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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世医女</p>
也不知为何,自打路上被惊了马,摔断了腿的礼部侍郎周文琦上山之后,毕彦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几乎是说什么应什么,瑶花白银乃至马匹,除了数量上稍微做了点计较,其余一概不驳。</p>
甚至连中毒已深,及至蔓延全身,只尽力医治,却难免万一这样的免责条款,都予以默认,痛快签了文书,派人往旌国送回去。</p>
按万寿观要求,旌国王子被挪到来观中药院驱毒。万寿观药院,除柜上一处放药依旧,其余各处,戒备森严,便是旌国王子随行人员,都不得随意进出,无论出入,皆需有观中弟子一眼不错地陪着。两个随行侍候的丫鬟,干脆直接不许入内。</p>
秦念西扮做药院的一个童儿,跟着道昇在药庐里忙活,旌国王子这药浴汤,极为繁琐复杂,二三十种药材,哪先哪后,哪些分开煎,哪个煎多久,哪急哪缓,都有讲究,一丝儿错也不能出,否则极可能出问题。</p>
饶是素日里煎惯了各种复杂药材的药院弟子,也有些头昏脑涨,道昇不得不亲自坐镇,天热火旺,喝了多少水,都不耽误道昇的嗓子开始嘶哑。</p>
今日是旌国王子殿下第一回泡药浴,无论如何,秦念西都得替他诊上一回脉。只等着毕彦来看过之后,便相机行事。</p>
药庐隔壁的空室内,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浴盆。胡大先生坐在盆边上,不错眼地看着人,按顺序,往那盆里混药。秦念西和别的药院弟子一般,按照吩咐,来来回回,把那些先煎好的汤药往浴盆里倒,将将倒了半盆,便听见几个人说着话往这处来了。</p>
隔着氤氲的热气,秦念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道恒身后错落跟着几个人,为首那个,两鬓斑白,便是面带微笑,也难以抵消那眼神中的凌厉。</p>
秦念西不敢多看,只和别的道人一般端着空盆先出去,心里却升起一丝莫可名状的熟悉感。她感觉十分疑惑,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猜测他们应该会往药庐过去,便当先进了药庐里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般人看不清她,但她却能看得极清楚。</p>
果然,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那一行人便往药庐来了,这一回,秦念西是站直了身子,借着药院大弟子宁平道长的阻挡,把那毕彦看得极为清楚,一时只觉周围全是热烘烘的药气,自家却如坠冰窖。</p>
及至那一行人都走了,挡在秦念西前头的宁平道长意识到不对劲,转过身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唇色惨白,额间冷汗直冒。</p>
宁平忙转身看了看砂锅里的药,再赶忙把她抱了出去,放到廊下终于歇了口气的道昇面前,按捺住眉间急色道:“师傅,小师弟怕不是中暑了,您瞧瞧。”</p>
道昇蹙眉点着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看着药,又左右看了看,见得众弟子都在埋头做事,便拉了秦念西到近前,看了看她的面色,先顺手给她灌了一碗水,再抄起她的手开始诊脉。</p>
喝完那碗水,秦念西终于回过神,轻声道:“师叔,回魂丹,回魂丹。”</p>
道昇不知秦念西这突然是怎么了,忙往药庐里又看了一眼,只见宁平正满脸关切看向这边,忙招了招手,又给他找了个师弟去看着药,待得宁平到了近前,轻声嘱咐了两句,让他带着秦念西,往南边的药库里,服药去了。</p>
宁平素日管着药库,秦念西来库里听胡大先生讲药的时候,便已同她熟识,更知其身份之不凡。</p>
宁平照看着秦念西服了药,刚见她慢慢平静下来,道云便进来了。</p>
宁平忙起身行礼:“师伯,小师弟没事了。”</p>
道云一脸凝重,看了看秦念西,又吩咐了宁平出去帮忙,见得宁平走出去,才抚了抚秦念西被汗水浸润的额角:“这是怎么了?”</p>
秦念西一颗怦怦将要跳出体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嘴巴张了几回,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哑着嗓子道:“没事了,等闲下来再说吧,这会儿,赶紧的,先带我去诊脉吧。”</p>
道云迟疑了半晌,才终于不问,才带了她往浴房去了。</p>
秦念西跟在道云身后,刚进了那间浴房,旌国王子就被四个青年道人抬了过来,放进了那浴汤里。随后四人便走了出去,关上了连着诊室的门,守在门边不动了。</p>
通往药庐的门,由道昇坐在廊下看着,也是闲人免进。</p>
秦念西观那已经晕迷的旌国王子,已经瘦到凹陷的面颊上,泛着青黑,便是手脚指尖,也全部肉眼可见黑气。</p>
秦念西和道云一左一右,开始把脉,胡大先生仔细瞧着那旌国王子面部和四肢,以及那浴汤的变化。</p>
须臾过后,太虚真人进了来,因不能确定那旌国王子是否还有意识,秦念西只满眼凝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不说话。</p>
按之前的商议,今日应是泡了汤浴之后,由道云先行针,一是先散心脉之毒,二是探看道家针法能驱残毒几何,说白了,就是护住心脉,再看看深浅。</p>
浴汤泡了大约一刻钟之后,脉象开始有了些微变化。道云一脸凝重,又过了一盏茶工夫,胡大先生看着那浴汤颜色,清了清嗓子道:“是否该起了?”</p>
道云手上略用了些力道,又诊了片刻便扬声开始喊人。</p>
秦念西松了一直把着脉门的手,跟在胡大先生和太虚真人身后,趁乱往药庐里穿过去,再绕到药库的角门,钻了进去,过得片刻,便回了清风院中,一头扎进了松竹斋。</p>
张家老祖和张老太爷正就着壶茶,各看各的书。见得秦念西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都是汗,连衣裳都没换,便进了松竹斋,二人齐齐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怎的了?怎的衣裳都没换就跑松竹斋来了?”</p>
张老太爷忙一叠连声,唤了小厮去漪兰苑找杜嬷嬷,又拿了干帕子过来给秦念西擦汗。</p>
张家老祖看着秦念西有些发直的眼神,眯着眼挥了挥手,叫退了下人,又牵着秦念西进了花厅里,给她号起了脉。</p>
不过片刻,张家老祖一脸讶然道:“心神失守,你这丫头,这是怎的了?怎的已经用过了药都压不住?是碰见什么了?”</p>
说着又看向张老太爷道:“这处有针吗?只怕要扎上几针。”</p>
秦念西这才摇着头道:“阿念无事,就是,就是有点,有点……”</p>
张老太爷猛然想起上回秦念西如此这般语无伦次,还是说那个所谓梦境的时候,面色都凝重了几分,轻轻将秦念西揽进怀里,柔声问道:“阿念不怕,跟外翁说,是不是,是不是又想起了梦里的事?”</p>
秦念西低着头,默然良久,泪水大滴大滴,滴到了张老太爷胸前的衣襟上,张家老祖看着也只能干着急,张老太爷直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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