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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众瞩目之下,平野中,马车一路疾驰到几名宦官面前,方才缓缓停下。布帘掀开,白衍从马车内走出来。当看到两个宦官走过来,白衍随即抬头望向远处,当看到数十步外嬴政的身影,白衍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直接一边解下佩剑,一边跳下马车。两名宦官到马车旁,看到白衍的举动满是意外,尚未回过神时,迷迷糊糊的便接过白衍递过来的佩剑湛卢。看着白衍匆匆朝着嬴政那里跑去的背影,宦官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一眼。“臣,白衍,拜见王上!!!”白衍尚未来到嬴政面前,在数步距离之远,便直接跪在地上,对着嬴政辑礼,并且还是稽首礼。数步之远,显现出白衍的急切,迫不及待,也是对嬴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人安心的距离。别说韩谒者与其他宦官、侍女,就是嬴政,都没想到白衍如此着急。看着白衍如此着急的举动,嬴政眼中尽是诧异,然而嘴角的笑容却从未停过,眼中的满意,更是溢于言表。离开韩谒者的陪同,嬴政上前几步。在无数人的目光中,嬴政跪坐下来,不顾泥土,在寒风之中,抬起双手,对着白衍还礼。礼,不管是周朝还是如今,都一代代传承下来,礼崩乐坏这四个字,更多的是指诸侯国对天子的越权,不尊重。在如今这个世道,与后世不同,对于秦国的大臣,甚至哪怕是素未谋面的才士,身为秦国国君的嬴政,都会认真的辑礼请教问题,当初最有名的秦昭襄王,传言第一次见范雎时,便是主动跪坐地上,给范雎行礼,并且还是再三行礼,范雎才方才给秦昭襄王良策。而嬴政自小的经历,让嬴政面对白衍跪在地上行稽首礼时,也毫不犹豫的跪坐于泥土,给白衍还礼。君臣之礼,更多是君与臣之间相互的一种尊重,而非尊卑。不过在后世,自秦朝之后,不管几百年还是上千年过去,朝代不断更迭,却再难呈现这般场景。寒风吹拂。平野上,在无数秦卒护卫之中,在无数秦国百姓,六国士人的观望中,嬴政与白衍行礼之后,嬴政便缓缓张开双手,搀扶白衍的手臂。“白衍,寡人甚念,不必多礼!”嬴政看着白衍,不管是目光,还是语气,都难以掩饰其中的激动。身为秦国国君,嬴政很多想法,都不能说出来,更不能与任何人倾述,在得知即将要见到白衍时,心中的激动之情,亦是如此。说嬴政不渴望见到白衍,那定然是假的,自昔日寻回九州鼎起,嬴政几乎每一日,都渴望白衍早些回咸阳,更别说后面白衍领兵南攻楚东,深陷险境。有时候,最难熬的,并非是漫长的等待,反而是即将到来的几个时辰。而嬴政身为秦国国君,哪怕无比渴望见到白衍,都不能毫无顾忌的表达出来。“臣,谢王上!”白衍说完,看着嬴政,并不着急起身,随后低下头,毫不犹豫的从怀中,取出‘大将印’。“王上!臣白衍,幸承王上之福,不辱王命,领兵灭魏,今已破楚,昔日麾下大军已皆由王贲将军、杨彦将军统领,攻往楚都寿春……”白衍看向嬴政,双手捧着将印,一边低头,一边交给嬴政。“臣今日归来,只求面见王上,亲自向王上复命!”白衍语言诚恳,态度谦恭的说道。说完这一番话过后,白衍心里,如卸下千斤重担,曾经压在心底的那份责任,不仅仅有对嬴政的那份信任负责,更有对所有秦军将士负责。而随着将印在这一刻捧在手里,交给嬴政,一种再也不需要管什么事情的感觉,让白衍一身轻。恍惚间,白衍都快要忘记,多久没体验过这种惬意。“将印!”嬴政看着白衍的举动,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看着白衍手中的将印,听着白衍的话,一时间,眼中尽是意外。身为秦王,嬴政何尝不知道白衍这般举动,是归还兵权。看着面前跪于地上的白衍,嬴政不由得想到,此前昌平君叛秦后,导致秦国部署尽数作废,李信兵败、王贲撤兵,楚东的秦军岌岌可危,最终,是白衍统领秦军破解楚军攻势,而后也是白衍,统领秦军一步步击败楚国大军,消灭楚国所有力量。眼下,秦军全部都在王贲、杨彦麾下,正在攻打楚都寿春,而本该统领秦国大军继续夺下寿春,载入史册,名震天下的白衍,却急匆匆的返回咸阳,只为亲自复命!嬴政心中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说些什么。从古至今,多少人对名对利,趋之若鹜,不择手段,而灭楚,更是数百年间,至晋国以来,无数诸侯国的将军,都求之不得的机会。恐怕此时错过这一次后,也是日后再也不会有的机会。白衍,却这般放弃!!!“复命!”