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永世的摇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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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

暗之勇士库雷姆·结抬起暗物质盾牌，硬接下欲望母虫一记凶残的触须鞭挞，沉重的力量让他的身躯顷刻间形变，面色苍白，接连后退，他抬头望了一眼漫山遍野溃败的黑暗信徒们，眼红决眦，一边提起重力锤将欲望母虫击退，一边凄声吼道：

“不能再撤退了！身后就是巨神城，我们不能再后撤了！”

回应者寥寥无几，须臾间，无数头身形矫健妖娆的女**望信徒突然挥舞着蛇形剑冲破黑暗武士的阵型，在凡人部队间立刻展开了一连串的腥风血雨。

“至高无上的黑暗巨人，雄奇伟哉之皇帝，安迫罗冕下，请求您赐下奇迹吧……”

库雷姆咬咬牙，抓住胸前的泰坦护符，掌心中的护符连连颤抖并发烫，不知道伟大的上神是否聆听到了他的祈求。

事实上很可能是听到了，不然这枚被整个暗域宇宙视为珍宝的神器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是作为此世间最强勇者的库雷姆，他却无法得到黑暗巨人的回应。

‘神灵难道抛弃了我们吗？祂抛弃了此方宇宙吗？’

库雷姆微微寒心，他眼睁睁看着一头头来自雷德·金的欲望信徒在人群中肆意冲杀，时不时他还能看到虚空中降下一头凶残的龙血禁卫，那是【欲望主神】雷德·金最下等的血裔，可即便如此，对于凡人和黑暗武士来说也依旧无法阻挡。

他微微喘息片刻，体内的泰坦之血正源源不断修补着他被欲望使徒侵害的身躯。

主神还未能夺回‘战争’的权柄，就算死亡也站在这边，兵源总能复活，但面对源源不断自人心中诞下的欲望怪兽，他们依旧有心无力。

谁也不知道，刚刚还并肩作战的战友，会不会因为太过于想活着，被求生的欲望寄生，随即就被腐化堕落，成为了欲望魔物，转头朝昔日的黑暗同胞们张开血盆大口。

除此以外，他和他可敬的族人被迫进化出了眼睛的器官，原本只属于他们的黑暗宇宙，此刻竟燃烧起来了数千个太阳，无数的文明和族群沐浴着毁灭之光崛起，将凶狠的贪婪屠刀，挥砍向了他们这些黑暗原住民。

凭什么？

库雷姆质问着。

就凭他们站在光辉之中，披着文明的革履，用欲望的火，烧杀掠夺。

头顶的星穹陡然震颤，人们还没缓过神来，天穹被一道血炎撕开了裂隙，一个浑身被溃散的黑暗物质包裹的人形如同陨石一般坠入谷底，旋即在那里掀起了一阵直径数百公里的冲击波。

大地化为琉璃，纯粹的毁灭冲击不分敌我，好在这场景只是震撼，没有多少血腥，所有的断肢残骸和鬼哭狼嚎在一瞬间就被火焰和爆炸吞没，脚下的母星剧烈震颤，发出悲切的哀鸣，地崩山摧，诡奇的烟雾和氡气伴随着岩浆喷射，给这个本就没有多少黑暗的世界，带来了更多令人绝望的光。

烟尘滚滚，一只大手轰然撕开帷幕，按在了

“这些混账东西！该死的畜生败类！蛇蝎心肠的魔鬼！只会蛊惑人心的破败玩意儿！”

黑暗大主教伊格尼尔·冯格，他的巨人之躯已经支离破碎，很显然在刚刚的宇宙战中，他没有占到便宜，被龙之使徒莫德雷德击落坠地，这才造就了刚刚的爆炸。

他的伤势不容乐观，胸口深深的嵌入了一把直径在十公里左右的长剑，剑刃钉穿了他的脊梁，就此便把他的心肺骸骨连同大地紧紧捆扎在一起。

大主教浑身的黑暗铠甲也被剥离切开，伤痕累累，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正往外汩汩涌出粒子化的黑暗物质。

库雷姆仅仅是看着就感到神魂发麻，难以想象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楚，即便是被重创，也依然不忘痛斥这些亵渎主神，入侵家园的怪物。

“有本事下来再打！再打啊！来啊！”

大主教输人不输阵，但是他越发虚弱的语气却是拦不住的，库雷姆知道，大主教这是在自我扼杀欲望。

扼杀他的求生欲望。

【欲望主神】、【辉光龙帝】、【价值之神】、【无性的真理】，那位真名为雷德·金的上神，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伟大神力，仅仅是祂的神力向下维度辐射，也足以给其他宇宙带来‘欲望’、‘市场’、‘金融’、‘资本’、‘争名夺利’的概念。

