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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终于遏制住了大火,大理寺少卿裴大人赶到了此处。
临江街整个皆是焦糊冒烟的断壁残垣,哪里还有什么查探的必要。
裴大人质问,“奇了,知道本官今日要来香染居清查香料,恰好就有这么一场火。温小姐莫不是心中有鬼,蓄意毁掉罪证?”
何氏正扶着昏厥的温初弦,温老爷怒道,“裴大人,小女也为救火砸伤了腿,现在还未苏醒。您这般含血喷人,污蔑我温家,还有一点良心么?”
大理寺和温氏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裴大人见温老爷正在气头上,改口说,“温大人且息怒,下官非是那个意思。”
温老爷沉哼一声,抱了温初弦上马车。
裴大人拦道,“温大人,贵小姐和陛下中毒之事有关,得先交给下官,带回大理寺问审清楚。”
温老爷气得双眼圆瞪,说不出话来。
何氏搭腔道,“裴大人!是谢相发话,恩准吾家女儿回府的,裴大人也要拦吗?”
裴大人微愕,随即脸孕笑容,“原是右相的意思啊,下官自不敢阻拦,老爷夫人这便带小姐回府吧。”
温初弦昏昏沉沉中听到他们争吵,只觉眼皮重得很,恶心难受,浑身的骨头如碎了般。
她真是好冷,像在冰窖里,希望全无的那种冷。那沮丧而又绝望的感觉,让她觉得就算现在一觉睡过去,长眠不醒也没什么。
曾经那执掌中馈、经商攒钱的美梦,还真是一场美梦,经不起一点打击。
她在内心深处还在担忧着张夕,可身体的疲累已达到了崩溃的极点,脑袋一歪,就死一般地睡过去了。
……
温初弦这么一睡,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只是待她醒来之后,一切看似都恢复了原样,平静如水。
香染居起火时,她右腿膝盖下的小腿骨处被木屑砸破了皮,虽引起了几日的炎症,但终究不算什么大病,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婢女来给她换药,温初弦问,“那些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来了吗?”
婢女道,“老爷夫人替小姐挡了,您就安心养伤吧。”
温初弦又问,“张夕呢?”
婢女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估计还在大狱里。”
温初弦松松垮垮地靠在枕席上,沮丧无比,心下明白自己和张夕这桩婚事八成是黄了。
进了诏狱那种地方这么些时日,能不能活着都很难说,更别提此事还与谋害少帝有关了。
香染居的一场大火,把他们之前留存的所有香方和料子都毁去了。
这下死无对证,张夕即便能逃脱谋害少帝的罪名,也难脱进献贡品不利的疏职之罪。
她长叹一声,只觉得前路黯淡艰难。
大理寺和北镇抚司的人虽然允了温初弦回府,但毕竟她的嫌疑难以洗脱,派了许多官兵暗中守在温府外,并不允许温初弦出门。
许多远近亲戚以为温家害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避之不及,纷纷与温府断交。
平日里风光无限的贵妇何氏,也体味了一把世态炎凉的滋味。唯有谢府的长公主纯善耿直,眼见温府势微,仍来探看何氏和温芷沅。
温初弦前些日子因为开香铺刚抖擞了精神,乍然又沦落到此境地,有些难以接受。
全哥儿的乡试放榜了,果不其然没考中。
全哥儿过到温初弦的床边,巴巴恳求温初弦送他去大学士庄先生的私塾,好隔年再考。
温初弦苍白的面颊上尽是苦笑。
之前她确实打算花一笔钱,送全哥儿去庄先生的私塾的。可如今的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支撑得了全哥儿的学业。
就连她娘亲迁祖坟的事也搁置了。何氏憎恨温初弦是灾星,总是给温府带来灾祸,连累府中其他哥儿姐儿,连见她一面也不愿。
五月虽是烈日炎炎,温府却比深九寒冬还冷。
于温初弦而言,香铺没了,婚事没了,娘亲的迁坟之愿没了,弟弟的学业也没了——只在一夜之间。
从前引以为荣的欣悦事,只在须臾间就变成了昨日黄花,七零八落,委顿成泥。
她又变得孑然一身了。
虽是活人,却和行尸走肉相差无几。空有双手双脚,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喉管,任人蹂催宰割,无丝毫的反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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