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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天亮了,码头上逐渐热闹了起来,毕彦却单独从船上下来了。又继续钻进来时的那辆大车里,往咏禾县进去了。
进了县城,毕彦下了车,身边跟了个长随,先找了个老字号的米粉店,吃了碗米粉,才貌似有些心满意足地上了车,往那一片窑场最多的地方去了,兴致极高,一家一家逛过去,接连逛了七八家,也买了不少各个店里的特色瓷器。
将将到了午间,毕彦又找了个酒楼,点了慢慢一桌江南西路特有的菜式,十分满足地用完了膳,上了车,居然折返回去,直接北上而去了。
张家老祖猜测应该是哪里露了破绽,或是外头有了风声,被他们注意到了,毕彦竟临时改变了主意,往北边回去了。
张家老祖跟了两天,不耐烦跟毕彦再玩儿了,便让那远远一直缀在后头的人,干脆过到了明路上。
临出豫章府的那一日,张家老祖故意直直跟毕彦打了个照面,还略带了些笑容,跟他点了点头。
毕彦微眯了眯眼,只觉这人有些眼熟,仿似在哪里见过。
张家老祖看见毕彦额角两侧几不可见的那两丝青灰,极其满意,果然是怒极攻了心,那点子药虽然废了点功夫,到底还是好使。
哼,偏你还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你能装到几时,只怕回到旌国,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
张家老祖验证了自己的成果,又把警告放到了明处,便也懒得再理会毕彦,直接往君山回去了。
张青川见到去而复返的张家老祖,有些不解道:“三叔祖,这一回,您跟着这毕彦,这是?”
张家老祖摇了摇头道:“我就是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是乖乖回去了,便回去了,这会儿不是动他的时候。他要么是觉得我们都是聋子瞎子,要么就是算定了,我们不敢动他,但多半是觉得全天下人都没有他聪明。”
说到这处,张家老祖一声冷笑:“这毕彦在旌国时,因扶助了如今的旌国国主登位,一路平步青云,便是在旌国朝堂上,看他脸色行事的,站了大半个朝堂,可也总有些世家大族子弟,是他无法纳入自家阵营的。”
“还有一条儿,也不知是要赞那旌国国主是个真聪明呢,还是天性懦弱,他登位的时候,竟让和他争权的两个兄弟,分封了出去,如今旌国南北两军,分别归于这两个兄弟之手。”
张青川听完这一节,眉毛更是扬得老高:“那他,怎会放下这大王子,自家回去了?难道,他俩也不是一条心?”
张家老祖瞥了张青川一眼:“这世上,从志同道合到反目成仇的,难道还少吗?不过都是利益使然。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家大王子那命,还是能保住的,往后,只怕就是一局好棋啊。等他们自家闹起来,我们直管瞧热闹便好了。”
张家老祖刚一上山,便被广南王太妃请去议事,只因皇上让人送来了北边的紧急谍报,旌国旌南军发生了哗变,具体原因还待查。
张家老祖蹙眉愣怔了半晌,才笑着摇头道:“只怕这事儿,还是那毕彦唱的一出好戏。”
张家老祖把那毕彦下山后一系列的举动都说了一遍,又把善县牛家村的情势细细讲了,说完咏禾县之事,才笑道:“这一节,毕彦完败,老儿我特意凑近了瞧他,已显急火攻心之象。”
广南王太妃眯了眯眼道:“老身瞧着,毕彦这事儿,怎么有点像锅盖已经盖不住了,便要祸水东引,又陆续被返流了回去,北边,只恐迟早生变啊。”
六皇子沉声道:“安北王必定早有防范,不过毕彦这些细情,只怕还要请了父皇示下,往安北王那边送一份,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安北王府留了什么暗手。”
张家老祖点了点头:“殿下所虑极是,此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些胆大妄为。”
“不过旌国其实也未必愿意和我大云朝一战,一来两国相安无事二十余年,百姓休养生息,都不愿饱受战乱之苦,旌国国主还算是个仁义之君。”
“二来若是要战,旌南军是对大云朝作战的主力军,没有绝对的利益,旌南王必不会甘愿为他人做嫁衣,他和毕彦最是水火不容。”
太虚真人点头道:“如此倒好了,那旌国王子殿下,可以让他醒醒,看看他怎么说,若是真与毕彦已经生了嫌隙,便可以用一用了。”
第二日,秦念西一针扎醒了旌国王子,道云按脉象判断,知晓他已经醒了,却是依旧不愿睁眼,便轻声道:“好叫王子殿下知晓,此乃大云朝江南西路万寿观,道家清修之地是也,贫道法号道云,乃太虚真人座下二弟子,为王子殿下倾力排毒。”
“虽贵国国师已然被国主传召回国,但还请王子殿下勿要自弃,若是醒来,便请为贫道说说中毒细情,好让贫道更好为殿下治病。”
过了半晌,那旌国王子才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若国师已去,还请道长相助,吾醒来之事,不要叫随行人员知晓。若有可能,请暂且控制他们也可,无论如何,不要叫他们传出消息去,最好,能传些吾无可救治之消息。”
道云颔首道:“贫道谨遵殿下吩咐,殿下如今还需全力配合贫道排毒,为治病计,实也不能日夜忧思。”
旌国王子点头道:“如此,多谢道长。”
说着又环视了室内几人,才悠悠叹了口气道:“吾自觉累极,可有法子,让吾好好睡一觉。”
道云看着秦念西点了点头,秦念西抽出玄黄,一声轻啸,玄黄长针如臂使指,轻刺了旌国王子几处穴位,便收了针。
过得半晌,道云诊完脉,点了点头,挥了手,便当先走了出去,室内只留了两个青年道人照看。
出得院中,道云才道:“如今其毒,有褪有聚,倒显示出忧思恐惧疲惫至极之态,可想而知,这一路,只怕是时时担心送命,却又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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