是不是太安心了一点?

明明先前还在打生打死的,现在自己的族人还被那游医给绑了,就因为给了一个咒语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不太像这群混沌种的作风啊

而且,那游医钩吻自己也有所耳闻,有本事那是肯定的,但那也是在医术上,在战斗方面桃公可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竟然还能将整片灵魂之海的混沌种给控制住?那可是有好几十个混沌种啊.

想到此处,桃公也不由得问道,

“下面的那个法子也是那个鲸人种告诉你们的?他去一趟灵界如何懂这么多.”

双鱼座没有回复,只是平静而饶有深意地看着下方,和旁边其他的半神混沌种一样,看起来完全不惧那灵界中的污染了,

“谁知道呢.”

桃公“啧”了一声,却并未细想,虽然知道费舍尔要下去救伊丽莎白是真的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值,但此刻看着费舍尔的身影完全消失,那种为了瓦伦蒂娜的担忧却还是涌上了心头。

于是,她也只能平静地看向下方,等待起了一个结果。

而下方,当那两枚义眼滑落到了地面上之后,看着茉莉怔愣的模样,瓦伦蒂娜只好主动向前主持起了大局,

“仪式,马上开始!!”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瓦伦蒂娜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那依旧怔愣的茉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触碰却让茉莉瞪大着双眼转过头来,看向了瓦伦蒂娜,

“茉莉,你.”

“我我刚刚.”

“伊丽莎白已经认输了,她愿意为了偿还过去对你犯下的罪过付出自己的义眼,你已经”

“不不.”

看着那地面上滚动的义眼,茉莉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那种至亲即将离开的十万火急、那种对过往仇怨的清算在刚才全部如火焰一样燃烧了起来,但此刻随着那义眼滚落到地面,那火焰便好像失去了助燃剂一样变得摇摇晃晃。

茉莉流下了两行眼泪,看着眼前伊丽莎白身下出现的死亡裂隙,看着她毫无抵抗地缓慢沉入其中,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潘多拉的义眼.她对我用了义眼.”

“什么?”

想到此处的茉莉什么话都没说,反而连忙跑向了伊丽莎白,朝着她伸出了手,试图拽住她的衣袖,

“伊丽莎白!!”

可下方的死亡裂隙已然全部撕裂开来,那死亡气息牵引的丝线带着伊丽莎白不断下沉,让茉莉的眼瞳微微一缩。

而身后,眼睁睁看着茉莉也要冲向那死亡的裂隙,瓦伦蒂娜眼疾手快地再一次展开了翅膀飞来拉住了她,将她死死钳制住,

“茉莉祭祀,到底怎么了?!你先冷静一点!”

“她她的义眼能篡改我的欲望.刚刚她交出义眼、和抵命全然都是她自己这样要这样做的是她自己想死,所以看着纳黎人站出来时她才.那么那么”

“.”

瓦伦蒂娜托着半空之中的茉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下方,可下方的伊丽莎白已然彻底被死亡的裂隙所吞没。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深入其中,哪怕此刻瓦伦蒂娜的心中已然有了同情,可她没有理由再多做一些什么了。

或是基于立场,没有一个人想救她;或是基于阶位,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可就在此时,死亡裂隙之上的空间突然破裂开来,原来是夹缝的入口被打开,浑身是伤的费舍尔瞬间脱离了达拉斯贡的权柄,朝着那死亡的裂隙猛冲而去。

“费”

瓦伦蒂娜的眼瞳一缩,手也惊诧地抬起,可电光火石之间,费舍尔已然毅然决然地冲入了其中,消失不见了。

在进入眼前通向死亡权柄的裂隙之后,如万花筒一样肮脏气息瞬间将费舍尔包裹了起来,仿佛脸上覆满了油污,就连鼻腔和耳朵内都被堵塞得满满当当。

“呃”

费舍尔想要张嘴去呼唤伊丽莎白,可开口时却只觉得嘴巴被堵塞得恶心。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宛如回音一样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伊丽莎白,我十九阶位的虚影还在,我们制住她们,还有转圜的机会.”

虽然这声音是费舍尔第一次听,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了,这是潘多拉义眼的声音,因为这声音虽然语气和语调不太一样,可音色真的和万年前他见过的潘多拉一模一样。

这是

潘多拉的义眼和伊丽莎白对话的声音?!

“.”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反倒是潘多拉的义眼正反复不断地开着口,

“怎么?一点点的挫折就让你这样?你怕了?”

“祂们的目标是费舍尔”

伊丽莎白的声音突然响起,那语里满是疲惫和绝望,仿佛从内心之中奏响那样,贯彻费舍尔的脑海,

“外来的神祇们可能真的是为了诸神们来的,但也是为了.费舍尔.”

