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九章 剑祖为我我为花，大梦初醒却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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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p>

声音颇显得有些苍老。</p>

但中气十足，力量性、穿透感都很强。</p>

这声音过往徐小受是没听过的，他完全不认识声音的主人。</p>

但那语气……</p>

“谁敢这样直呼花未央的大名？这莫不是他师尊，那也就是……”</p>

一想到这，徐小受心头都有些火热。</p>

他没想到还能以这样特殊的方式，见到剑祖？</p>

且虽然这样说有些离谱，但光听声音，不像是个坏祖，就像个普通老头？</p>

至少没给人一种邪神啊、鬼祖啊之类，听名头就阴森森的感觉。</p>

“木屋……”</p>

木屋看上去也可正常了。</p>

哪像什么神之遗迹第三十三重天、什么神座上的祟阴。</p>

这里一点都不严肃，就像是个学堂，万一祂老人家就在木屋里头教剑，自己可否旁听一手呢？</p>

蹭蹭噌！</p>

徐小受脚步都加快了，嚼着嘴里的枯草，抓着腰间的桃枝，甩开膀子小跑着冲向木屋。</p>

剑神，我来了！</p>

你等我，等我到了，再开课！</p>

……</p>

“啪嗒。”</p>

一个跨步，翻越掉只能阻挡鸡鸭的黄木栅栏，还没往里头冲，就感觉袖口被什么人给扯住了。</p>

“未央师兄！”</p>

低呼声在耳畔响起。</p>

徐小受猛地转头，眼前花了两下，人像重叠了一会，才凝出来一张好不仓皇的脸。</p>

他五官极为立体，长得十分英俊，约莫二十来岁模样，一身白袍，衬得身形极为挺拔。</p>

“未央师兄，你又跑去喝酒！”</p>

“你这一身酒气，还有这股俗胭脂气……哕，你刚从那里出来？”</p>

“就这样去见师尊，你是想找抽是吧！”</p>

白衣男子骂骂咧咧的，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仿佛他才是大家长，木屋里头那个正在喊人的是微不足道。</p>

未央……师兄……</p>

徐小受短暂呆滞住了。</p>

可他反应极为迅猛，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指向了自己。</p>

“我？”</p>

气从胃部胀起。</p>

话刚一脱口，徐小受喉结一滚，打了个差点把自己熏晕了的臭酒嗝。</p>

牵一发而动全身，胃部在一阵痉挛之后，他脚一软，挎着面前人倒头就吐。</p>

“哕——”</p>

白衣男子人都给他吐麻了，一身白衣更染上了屎黄色，面色一阵青一阵白。</p>

他终究是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来一个水囊，“你先漱漱口吧，未央师兄，你好恶心……”</p>

