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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匪猖狂的举动威慑了几个镇子。东乡镇都受到了影响。
叶嘉一大早跟余氏去镇子上采购日用品,到处都听见街道店中的人窃窃私语。谈及张家桥屠村惨案,每个人面上是既惊惶又唏嘘。惊惶的是这些马匪的跋扈凶残,唏嘘的是被杀之人命运的凄惨。叶嘉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跟余氏两匆匆买好了东西就回了家。
叶五妹早早将家里擦洗过一遍。
小姑娘干家务是一把好手。昨儿一家子穿的脏衣裳丢在桶里,她也给浆洗得干干净净。此时正挂在院子的草绳上,被风吹得来回晃悠。约莫知晓叶嘉和余氏这几日会很忙,她是把能做的家务活儿都给做了。得了空闲还给蕤姐儿梳了两麻花小辫儿,喂了羊。
余氏回来一看收拾得这么干净,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小姑娘挺勤快。”而后才抱着大包裹进了屋。
除了将被褥家什换了一遍,余氏还特意买了好几个家常菜的种子。后院种韭菜尝了甜头以后,余氏就琢磨着如今院子这么大的空地儿,全给她种上平日里要吃的菜。叶嘉都随她,这次去采买,叶嘉特意买了两面铜镜。一面自己用,一面搁余氏的屋。
余氏收到镜子还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用得上这个?
话虽这么说,面上的笑容却止不住。女子哪有不爱俏?余氏自十四岁初成便顶着燕京双姝之一的名头活了大半辈子,最是爱俏的。不过那样爱俏娇养的人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整日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过活儿也能做到安之若素。不得不说,余氏心性之坚韧非常人能及。
中午简单地吃了一顿,几个人就开始归置屋子。
打扫倒是没那么麻烦,他们出去采买时叶五妹已经将屋子里外都给清理了一遍。家里能带的都带过来了,缺什么就去镇上买。虽说走路有些远,但比起往日在村里要近得多。忙活到申时才将家里收拾妥当,叶嘉还专门烧了滚开水将垫的草席子给烫了一遍,挂在院子里晒。
叶嘉将包在箱笼里还没干透的香胰子都拿出来,一一摆在屋里阴凉通风的地方晾晒。
下午睡了一觉起来,叶嘉才琢磨起养家糊口的营生。
韭菜鸡蛋饼子肯定是不好再做,六月份以后韭菜就老了,味道差了些,自然没有天冷的时候卖得好了。天气一热,躁得人都吃不下东西。倒是猪头肉这等下酒的凉菜还能做,就是赚头没那么大。
“不如提价,”余氏总觉得叶嘉当初在李北镇定的价格是低了,“东乡镇这边人日子比李北镇的人强得多。价格高些也有人买。今儿一天在镇上转悠,我瞧着就那两家熟肉铺子。不好吃便罢了,东西还死贵。咱这猪头肉的味儿是食客都连着赞的,自然能卖。”
天儿一热,冷切凉菜自然是顶好卖的东西。叶嘉采买时也逛遍了东乡镇的街道,确实卖肉食的少。不过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楚状况和规矩,叶嘉不敢轻易去占地摆摊儿。
中午天太热,叶嘉就做了凉面。
没有辣椒做不了油辣子,叶嘉尽量把茱萸煸炒得干香。碾碎了跟芝麻盐粒子拌弄出辛辣的味道来。做这东西也简单,就把一记守门已经有一段时日,这个营地里不少人是下属村子里征上来的,经常会有家眷过来送东西。早就对叶嘉的行为见惯不怪了。
叶嘉忙将周憬琛的信息报给他。那哨兵一听,顿时态度就有些变了:“原来是周骑兵的家眷啊!”
“骑兵?”叶嘉有点懵,周憬琛是骑兵麽?周憬琛不是挖矿的杂兵么?怎么忽然变成骑兵了?
