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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弃尘俗就不能报仇了?”赵黍笑问。
含元子神色难得严肃:“你自称是为地肺山一役报仇,心中所想却未必如此。你不是怨恨某人,而是意图追溯因由,想要扭转当今这个混乱世道。乱世不改,仙家涉世、邪神蠢动这种事便难有止歇。”
被点破心思的赵黍不得不承认道:“没错,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谁都不知道。”含元子目光真诚:“事情总是一步步摸索着来的,坐守山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且去做。”
赵黍问道:“前辈就不担心我重蹈覆辙?”
“确实有几分担心,我大师兄玄图公还极力反对,他觉得像现在这样把你留在天城山还不够,就算不杀,也要囚禁起来。”含元子叹气说:“你也别怪他,大师兄早年有一个很喜欢的徒弟死在张端景手上。”
赵黍脸色凝重:“玄图公没有直接来杀我,足见开明坦荡。只是五国并立的乱世不改,如此等仇怨将连绵不休,人人深陷其中,谁也不得解脱。”
“既然明白此事,那你就多多出力吧。”含元子说:“我已经让四仙公留在山中,对外名义是闭关合修,这样你到何轻尘那里办事,就不用担心受太大阻碍。”
“如今时局,前辈让四仙公留守山中,是否不妥?”赵黍问道。
“上景宗涉世太深了,终究不是好事。”含元子解释道:“说到底,我们就是一伙修仙之人,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呢?太多人借着我们的名义妄行无端,给上景宗招致各方嫉恨……我可不想步崇玄馆后尘,还不如及早抽身,退守清静为上。”
赵黍言道:“四仙公率上景宗大举涉世近百年,这个‘趁早’好像来得晚一些。”
含元子挠挠头:“那我也没办法啊,谁叫山下还乱着呢?尤其是玄矩打过来那阵子,连帝下都丢了,我也没法让他们抛下有熊国回山啊?后来五国之间打得头破血流,晚辈弟子死伤惨重,一个个都是满腔恨火,你说我能泼冷水吗?”
“那为何偏偏是现在?”赵黍又问。
“首先是旭日神教这桩事,牵连了好几个门派。”含元子说:“像燕然山、飞甲门这些,虽然被神教渗透蛊惑,但他们未必就对复兴天夏朝怀有什么长远志向,就是无法忍受我们上景宗骄横跋扈,意图奋起一搏。”
“上景宗骄横跋扈?此言太过了吧?”赵黍怎么都不觉得上景宗会与骄横跋扈联系起来。
“何轻尘做事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含元子言道:“而我们上景宗早年广收徒众,有许多出身卿贵的俗家弟子。你跟崇玄馆的仙系血胤打过交道,应该清楚这些人是什么德行。”…
“树大有枯枝,这不奇怪。”赵黍说:“广收滥传的确会召聚败坏之徒,按门规道诫施以惩罚就好。”
“有没有可能,有一样东西叫做国家法度?”含元子笑问:“上景宗凌驾国家之上,长此以往,败坏法度,宗门风气随之受染,未来传承也将因此断绝。我身为掌门,不得不考虑这些事。”
赵黍觉得,如今上景宗根本谈不上门风败坏,从含元子到四仙公,都不是崇玄馆众人可比。
只是在含元子眼中,问题不在于是否能做得更好,而是有熊国经历近百年岁月,也有种种积弊沉疴,必须行变法之事。
但是上景宗涉世近百年,与崇玄馆相似,几乎与有熊国纠缠一体,甚至上景宗本身就成为变法改制的最大阻碍。
含元子显然十分清楚这个情况,所以他凭借掌门权威,直接将四仙公留在天城山,杜绝众多朝堂卿贵假借上景宗与四仙公的名义抗逆变法。
“前辈,那左相何轻尘又该如何自处呢?重立法度、更易官制,这种事情失败了便是粉身碎骨。”
赵黍没想通,毫无疑问,何轻尘必然是主导变法之人,也只有含元子亲传弟子能够做到此事,但他居然率先对上景宗动刀,就算事情办成了,不也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处境么?
含元子平淡道:“成功了,他也是粉身碎骨。何轻尘他就没想过能够活着退隐。”
赵黍愕然无语,上景宗门人心志之坚超乎他的想象,自己反倒相形见绌了。
“真元玉府的动向,我会继续留意。”含元子宽慰:“但目前线索太少,你暂时不要着急。”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赵黍明白,这也算是利益交换,自己以赞礼官传承协助何轻尘变法改制,上景宗帮自己寻觅真元玉府,这段日子相交下来,含元子和上景宗值得十足信任,赵黍不担心对方食言,
“至于那位天外狼神,目前还是以扫除眷属为主。”含元子言道:“这些狼神眷属可视为斥候哨探,除掉他们或能蒙蔽狼神耳目。”
“这种事仅凭我一人可做不到。”赵黍说。
“我也没让你一个人去做,何轻尘知道怎么处置。”含元子好像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对了,这东西给你。”
“这是何物?”赵黍接过玉扳指,立刻感应到一丝微妙气韵。
“夏黄公炼制的乾坤扣,与真元锁有相似妙用,能够收纳外物。”含元子言道:“移山倾海是做不到了,也就装个几千斤吧。毕竟没有仙家境界,所能容纳终究有限。另外多提一句,此器无法收纳活物。”
“多谢上景宗相赠法宝。”赵黍躬身拜谢。
“毕竟是要你出力干活,没点好处可不行。”含元子又问:“不知你这段日子在天城山,对本门仙法领悟了多少?”
赵黍言道:“上景三光妙法博大精深,我也只是稍窥一角,不敢轻言领悟。何况我所学驳杂,只怕辜负了前辈好意。”
“我没所谓,反正那些漫山遍野的石刻壁画就是给人看的。”含元子摊手道:“其实以你如今修为,放眼天下也没多少人比你高明了,修炼至此,师长已无可指点,更多是要靠自身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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