恶心……</p>

不对，重点是……</p>

我，成了花未央？ ！</p>

徐小受吐完后感觉人舒服多了。</p>

他意识是清醒的，他很理智的在吐，他发现自己好像是代入了花未央，蹿进了他小时候的记忆？</p>

哇~</p>

神亦一棍，到底是捅坏了哪里啊，怎么捣出了这档子事？</p>

冷静、冷静，不能太亢奋，就算这里是历史本源，也没大不了的……</p>

擦完嘴，抬起头来。</p>

徐小受眼前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叠影，似在自我与花未央中来回切换。</p>

他便用感知仔仔细细打量面前这人……</p>

不认识！</p>

也是，花未央时代的人，也是剑神时代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p>

“你谁？”</p>

徐小受直接问。</p>

这白衣男子也是位强者，一边搀扶着自家师兄往井边走去，闻声脱口回道：</p>

“我你爹！”</p>

咣！</p>

徐小受一巴掌就呼了过去。</p>

白衣男子噗一下踉跄跌出几步，却只敢捂着浮肿起红印的半张脸，讪讪走回来搀扶师兄道：</p>

“师兄还醒着啊，方才只是试试、试试……”</p>

“你谁？”徐小受半醉不醉。</p>

“我啊，小雪！”男子拍着胸口，悲愤欲绝，“师兄你到底真醉还是装醉啊！”</p>

“小雪……风城雪？”</p>

啪嗒！</p>

白衣男子脚步一停，闻声身子僵在了原地。</p>

不对。</p>

你有故事！</p>

徐小受可不是花未央，更不曾醉过，他看得出面前男子脸上浮涌而出的窘迫，却依旧追问道：</p>

“风城雪，风无痕是你什么人？”</p>

白衣男子风城雪愣了许久，他凝眸死死盯着自家师兄，似在辨认什么。</p>

末了一叹气，就跟之前被扇了也没发作一样，只是道：</p>

“未央师兄可别拿我寻开心了。”</p>

“我早已脱离风家，师尊的剑道，才是我真正向往的剑道，我跟我爹，跟他风家，再无半点瓜葛……”</p>

所以风城雪是风无痕的儿子？</p>

所以他拜在剑神座下之后，便以“城雪”自称，摘去了“风”？</p>

徐小受若有所思。</p>

二人来到井边，捞了桶水。</p>

徐小受不曾洗脸，反倒是风城雪嫌脏，脱下衣服开始搓搓搓。</p>

可屎黄色粘在身上是真洗不掉，他很快放弃了，无力地瘫在木凳上，双脚大敞：“我完了……”</p>

“是的，你不仅吐了，你还吐了自己一身。”</p>

徐小受一句刺去，令得风城雪当场破防，“是师兄你吐的，我可没去过那种地方，师尊可不会信你的鬼话！”</p>

这人太鲜活了。</p>

他几乎气到要大跳起来。</p>

就是这样纯真的人，在后面被他师兄或者师弟一剑杀了，流传给后人的也只有一块墓碑，一把名剑？</p>

那种源自历史的厚重而苍凉感，令得徐小受心生唏嘘，但也只是唏嘘而已……他转口一问：</p>

“咱师尊叫啥名来着？”</p>

“啊？”风城雪一下张大了嘴，眼里迸射出不可置信，“这你也敢忘！你到底是真忘，还是假……”</p>

“叫什么名嘛，你说话怎么这么磨叽！”</p>

“噢噢，师尊他不就是……”</p>

嘎吱！</p>

木屋大门被一把推开。</p>

井口边的风城雪身子一抖，脚一踢就踢翻了水桶，吓得噌一下立起来，转身过去恭恭敬敬一行礼：</p>

“师尊！”</p>

徐小受挎着膝盖坐在地上，嘴里依旧叼着草，腰间还别着那枝桃花。</p>

他没有起身，只跟着回首望去，哂笑道：</p>

“就你是剑……”</p>

嗡！</p>

他突然脑壳一晕。</p>

因为木屋门口映入眼帘的那个苍老身影，以有四剑为杖，手中抓着教鞭焱蟒，腰背微微佝着，银白的鬓发下那张脸，赫然是苍老的自己的脸！</p>

“我？！”</p>

徐小受身子剧烈一震，吓得往后一跌。</p>

剑神是我？</p>

我是剑神？</p>

他在井口；他在木屋门口。</p>

他就在井边坐着；他就在木屋门口站着。</p>

他身前倒着一个水桶，水渍摊涌来，沾湿了衣袍的下摆；他立在门口，衣着得体，一袭黑衣，分明是自己在死海中的著装……</p>

剑神，孤楼影！</p>

孤楼之巅的那道黑色背影，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p>

“啊——”</p>

徐小受捂住脑袋，嘶声尖叫起来。</p>

闪回！</p>

画面闪回！</p>

自我疯狂切换！</p>

当那一眼对去时、跟“他/我”对上时，徐小受只觉自己的精神世界，完全错乱了。</p>

他的自我丢失，从井口边上的自己，去到了木屋门口苍老的自己。</p>

他的视角，从本只能视见木屋门口孑然一身的苍老身影，变成了可以看到井口边一惊立、一呆坐的两个年轻人。</p>

他的意识在年轻的自己、苍老的自己，在徐小受、剑神孤楼影身上，不断闪回、不断切换。</p>

世界频错。</p>

自我交叠。</p>

浩瀚而沉重的历史，过往与未来，犹如满世界的书籍被撕成碎片，碎片又被人一股脑强行塞进自己大脑里般。</p>

徐小受甚至连“历史故事”的本质是如何都看不清楚，他已被无数垃圾知识碎片填充挤压得大脑肿胀，几欲裂亡。</p>

他感觉经历了无数个时代之久。</p>

可现实却是他只和木屋门口的剑神孤楼影，或者是苍老的自己，对视了仅仅一眼。</p>

当风城雪一脚踹翻的水桶里的水，蔓延到自己身下，摊开了天空，带来了冰凉触感之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