“刚刚,赫翁差点就要带走他了在他面前,就连祂担忧的赫鸦,清算的诸神,祂竟然都不在乎了”

潘多拉的语气安静下来,而伊丽莎白的声音也愈发颤抖,愈发恐惧,那种要失去费舍尔的恐惧,

“就算再继续下去又怎么样呢?现在混沌种进入世界内只是为了报复,就算仪仗他们也无法再杀死达拉斯贡了,我难道是要毁灭这个世界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合我心意的秩序”

“我只是,想要和费舍尔回到从前.仅此而已”

“但如果祂们的目标是他的话,哪怕我成功了,也只会成为祂们的嫁衣,祂们还是要从我身边夺走他的,对吗?”

潘多拉不再开口了,而费舍尔眼前的一片黑暗也明亮起来。

就在他的极远处,就在前方黑暗中宛如地平线的尽头处,伊丽莎白脆弱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伊丽莎白!”

她低垂着头,散乱的金发也无声地垂落,从她的脸颊处流下了潺潺的鲜血,

“我已经累了”

“无论再怎么抗衡命运我都赢不了.我已经尝试了很多遍,很多遍了无论如何,它都要从我身边夺走费舍尔.”

“我真的好累不想再继续了我已经输了.一直输给命运.”

“他一定很恨我恨我打扰了他和那群女人如今的平静”

“那就成全他们吧,让他平安地待在这个世界之内不落入外来的神祇手中也好”

费舍尔朝着那边狂奔而去,但地平线上伊丽莎白与他的距离却始终如一,无论他如何追赶,那距离都不曾发生一点变化。

潘多拉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不甘,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就这么心满意足了吗?就这么满盘皆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甘心吗?”

“.”

伊丽莎白不再开口,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地平线的黑暗中站起身子来,毫不犹豫地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她的背影让费舍尔眼瞳一缩,连忙开口想要呼唤她,可开口响起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潘多拉的,

“你真是无可救药!”

“只要有了新的秩序,再有无数个能带给你同样体验的‘费舍尔’不就好了?”

“你就是固执,哪怕他都不是人了,变成了怪物,还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你就是下贱,哪怕他都恨你恨到不行了,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还在乎他的安危;你就是愚蠢,哪怕当年他这么懦弱,因为其他女人的一点谗言就抛下你,你还能原谅他!”

“你给我回来,伊丽莎白!你给我回来!”

“你以为你最后这么做了你就能干净了?你以为这么做了那些女人就会理解你了?你异想天开,费舍尔什么都不会在乎,他只会觉得你死得好,庆幸终于没有你这个烦人精了!

“你只有赢才能得到一切,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吗?”

伸出的不是费舍尔的手,他伸出去的五指好像在这扭曲的空间之中变成了潘多拉的石化力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石头,他看到哪里,哪里就是石头。

他用目光去追伊丽莎白,却让她身体颤抖起来,开始痛苦地变为石头。

听着伊丽莎白的呜咽声,他连忙收回了目光,远处她的背影又传来了“咔咔”的声音,是她从石化之中挣扎出来接着往前走的声音。

潘多拉的话语让伊丽莎白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最后,她还是向前接着走,

“我已经输了也已经.无所谓了他这样觉得便这样觉得吧.”

费舍尔满眼通红地抬起头来,他不愿再开口,因为即使开口也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潘多拉的声音倒是巨大,因为这不是她坠入此地后与潘多拉真正的对话,潘多拉的义眼已经被取下来了,

“你可想好了!我就是从死亡权柄之中诞生的!没了我,你承担不了那死亡的气息,你会死!”

“.正合我意。”

“愚蠢!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你还没到死的时候,死亡权柄的气息会让你在过往每一个可能死亡的地方让你经历那种痛苦,直到你彻底染上死亡,被祂彻底吞没!”

“.好。”

“伊丽莎白!!”

趁着潘多拉不甘尖啸时,费舍尔找准时机,也不敢抬头看向前方,担忧又将她石化得更加严重。下一刻,费舍尔便猛踩一下地面,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闪电冲向伊丽莎白的方向。

也就是在此时,四周浓郁的死亡气息终于发现了他这个逃过一次的老朋友,无数黑漆漆的手掌也朝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费舍尔艰难地避开那些落下的手掌,脑中下意识地准备重复对达拉斯贡权柄的操作。

达拉斯贡没有意识,所以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操纵一部分的权柄,赫鸦也如此,如果复刻的话

但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秒,费舍尔便不得不放弃了。

第一,死亡的权柄和达拉斯贡在夹缝的权柄可不一样,祂的权柄是在现实内的,祂失去意识就是为了权柄能在现实内运行而不干涉现实,万一费舍尔胡来结果引发了灾祸,到时候不仅人没救出来,外面的一切也会前功尽弃。

第二,而且和达拉斯贡不同的是,赫鸦的权柄是和赫翁共用的,这万一连过去看到方外的老仇人就不好玩了。

没其他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闯了。

当前方,死亡权柄的光芒亮起的时候,属于伊丽莎白的死亡概念也开始生成,她过往的所有时间都开始变得明亮,将死亡的气息变得格外浓郁。

费舍尔咬着牙拼了命地往前狂奔,身后那些曾经追逐过他的死亡气息也在不断加重,拖拽着他的躯体,同样想要将他拉入死亡的泥沼。

“噗嗤!”