“自然是周憬琛,没错。”两人一听叶嘉说的特征都对得上,满口的肯定。再一看叶嘉态度就恭敬了不少,其中一个哨兵帮忙拿过叶嘉的包裹,客气道:“周兄弟人还在李北镇,如今正在帮曲长善后,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回来。你将东西交给我们吧,等他回来,我等会帮着转交的。”
叶嘉:“……”倒不是转交的问题,而是可能认错人的问题。
为了防止他们弄错,叶嘉再三地强调周憬琛是五月才入伍,在军营里最多不过一个半月的时日,应该是个小兵卒子。
“周兄弟能耐人,自然跟咱们这些粗人不同,他能骑马擅射箭又会用枪,很是得上峰看中。”哨兵见叶嘉不信,干脆把话给说透了,“您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弄错人的。”
……搞半天是技能点多脱颖而出,叶嘉知道他没事就放心了。于是又小心地打听起叶家庄和张家桥的情况。
哨兵知道的也不多,但肯定比外头平头百姓知道的多。原本按军规军机不得随意泄露,但叶嘉运气不错,两个哨兵都是新兵蛋子还不懂。叶嘉问了,他们也就说了。叶家庄的情况他们不是清楚,只知张家桥活下来的人不多。如今里头有上头的人下来了,今儿在问责。
西营和北营为此打得不可开交:西营指责北营作壁上观。拿张家桥一村的人命不当人命。北营就反讽西营是酒囊饭袋,亲自镇守还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吃下去的军饷不如喂狗。
叶嘉听完心里沉甸甸的,事已至此,吵闹又有何用?善后和剿匪才是重中之重。
“不知营地里可有一个名叫孙玉山的人在?”叶嘉又问。
“孙帐头不在。”哨兵摇了摇头。
“帐头?”若是叶嘉没记错,古时候是十人为一帐,一帐设个帐头。那孙玉山看着老实憨厚的,短短一个月升为帐头了?这般快的速度倒是叫叶嘉吃了一惊。
“是。孙玉山,张家桥的孙帐头。”
叶嘉抿了抿嘴,就又问起孙玉山的事。
“孙帐头不在,张家桥出事了。他人在李北镇那边,短时日内也不会回来。”
……看来是问不出消息。叶嘉只能作罢,谢过两人便又折回了家中。
余氏早就在等,见叶嘉的脸色就知道没问出什么消息。叶五妹已经把碗筷给洗了,灶台收拾干净了。擦了擦手看没事情可做,就又去后院劈柴。周家新屋子后头就是树林,平日里要用柴火去林子里捡便是。枯枝树叶捡回来都能烧,粗一点的拿个斧子劈一劈就堆在屋后头。
叶嘉瞥了一眼汗流浃背的小姑娘,心到底是软了点:“五妹,别干活了,进来歇会儿。”
叶五妹大致知道自己不管不顾跟出来惹了姐姐,但她没别的法子。她不想被爹随便选个出价高的人嫁了换彩礼钱。老实说记,她觉得自己两个姐姐都是这么被坑了的。她不想这样。住进来这一日多,虽说没有短她的吃食,叶嘉却是不大愿意看见她的。此时听到叶嘉喊她,叶五妹顿时就高兴起来。
放下斧子,又将劈好的柴火堆起来,她擦了擦汗才回屋。
炉子上炖着绿豆汤,这会儿能喝了。天气一热,叶嘉就总是会炖绿豆汤。这玩意儿拿井水镇着,算是物资匮乏的古代最亲民有效的消暑利器了。
“那也只能等允安的消息了。”余氏听完叶嘉的复述,眉头皱得紧紧地,“不过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呢?”