即便是他们的神，安迫罗冕下掌握着死亡之权柄，理论上不论死多少战士，都会从冥界位面重新转生为死灵，继续战斗。

但是，在转生和濒死之际，却有着一个令人绝望的节点——求生欲。

如果没有求生欲，就无法转生，成为死灵，可如果秉持求生欲，人之将死那一刻爆发出的恐怖欲望和本能，足以诞生一具强于他生前数倍的欲望魔怪，甚至还有胆小怕死之人转生为半龙人的案例。

多么可悲，多么可恶。

明明可以拯救近在咫尺的战友和弱者，却为了保持冷静的心境，不得出手，任由他们怀着失望和恐惧的眼神被敌人凌虐杀害，自己甚至不能回去给他们收尸，因为就连感性也是符合欲望的。

明明有着一腔热血，奋勇杀敌，连凶狠的巨龙也不在话下，自己却最终在杀戮和破坏的欲望中沉沦，身上长出来了龙鳞，头顶长出龙角，转头便用金色的龙瞳注视着昔日的战友，随即扑向他们。

明明是怀着保家卫国信念，浴血奋战的勇士，在无穷无尽的攻势下，甚至连出于疲惫，眨一眨眼都做不到，很多守卫只是因为出于眼疲劳，多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心灵的防线就失手，立刻被恶龙腐化堕落，体内积累的疲倦和怨念全部爆发，成为了祸乱之源，再被自己曾经守护的战友亲手一枪爆头解决。

若非他已经具备了一丝神性，库雷姆也要质疑这些战斗的意义，不论库雷姆遭遇了多少疲惫和几千万次腐化，神性依旧让他清楚地看到了欲望的本质和堕落的下场，时刻清醒，永远理智。

可是这样的战争，真的有尽头吗？

恍惚间，一旁山谷中的大主教头颅一歪，已经没了生机。

他没有求生挣扎，而是通过冥想，放空心绪，走向了寂灭，只有以这种无欲无求的死亡，才能断绝欲望的腐化。

可这样一来，还能撑得上是生命吗？

库雷姆感到寒心。

为了和这些铺天盖地的龙魔异兽战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是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去拼杀，也会被堕落腐化，原本微若萤火的光，此刻却已经呈现了燎原灭世的疯狂。

恐惧吗？那倒没有，更多的是还是寒心。

他们这些拥有神赐泰坦血脉的黑暗武士，可以轻松地以一敌十，以一当百，甚至一骑当千也不在话下，五名大主教联手，也打得龙之使徒莫德雷德分身乏术。

可是，下场呢？

下场只有腐化、寂灭和转生成死灵。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算付出多少死亡，事业依旧无法成就。

库雷姆只是觉得寒心。

‘两个神灵的战斗，拉着我的家乡，不，整个宇宙，无数个世界一起玩命！我们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却连主神一句安慰和感谢都收不到，还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家园覆灭，人民腐化，被光侵占了一切。’

寒心，他能想到的，只有寒心这个词汇。

“一位又一位大主教落得不尽人意的下场，我原本安居乐业的子民此刻被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暗域宇宙没有招惹任何存在，仅仅是因为居于最上层的概念神灵争斗，无数个次元便殃及池鱼！”

那一边的欲望龙魔们又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他们还能保持理性——不，他们必然不能，就算能，欲望也早已吞噬了他们的心智。

可如果他们有心智的话——库雷姆看向一头面朝自己的星原龙人，她扒开自己的胸腹，露出内部汹涌澎湃的核心，狞笑着，有那么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呓语：

‘我还能再救一个，我还能再救一个同胞！’

下一刻，洞灭一切的星界光束瞬间落下，拱卫库雷姆的同胞瞬间被光辉杀灭，而他本人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烧蚀。

那星原龙人放声大笑着，库雷姆抵盾招架冲击，他隐隐听到敌人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软弱，他微微抬眼看去，星原龙人跪倒在地，浑身生机倾泻一空，在光尘飘摇的风中，她微荡的抽泣声，被喊杀和惨叫掩埋。

疯了。

库雷姆撕开自己被烧焦的脸皮，他的精神变得恍惚。

那龙人生前，似乎不久前才刚刚救治过他一位战友的生命，是个面容可爱，语气温软的医护兵。

‘我们的人被迫保持绝对的镇定，以冷酷和虚无的心情，挥砍向那些热血悲情的同胞。’