不过嬴政也清楚,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看似简单的两个字背后,其中的艰辛与不容易。当初嬴政所做的选择,所下的命令,以及白衍承受的压力,他们君臣二人都清楚,天下所有人,就连秦国朝野内,也有无数人在等待着看结果。胜,则君臣共荣,败,则臣子获罪,而国君获谏。“或许这也是为何白衍如此着急回咸阳的原因!”嬴政看着白衍,眼中满是感触。幸好最终,白衍扛了下来!如今回想曾经白衍在遂阳城说过的那些话,往日白衍所做的事情,嬴政忍不住在心里拿朝堂其他大臣,与白衍做对比。而这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过后,与其说对白衍如何如何,不如说所有大臣,此刻在嬴政心里的地位,瞬间降低一半以上,甚至更多。就连李斯、尉缭、王翦、冯去疾等,那些格外倚重的秦国大臣也不例外。这并非嬴政夸张,而是这一对比,差距实在难以衡量。例如此前在上郡高奴,有危险的时候,白衍第一时间考虑的是秦国,并非是自己的性命,如此忠义之心,在秦国朝野,至少胜过一半官员。例如在雁门,有祸害百姓蔑视秦律的官吏、士族勾结时,白衍担心的不是得不得罪人,而是彻查清楚,如此忠义之举,在秦国朝野,又至少胜过半数秦国官员。而此番灭魏攻楚,面对无数人看笑话、面对秦军最为危险的时候,面对整个秦国朝堂,都将李信兵败,昌平君叛乱的责任,怪罪在他嬴政之时,白衍亦能如此,大可逃离齐国,然而白衍却站出来,誓不归齐,带着秦军历经千辛万苦,踏平一切阻碍,终于战胜楚军!又胜秦国朝堂官员几何?而眼看就能灭楚国,名震天下之时,白衍却放弃唾手可得的名誉、权利,放弃攻下寿春、占领王宫的种种好处,放弃一切,匆匆赶回秦国复命,秦国朝堂内,又有几个大臣能够做到放弃名利,如同白衍这般?更何况。嬴政从始至终,在内心深底都从未忘记,昔日太子丹派遣荆轲刺杀之时,在秦国朝堂下,文武百官皆望而不上前之际,是白衍独自一人,挡在他面前与荆轲拼命,最后更是替他挡下荆轲那带毒的一刺。白衍倒在他眼前的样子,嬴政至今都难以忘怀。如此种种,又要如何对比!此时。看着这个可以为秦国舍身赴死,可以因为复命而放弃名利,可以为他嬴政在前面挡刀剑的秦国将军,毫不犹豫的把将印呈送到到自己面前,归还兵权。在秦国,嬴政对白衍的信任,已经不下任何一个人,而白衍的举动,则让嬴政感到舒心,更放心。若这样一个将军掌管秦国兵权,还不能放心的话,嬴政试问自己,还有何人可信?日后还能让何人领兵!不过当韩谒者走来,嬴政依旧示意韩谒者带一名宦官过来,收走将印。很快,在嬴政的授意下,韩谒者与一名宦官,来到白衍身旁,抬起手,轻轻提起白衍手中将印,转身放在一旁宦官的手里,让宦官拿着崭新的裹布,包裹起来。嬴政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今日收回白衍的兵权,只是因为如今白衍依旧只是一个将军。寒冬并未完全退去,平野风大。不远处的关外,无数秦卒、宫卫看守中,外围有着人山人海的百姓在观望,嬴政最终打消与白衍在这里闲谈的念头。况且看着一脸疲惫的白衍,以及白衍身上已经有味道的衣服,嬴政也想让白衍去沐浴,喝点温酒,吃点热腾腾的佳肴。“白衍!寡人已命人在灞内备好酒宴!今日便与寡人,好好痛饮一番!”嬴政再次两手轻轻搀扶白衍的手臂,轻声说道。白衍此番立功,除去此前嬴政为白衍准备的赏赐,嬴政也想问问,白衍可有什么想要的。“臣,谢王上!”白衍这一次没有拒绝,与嬴政对视一眼,随后低下目光,感受着嬴政的好意,白衍感觉有些惶恐,却也很是暖心。让身为秦国国君的嬴政,亲自前来灞上,白衍心中别提多不安,毕竟白衍在咸阳王宫的书房内,做过一段时间的准中常侍,故而白衍十分清楚嬴政每日要处理的事务有多少,到底有多累,稍稍积压便足以引起更多的麻烦,耗费更多的时间。所以白衍从未想过,嬴政居然会因为他,而亲自来到灞上。这若是传回齐国,别说外祖母不会想到,怕就是田鼎,都不会想到。也幸好这段时日沿途根本不敢耽搁半分,这才能在今日赶到灞上。“湛卢寡人所赐,日后不在咸阳王宫,面见寡人时,无需卸剑!”嬴政这时候看着宦官,小心翼翼的捧着湛卢走来,对着白衍嘱咐道。比起白衍卸掉佩剑,嬴政更希望,除去王宫以外的地方,白衍将湛卢佩戴在身上,这样再有荆轲那样的刺客刺杀之时,他与白衍也不会身处险境。至于白衍会不会持剑伤他,嬴政几乎毫不怀疑白衍不会。白衍的为人,白衍的目光,白衍的来历,还有白衍曾经舍命保护他的举动,都足以证明白衍不会伤他。更别说,嬴政清楚,若非白衍,他很可能早已经死在公子丹的谋划刺杀之下。若他不相信白衍,那手持兵器的王宫宫卫,以及中车府卫,岂不是比起白衍,更容易被收买。“诺!”白衍对着嬴政拱手,看着嬴政,没想到嬴政居然敢让自己佩剑在他身边。