他原本就浑身都是伤口,在死亡混乱气息的干扰之下更是鲜血四溅,在身后一片黑暗之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径。

四周,如死尸一样的德克斯特、葛德林九世和伦西斯如幽魂恶鬼一样缠绕而上,

“父王,伊丽莎白是公主,就有责任为葛德林家分忧解难.布莱克与父王私交甚好,但终究父王也要老去,布莱克也无子嗣,不若在开拓公司的年轻董事中择一良婿”

“早早注意仪态,你是长公主,是皇家的脸面,你要落落大方.天天如此固执要与你的兄长在课业上争什么,不懂得收敛,不懂得克制.”

“反正你女子也得不到皇位我伦西斯再不如德克斯特不如你,我也能与他争一争.”

那种过往时伊丽莎白对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恐惧、那种被“虚假的亲情”所累的疑惑催生着死亡的气息,逐渐在眼前凝聚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意向。

费舍尔抬眸看到了,在眼前死亡权柄的照耀之下,伊丽莎白在知晓父王对她的安排之后便在卧室放了一柄匕首。

那是伊丽莎白用来自裁的刀刃,或许在那样一个病态的政治环境之中,像伊丽莎白这样固执较真的灵魂是最煎熬的,或许从那时开始,她便预想过要用那柄匕首结束自己讽刺的生命。

现在,用那柄匕首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也不错?

前方地平线尽头的伊丽莎白一动不动了,费舍尔红着眼看着过去年轻时的、豆蔻年华的伊丽莎白从身后持着匕首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费舍尔,朝着前方伊丽莎白的背影冲去。

那年轻的伊丽莎白满眼含着不甘的热泪,举起了匕首,年少轻狂时有那么多的不解,那么多的无能为力,全部化作了解脱的勇气。

“伊丽莎白!”

费舍尔把身后伦西斯和葛德林九世的脑袋也给扭爆,他连忙朝着那小伊丽莎白冲去,一把将她摁在了怀里,控制住了她手中的刀刃。

而怀中,那小小的伊丽莎白满眼泪水和不甘,看着前方自己的背影,依旧在无力地挥动着匕首,

“都是假的.假的呜呜呜.我没有家人.他们全部都是假的”

“我知道我知道,伊丽莎白”

费舍尔低着头,将小小的伊丽莎白抱在怀里,可那小伊丽莎白就像是变成了那柄匕首一样,只是抱着她,费舍尔的身体都像是一次次被那匕首刺穿一样疼痛。

可他不忍伤害怀中哭得委屈,当年只能在被褥之中偷偷诉说悲伤的小姑娘,却也不能再让她靠近远处的伊丽莎白,只好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发泄,

“呜呜.呜呜”

终于,怀中的小伊丽莎白的哭泣一点点止息了,她倚靠在费舍尔的怀中,泪水早就顺着她的脸颊流向了费舍尔的胸口,将他身上的伤口都给染湿了。

良久良久,怀中的小伊丽莎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了指前方。

费舍尔抬眸看去,总觉得前方地平线尽头的伊丽莎白好像近了一些。

可此刻,旁边无数双眼睛突然在黑暗之中密密麻麻地睁开,那眼睛大小不一,却都像是同一个女孩的。

漫天的、如星星月亮与太阳的眼睛同时微微弯曲,从其中泄露出了戏弄和讥讽,一个女孩子轻蔑的回音也同时响起,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你能和费舍尔前辈白头偕老吧?”

那眸光不处不在地注视着费舍尔,像是要将他的一切给看透那样,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与他已经私定终身,这件事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哦?是吗.可如果我说,我也喜欢费舍尔前辈,想要与他在一起呢?”

怀中,小小的伊丽莎白害怕起来,狠狠地抓住了费舍尔的衣袖,用那种哀求而可怜的目光看向了费舍尔,

“不不要走.费舍尔.我只有你了.”

费舍尔喘息着,将怀中小小的伊丽莎白抱紧,站起身子来,将小小伊丽莎白的眼睛给蒙上,独自看向了那个密密麻麻的戏谑目光,

“别看,伊丽莎白。”

“嗯”

小小伊丽莎白乖乖地将头埋在了费舍尔的怀中,好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那样,安心地一动不动了。

可怀中的伊丽莎白越是安心,费舍尔的内心却越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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