叶嘉点点头,十分赞同:“看北营的态度,好像就等着西营犯错。”
虽然这话说的难听,但脱离出整件事来看就能立即发现不对劲来的。按理说,上头特意安插两个校尉来镇守西北要塞,划出两道防线来就是为了出事时能守望相助。但北营和西营两个校尉不对付,遇事儿不仅不团结还在最快的时辰内落井下石。这般做派,好像就是故意捏着对方短处把人弄死似的。
“娘你说,”叶嘉不想这么猜,但后世这类电视剧拍得多,她真免不了会想得多,“这马匪袭击村子,屠村抢掠的事儿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吧?撤得也太干净了……”
不仅撤的干净。马匪有马,军营里也是有骑兵的。李北镇程家的镖师都能赤手空拳打死四五个马匪,军营里日日操练的士兵却抓不到马匪的影子。这样的事儿就是说出去都觉得可笑。况且出事至今,根本没见两营有什么大动作,都是事后派人去探查问话。
余氏心里一咯噔,捏着衣摆的手不由地捏紧了:“应该不会的,两个村子将近三百条人命呢。”
这可说不准。
屋里安静了,须臾,几个人在屋里长吁短叹。
叶嘉长长地吐出胸中一口闷气,打起精神:“光忧心也没办法改变。不如振作起来做点有用的事儿。多存些钱,多挣点家底买护卫,将来遇事儿也能使钱叫人救命。改明儿娘跟我再赶早去街上走一趟,看看东乡镇有没有瓦市和早市。”
余氏也不是个沉溺过往的性子,若不然当初就该熬不下去的。当下就振作起来:“正好,明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别的种儿。虽然天热起来好些菜不能种,但也能先把院子后头的荒地给开出来。”
婆媳俩这么一商议,叶嘉倒是说起了一桩事。把周憬琛是骑兵的事儿给说了。
“这也应当。”余氏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地道:“允安善骑射,君子六艺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叶嘉:“……”
惊慌不安地过了几日,叶嘉越在家中待着什么都不知道越觉得心里不安。
古时候消息闭塞,很多事不能及时得知。命运受人摆弄的感觉给了叶嘉十分严重的危机感。她思来想去的,终于从搞钱的漩涡里想起了自己的本职:一个土木工程设计院的设计狗。又称工程师。叶嘉除了会搞水利建筑以外,对机械木工都有了解。
她环视了一圈自家的院子,回屋去将周憬琛放在家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家里的院记墙至少得增高一丈,顶端增加带钉瓦。带钉瓦是一种呈三棱锥状,高度约三厘米的刺状瓦片。瓦片上的钉状物类似于带钉动物或者带刺植物。秦汉时期高等级建筑物用筒、板瓦链接扣合铺置,能有效防止攀爬和踩踏。叶嘉打算带钉板瓦和带钉筒瓦配合使用。
不是她胆子小怕死,而是求人不如靠己,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别人身上。要不是材料不齐全,没时间给她研究,她都想把□□给弄出来。
图一画出来,叶嘉跟余氏打声招呼便一刻不停地出门了。去找东乡镇的砖窑。
这时候制作带钉瓦的砖窑厂少,但这个技艺并非多难。叶嘉从旁指到的话应该也是能烧出来。当然,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就是买生石灰和碎陶片碎瓷片。等墙筑高后,将碎陶瓷片插在湿水泥上,杀伤力也是够的。不过到底有些粗糙了,且碎陶瓷片不如这些带钉瓦耐用。
叶嘉去了镇子上转悠,问人打听,问到了镇上有一家砖窑。她将画出来的带钉瓦图纸递过去。也没说要做什么,只强调了带钉瓦的大小和材质。
老窑匠盯着图看了许久不敢打包票,只说了一句:“可以试试看。不若你过几日再过来看。”
不管怎样,做了点事叫叶嘉的心稍稍平静了许多。
从砖窑回来,叶嘉半途撞上了架着牛车带着两个孩子的孙老汉。孙老汉此时的样子颇有些狼狈,衣裳褴褛的沾满了泥土,头发也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才几日不见,他本就消瘦的老脸深深凹陷进去,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胳膊上还挂着伤,一个孩子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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