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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俺娘姓名,先前北面来贼……俺没甚出息,也无钱财,不能给她竖碑立坟,要是……”
赵明枝听得嗓子发哑,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那女子一面说,一面去看赵明枝脸色,不知是不是一下子得不到回答,语气也变得忐忑起来,低声又道:“要是不得行,就只留俺娘名字,成不成的?”
赵明枝摇头道:“你只用按着衙门分派出力就好,至于你娘的事……”
她停顿一下,道:“你若愿意,不如由我起头,请人另立字碑,另行供奉,以你名义出面——却不知你以为如何?”
“便是城中不能尽守,蔡州也别生事端,不能兼顾,我也总有其余办法不做食言失约——藩地地方尚远,我家中有些余钱,不独为你娘,自也能为今次旁人做个道场,建庙修观,长为上飨……”
那少女已是不会说话,只会跪地叩头。
此地本来安静,后头无数列队人听声辨言,又看此处动作,更再无人说话,便是一旁本来还在填报姓名年龄的应募者也个个看来。
赵明枝半蹲下身,把手搭在那少女小臂上,将其用力带起。
对方先前不愿起身,此刻却忙自撑手蹬足站起。
而赵明枝转身提笔,另寻一张白纸,却在上头另将那纸片上内容一一誊抄,再与那少女逐字核对,确认无误后才放在一旁,同右面负责招募民伕差事官员仔细吩咐妥当,继而看向后头无穷无尽队伍,道:“今日之事可为惯例,此后如若谁人同有此项要求,还请按例而行。”
语毕,复才把那本来碎纸双手托送回去。
对面少女小心捧在手上,本想说话,讷讷难言,眼看就要跪地叩首。
赵明枝略有所觉,此刻正好反身,就势伸手将其托住。
“贵人如此大恩……”那少女嚅嗫干裂嘴唇半晌,却只吐出零落几句,“俺代俺娘给你……”
赵明枝摇头道:“如此危急存亡时候,你与诸义士自愿而出,添力守城,才是于我大恩,于天子大恩,于城中男女老少、于国于朝大恩,真要行礼,当教我向你行礼才是。”
那女子欲要反驳,却哪里会说话,哪里又说得过,只好拿无助眼睛往后看去。
后头队列中一人反应最快,已是喊道:“此时说什么恩不恩的,一城都是一条绳上蚂蚱,殿下领着众将士守城,便是守我们上上下下性命,哪里还用说什么两家话!!!”
这话道理既通,随时寻常,还是引得喝彩不断。
那女子既不舍得走,又不敢再多留,只好福了福身,向赵明枝连胜道谢,往前几步,终于还是跪地叩首九下,复才匆匆抓着恰才领的应募木牌跑了。
而此地、此时气氛更为热烈,众人胸口热血激荡,等排到自己时回话声音都比起方才更大。
吕贤章站在一旁,将这场面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虽是焦急,却也只好等那少女走远才好上前。
赵明枝低头还在点墨,忽听身旁有人轻声叫唤,转头一看,却是一名宫人指了指不远处站立一人,却是脚下生了刺一般的吕贤章。
她自知对方若无急事,断不至于突然来此,便将手头东西稍作交代,在一旁寻了个角落同其问话。
两边才站定了,吕贤章便将今日几处城门情形先做一一汇报,复又道:“狄贼兵力甚多,势力甚强,不知从哪里得了许多攻城利器,偏又大行声东击西之法,今日竟自陈留门处用投石车、鹅车,虽能抵挡一时,下官只怕一旦几处城门同时……”
说完守城形势,又说城中兵力调配,几处城门守将都催要援兵、军械,又说民伕等人手不足。
赵明枝一一听完,答道:“壮勇兵力一时难凑,尤其几位将军都愿要老兵不愿要新兵,只能以旧带新——此事不必我来多嘴,想来参政自有法子。”
“至于民伕……”
她自角落里看出去,望向那几条长队,示意道:“今日新招募这许多,稍作分派,总能缓解一时之难罢?”
吕贤章有些无奈。
招募女子作为民伕,其实乃是无奈之举,真用起来另有麻烦,只是碍于现实,更碍于提出此事的乃是赵明枝,不好拒绝罢了。
此时听其提起,他终于忍不住道:“好叫殿下知晓,城门处多有碎石散炮,一旦上城,人越多动静越大,目标也更为明显,妇孺体力本来稍小,不好递送补给,只能在后头做些辅助之用,怕是……”
赵明枝道:“实在危急之时,能有补给就是最要紧之事,怕是未必顾得上大小动静,有人手好过无人手。”
“况且正如男子中有力强力寡者,女子之中也是一般,老小之中也有出挑者,不能但以男女、年岁一以概之。”
“可从中挑选出一二队列作为后备,至于其余再做编排,而今日正好也用旧人带新人,补换后勤,也叫各处城门列出要求来,哪里要多少人,又要做什么事,如若不限男女,只要能做成就好的,便由京都府衙统一调度,从中腾出人手来。”
“非要比拟,虽不妥当,却正如田忌赛马。”
“城中百姓半数老弱妇孺,如若不去用,这城如何能守?”
她语气温和,其中意味却坚决得很:“对旁人而言,这般人手调度自然难且辛苦,以参政之能,却非不能衔接得上——日间只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有米,不管大小颜色,如何来煮,煮成怎样生熟味道,只有参政才能来为了……”
这话夸得直接简单,却因说话之人及其语气,叫吕贤章心中腾起无数斗志,一时之间,似乎先前那无数麻烦都不在话下。
他拱手道:“请殿下放心,下官……敢不尽心竭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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