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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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第一次见到黎恒是在大一入学前的暑假。

那时录取通知书刚发下来，尽管姜玉已生活在这座城市十八年，每处著名的一草一木都已熟知，但姜玉的父母还是带他提前到f大探探路。

那天天气很热，地表温度直逼五十度，热气几乎把每个毛孔的水汽都蒸发到被晒烫的皮肤，甚至浮上一层亮晶晶的盐分。

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似乎是姜玉记忆中有史以来最热的时候，睁开眼睛就是刺眼的日光，晃得周遭一片煞白。闭上眼睛，也逃不过太阳，满目都是上眼皮淡红色的世界。

学校提供给志愿者的小红棚子根本抵不住从地面反射上来的烘人热量，老师们提着精神回答家长的问题，学生志愿者们干脆两手拿两个小风扇窝在塑料椅上发呆。

人在无法忍受的炎热中行动总会很迟钝，姜玉趁着爸爸去买水，妈妈和老师套近乎的空躲进了树荫里，大脑放空着听妈妈说着山东话——-妈妈打听到其中一位老师也来自山东兴奋得不得了。

“姜玉！过来！对哈，这就是我儿子。嗯！从小就好看，随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玉跟着妈妈和老师打招呼，暗暗瞄着爸爸什么时候出来。

迟迟看不到爸爸的身影，姜玉又慢慢挪回树荫里，绿色总比红色让人觉得凉快些。

姜玉盯着前面发呆，突然身侧袭来一阵凉风，有人站在了他右手边，那人身上似乎还残留着空调房的凉快气息。

姜玉抬眼看过去，是个比他高出将近一头的男生。

他眉骨很高，鼻梁自然也很高挺，此刻正垂眸看着手机，树叶漏下的阳光落在他鸦羽般的眼睫，在下眼睑投晕出一小圈阴影。

他穿着淡绿色的t恤，脖子上戴着闪着冷芒的银色金属链，他好像有刘海，但被一副墨镜卡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

姜玉转过头，好像又闻到了一种清新的植物香气，那味道闻着就很清凉，好像喝下一瓶冰镇到5摄氏度的碳酸饮料，那气味如液体般从他的鼻腔灌进喉管，最后在他的胃里冒出冰冰的气泡。

他看上去就很凉快，这是姜玉对身旁人的第一印象。

“这鬼天气可真热。”他摆弄完就放下了手机，突然转过头跟姜玉搭起话。

姜玉出于礼貌也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是很热。”

很奇怪，姜玉刚刚只是看了他的侧脸，此刻看见了他的正脸竟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好像早就料到他长这个样子。

他转过头后看着姜玉似乎顿了几秒才又回过头，然后又开口道：

“你是新生？”

“嗯，你也是f大的？”

“对，我大三。”

真的是？姜玉有些吃惊，他是没料到f大这种级别的高校还会有如此人物。

也许是学艺术的吗……姜玉忍不住腹诽。

“你学艺术的？”没想到对方先问他。

姜玉突然想笑，但忍住了：

“我学化学的，应用化学。”

对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突然靠近过来偷偷问道：

“你自己考的？”

姜玉看着就在眼前的俊逸眉眼，脑子顿时有些发懵：

“是啊…不，不然呢？”

他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我学经济学。”对方又自曝了门户。

这回轮到姜玉惊讶，但也是暗暗惊讶罢了。

“咱俩还没说名字呢，我叫黎恒，你呢？”

“姜玉。”

一辆酒红色的布加迪突然飞驰过来停在了路边，车门开后一个穿着吊带的红唇美女探过身笑着和黎恒招手。

“那我先走了，开学见。”黎恒和他笑笑，上了车。

“再见。”

姜玉看着越来越远的跑车像朵怒放在烈阳下的火焰，周身又开始难耐的热。

过了一会儿，爸爸买水回来了。姜玉把脸贴在凉凉的矿泉水瓶上，想着今天真的很热。

后来姜玉入了学，才发觉他不想看到黎恒都很难。黎恒似乎喜欢一切可以出汗的运动，宿舍楼外的篮球场，学院外的橄榄球场，总有他的身影。

姜玉不喜欢满身是汗的感觉，怕热而且也没那么多精力。但他很喜欢看一切运动比赛，他自己长得清瘦白皙，但很爱看同年龄的男生们激情澎湃地奔跑与碰撞，年轻的男性荷尔蒙充斥着整个场地。

姜玉也想更具男性特征，但他一旦从事长时间的运动就会气喘，而且专业的原因静静地久坐更适合他，他渐渐地也就只看不练了。

姜玉记忆中的在大学的第一个秋天，天气很热，窗外青绿色的树叶下男生们兴奋的呐喊与帕夫利科夫斯基的黑白镜头就是全部了。

和黎恒在秋天也再次碰了面，黎恒顺理成章地在观众席看见了姜玉，他显得很惊喜，热情地想带上姜玉一起去和他们吃饭，在同学院的学长撮合下姜玉也就去了。

再后来，姜玉想把两人间越来越近的推力归结为吸引力。黎恒的全部都在吸引着他，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想黎恒也会不自觉地靠近他吧。

那天上海已经很冷了，姜玉记得下了雨。和黎恒不对付的张盛来学校找他，说黎恒让他来接自己。

姜玉有疑虑，但想不出张盛能做出什么坏事，全当两人关系缓和，也就和他走了。

黎恒一直没来，张盛就一直给姜玉倒酒，姜玉表面勉强地小口抿着然后把酒都悄悄倒进沙发缝里。

后来一个黎恒的朋友路过他们的卡座，姜玉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姜玉，随后就匆匆走开了。

纵使姜玉没真正喝多少酒，他还是能感到自己有些发晕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对这种酒过敏还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他本能地判断自己的体温升高了不少。

黎恒气冲冲地赶到时，张盛揽着姜玉的肩膀还在企图灌他几杯，姜玉的脸颊有些酡红，低垂着眼乖顺的模样顿时激起黎恒的怒意。

后来发生什么姜玉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耳边有乒乒乓乓的砸东西与争吵声。

被拉出酒吧，姜玉终于被有些冷的风吹醒了，他这才发觉身边的人是黎恒。

“是你？”姜玉是惊讶的，到了黎恒耳里却变了味，他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是我你很失望？”

“没有…他告诉我是你让他来接我的。”

黎恒的脸色稍缓，但赌气一样一句不说。姜玉站在冷风里半天脑子也清醒了，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祸，他悄悄观察着黎恒的脸色，抿了抿嘴：

“我好难受…”

难受是有一点，但不是很严重。

黎恒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摸了摸姜玉的脸：

“是有点烫。”

“妈的你不知道那个混蛋喜欢玩男的吗？就是说我让的你也不能跟这种男的随便走啊！我不来怎么办？等他来玩你？”

黎恒本来想说等他来□□，但觉得两个直男用这个字太尴尬了，索性换了。

姜玉捂着自己热热的脸颊不说话。

黎恒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他背过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