好消息是再也没有什么贪婪和腐败的高层了，他们在龙魔入侵的当天，就直接被腐化堕落。

坏消息是一心为公的清官和拳拳报国心的学生、青年、将士也完蛋了，他们甚至不能爆发一点点的热情。

就算打赢了，那活下来的我们，是什么？

库雷姆自己心里很清楚。

冷酷，虚无，刻板。

没有欲望，也没有动力，没有规则，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求生本能，没有争斗能力，没有繁衍力，没有扩张欲。

看看他周围啊，战友们不敢出声，不敢思考，不敢冒险，不敢互相帮助，甚至不敢逃跑，不敢死亡！

明明死亡站在我们这一边。

长期的战争破坏了暗域的环境，光明的照耀让手足同胞们苦不堪言，前线战士们战死、死后的命运甚至不能自己主宰，浴血奋战也会让人彻底堕落迷失，他们的家人也是一样的吧！

可是如果不战斗呢？如果任人宰割了，所有人都会被欲望和贪婪的旋涡吞噬，暗域的礼义廉耻，在金钱的光芒下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烂泥，所有的一切都会明码标价，什么都不再是自己的了，连自己也不是自己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都会被雷德·金掌握在手里。

倘若战胜了又如何呢？

就连机械，它们还有指令啊，它们还有算法和回路。

就算真的战胜了【欲望主神】雷德·金，那剩下来的他们什么也不是，和一块石头，和一泡苦泉，一颗原子，一片虚无！

他们和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可能获胜的？

除非，我们彻底化为那团虚无，缥缈，神秘，纯粹的虚无。

叮——

胸前的护符不在发热和震颤了。

库雷姆呆了呆，随后，他神魂惊颤。

——护符的怪异迹象，仿佛代表着至高皇帝安迫罗彻底放弃了

忽然间，库雷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虚无。”库雷姆喃喃：“原来，【皇帝】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祂只是想要让我们变成虚无的黑暗用来抵抗雷德·金的战斗！”

“凭什么，上层人的战争，非要让我们下层宇宙买单！”

“力量，是啊，都是力量的问题！是雷德·金和安迫罗的力量太强大了——可是我连追求力量的欲望都不敢升起了，我又怎么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挑战雷德·金呢！”

库雷姆的瞳孔碎裂，随后凝成一根尖细针状，他引以为傲的黑暗铠甲均匀地裂开缝隙，一片片龙鳞刺破肌肤生长出来，如同公牛一般的长角从额头延伸而出。

他周围的侍卫面色丝毫没有变化，整个面孔塌陷了下去，浑身笼罩着未知的黑暗中，面对前勇者的堕落腐化，他们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依然死板空洞地站在原地，抵挡攻击。

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将一切献给了伟大的安迫罗。

库雷姆丢弃掉重力锤和盾牌，伸手拔出来了自己的脊椎，配合尾端的锤头，形成了一把狰狞的战锤，他凶猛地扫开了彻底拥抱黑暗的同胞，张开双臂，面向天穹，迎接着山另一端冉冉升起的烈阳，浑身重铸的血肉在阳光下，散发出强劲的力量与气魄。

天空、太阳、力量！

“力量，力量！生命就是力量的源泉啊——现在，我也是龙了！”

一位有着神性的勇者折服于了雷德·金，库雷姆微微一怔，他感到自己的心神瞬间折跃，来到了彼岸星空之处。

【喔，一个新孩子诞生了。】

混合着男女老幼之声的天籁从冥冥之中响起，回荡不绝。

新生的龙族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那是黑暗同胞不曾给他的温暖和体贴，面对祂，并不完全是一种威严和敬畏，反而更多的是亲近和慈祥。

一种母性的慈祥。

‘你，您是……’

库雷姆不自觉分出一缕意识，尝试去沟通对方。

【可怜的孩子，黑暗的皇帝抛弃了你，但是我不会。光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的生命，因为希望本身就是最强烈的欲望。】

‘雷德·金冕下？！是您赐予我了力量！’

【不，不是我给了你力量，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生命自己就具有着强大的潜力，靠着各种条件、环境、序列的排列组合，其结果是无穷无尽的。】

雷德·金语气温和，祂听不出来到底是男性或者女性，但是库雷姆能够同时从祂身上感受到父亲的威严和母亲的关怀。

‘是您让我变成了一头龙类。’

【龙是文明生物可以幻想的最高层次生命，正因如此，所有的生命，进化到最终形态都是龙。】

【与其说是我让你变成了龙，不如说是你自己化龙成功了。】

‘我自己化龙成功？您的意思是，所有的生物都有机会化龙吗？’

【你要相信光，但更要相信希望。】

雷德没有正面回答他，但也默认了结果。

库雷姆的世界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思绪万千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