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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州中拟的请功折，待那顾家产业清点完毕，便要发去中书门下。”</p>
坐在家中宽大的交椅上，郑显的口气里竟然带了淡淡的同情，叹道：“以万贯家财做功，那顾五，一个官身是十拿九稳了……”</p>
顾平忠放下手中的文书，额上、脸上已是渗出了薄薄一层汗。</p>
他并不蠢。</p>
郑显叫他今夜接近宵禁的时候过来。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抱有两分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如今也早已烟消云散了。</p>
他到了此处，听郑显详细地把那顾五如何逃脱定姚山的经过说了，并后续如何攀上陈灏、杨奎，还给自己看了请功折，那态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p>
自从巴上这一位押司，自己何曾得过这般好脸色。</p>
“你家中，好似还有一个儿子？”</p>
郑显左手托着茶盏，右手扶着茶盏盖，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p>
顾平忠心中“突”的一声，如霹雳惊弦，震得他从头皮到舌尖，都是麻的。</p>
他脚一软，登时跪倒在地，惊道：“押司！小人在灵州城内还有窖金五百金！只求押司高抬贵手！给小人一条……”</p>
他话才说到一半，嘴便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了——原来方才还静静地立在一旁的两个衙中差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走上前来，一人捂着他的嘴，一人扭着他的手，把他反手押起来。</p>
顾平忠嘴里不住“呜呜”地叫，手脚并用，拼死挣扎，眼里眼屎、眼泪并流，一双已是长出了肥肉的腿脚更是四处乱蹬。然而擒拿住他的都是衙中极为魁梧的差人，捏着他，就如同抓一只弱鸡一般，连松都不松一下。</p>
郑显叹着气，站起身来，掏出一张帕子，蹲下身去，给顾平忠细细地擦了一回眼泪，叹道：“走也走得体面点，不要闹得大家都难看罢……”</p>
顾平忠喉咙里发出呜鸣，脸色涨得通红，眼中眼泪更是不要钱一般往下流，双眼瞪出，面色十分狰狞。</p>
“放心去罢，也不算是白死了，本官会给你留一条香火的。”</p>
把上头沾了鼻涕、眼屎并眼泪的帕子扔在地上，郑显刚要站起身来，却突然闻到下头传来一股尿骚味。</p>
他低头一看，却见顾平忠胯下的地板处，一条水流正往外蜿蜒，在蜡烛亮光的照映下，还反着光。</p>
嫌恶地掩住口鼻，郑显连忙摆了摆右手，示意两个亲信赶紧将这人拖出去处理掉。</p>
等人走了，他才打铃叫下人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p>
“果然商人鄙贱粗鲁，临到死了，都不要体面……”</p>
他扇了扇鼻子，径直走了出去。</p>
趁着天色没有全黑，赶紧去衙中，把宗卷库的文书都理一理才好。</p>
今夜一夜，明日一天，应当也能收拾得差不离了。</p>
一面想着，郑显终于松了口气。</p>
顾平忠死了，一切都好说，把罪责往他头上一推，那顾五大仇得报，想来不会再往下追究。</p>
只可惜了顾家的产业……</p>
不过有钱也要有命花，大把其余捞钱的地方，无谓的风险，还是不要冒的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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