“寡人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之解惑!汝便与寡人,一同乘车入关!”嬴政想到昔日之事,心中有些复杂,对着白衍说道,让白衍一同乘坐马车回去,随后便转过身朝着马车走去。“王上!臣一身……”白衍听到要和嬴政同乘,连忙苦笑一声,抬手准备拒绝,然而方才开口,便见到嬴政转身看来,双眼的眼神,不容拒绝。见状。白衍只能闭上嘴巴,抬手领命。“诺!”白衍礼毕后,便与韩谒者一同,跟着嬴政,朝着马车走去。也就在这时候,白衍方才有空闲,看了一眼关外那些驻足观望的百姓,不过由于有些距离,加之人山人海的场景,白衍也只是简单的扫视一眼。“听闻在蓝田城内,有一家酒楼,名叫不归楼,白衍,数年前……”当听到嬴政说着不归楼,白衍便转过头,看向嬴政。此时白衍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他看的方向,在那数不尽的驻足观望的人群之中,吕公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衍的方向,死死看着白衍的身影。“嘶,看啊!嬴政居然请白衍同乘!!”“秦国不少大臣,皆有此,不足为奇,吾好奇的是怎么就一会就走了,吾还以为,嬴政会给白衍赏赐!亦或者交谈许久!”“似乎嬴政什么赏赐都没有给白衍……”人群中,到处都是诸国士人议论的声音,吵吵闹闹,绝大多数年轻士人,都是一脸意外的看向彼此,谈论着嬴政居然没有给白衍什么封赏,看来也没有传言之中那般宠信白衍。不过一些年纪大的士人,听到则是摇摇头,让那些年轻士人,勿要有过早下定论。对于年轻士人的不解,一些年纪大的士人解释道,其一,嬴政若不器重白衍,怎会亲自从咸阳来到灞上,更同乘离去,其二,一个封赏都没有,白衍怎可能一个封赏都没有!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安排在咸阳封赏!吕氏马车旁。吕泽、吕释之听到四周的谈论声,对视一眼,与吕释之的眼中有些疑惑不同,吕泽此刻也已经猜测到,白衍此番的封赏,一定超过此前,甚至有可能,不弱于此前封地洛阴。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父亲的是否一样,想到这里,吕泽转过头,这才发现,父亲的模样不对劲,一脸失神的脸庞上,目光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父亲!”吕泽轻声喊道,然而直到喊了数声,吕泽方才看到父亲整个人都被吓一跳,随后微微喘息,回过神。“父亲,怎么了?可是发生何事?有何不对?”吕泽看到父亲的模样不对劲,眉头皱起来,与吕释之对视一眼,随后兄弟二人,纷纷不解的看向父亲。“无事!无事!”吕公听到长子、次子的话,摆摆手,轻声说道。此时四周全都是嘈杂不休的争论声,吕公一脸惊魂不定的表情,看向远处在秦卒、宫卫、中车府卫的看护下,进入灞下的一辆辆六马之车。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吕公脑子一片空白。是不是眼花了,上了年纪,距离远方才看错……吕公有些恍惚,愈发疑惑,等与长子、次子回到马车内,便突然发现,吕雉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雉儿,怎么了?”吕释之感受着马车外的喧闹,马车微微抖动,率先开口,关心的询问一句。然而让吕释之没想到的是,吕雉看向他时,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美眸尽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父亲,方才,方才雉儿看那白衍,似乎是像徐……”吕雉也有些恍惚,说话有些不自信。但方才吕雉绝对不会看错,方才虽然隔着远,但吕雉还是清楚的看到,走在嬴政在身后的秦将白衍,看过来时,其面庞的模样,赫然是当初在魏地,碰到的……徐君子!“雉儿,莫非汝也……”一直还以为自己年纪大,眼花了的吕公,突然听到吕雉的话,瞬间脸色大变起来,抬头看向吕雉,一脸不可思议。雉儿也看到了!若是他一个人,还能说是眼花,可女儿吕雉也说……那秦将白衍,赫然便是徐君子!除了震惊,可得知白衍,的确都在震惊啊!!!带刀早上去帮朋友开车接亲,下午酒宴都不吃,坐在电脑面前,都在想着,其他人看着白衍如何能不吃惊!麻了!脑子都乱掉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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