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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扁舟顺流下。一衣带水,瞳剪千层碧,身沐百里风。
江上清风把头上丝带吹的远飘,而身上,早已有了这洛水秋的味道。
双层的客船,底下是通铺,二楼是几间上房。此时身缠俗银数两,倒起了不俗的作用。
我与薛莫皟每人一间。而他的小马,安置在船尾。也随了我们,沿洛水一游。
两岸盛景太美,诗歌不能尽录。除了「览物之情」,我们在二楼晾台撑张桌子,叫上对脾气的人,玩了足足几日的炸金花和斗地主。
没看错!现裁的硬纸片做成的扑克牌,新教他们的玩法,再加上和薛莫皟的配合,三四日间就赢了两三百钱。
掂着这一大串铜钱,成就感呼呼啦啦。
同船的行人大多好相处,但是偏偏那个在渡口与我们讲故事的老翁翁有些奇怪,跟他相处的越久,就越觉得此人不若最初时的那般侃侃而谈。
而且……他来过的地方,我总觉得少点什么。好似一开始跟大家打成一片,只是为了方便他四下乱窜。
今日牌局已散场,又赢了一桌子散钱,我笑嘻嘻把战利品归着总,但数了数:“不对啊,少了三十文。”
我扭头问薛莫皟:“钱少了,刚才是不是老翁又来过?”
他正用小刀削着一把木剑:“对啊,他偷偷拿走几个。”
“嘿——,你看见了还不制止!”
他一脸懵懂:“咱们赌钱就是玩玩,被拿走几文也碍不着什么。而对于他,那么大岁数了,或许是有什么难处。”
我把头一歪:“我的天,姑息养奸倒被你说的慈悲为怀……若真是缺钱,他干嘛不住大通铺去!”
然而当回到客房,却发现尖尖不见了!
我大喊着尖尖的名字!心脏即刻砰砰乱跳!
薛莫皟闻声冲了进来,这才一跺脚:“又是那个老贼!我出去找!你看看别的东西丢了没!”
我马上跟了出去:“就是怕丢东西,才什么都没带!房里都是些吃的用的,不打紧!”
第一反应就是冲进厨房。果然!尖尖被绳绑住嘴叫不出来,而热水已经烧好了,马上就要开宰了!
薛莫皟一把将尖尖夺了回来递给我!然后拎住贼老翁的脖领子喊到:“大家伙都过来瞧瞧!这个老小子是个贼!谁缺东少西的,赶紧去他房里抄一抄!”
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往二楼涌去!
那老翁开始讨饶:“我说哥儿!您松手!松手!再不偷了,再不偷了。”
我鄙夷骂道:“瞧你这老爷子人模人样,一时间的还当你是体面人!没成想,如此不堪。”
我还记得他讲过的故事,原本还想问一问,故事里的“大人物”是谁,如今看来,只怕全是他杜撰的罢了!
这时人们又哄的涌入,直接把贼老翁抬到外面剥了个一干二净,将他的钱袋分的一个子儿也不剩!
老翁哭道:“你们住手!有的是我自己的,是我自己的!”
没有人再愿意相信他,我抱了尖尖,上楼去了。
这夜风急浪大,雨打船遥。贼老翁在隔壁房里哭的凄凄。
薛莫皟看不下去,提了一壶酒,拿了一碟牛肉,去了他房里。
老翁抹着鼻涕:“我承认,我是偷了几文钱,可就是这姑娘赢的银钱我多拿了几枚。他们的,我就没怎么动~”
我白他一眼:“是,你专挑我下手,不仅偷我的钱,还要吃我的爱宠。”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褶子凹出了黑沟沟,讪讪的说道:“这不是好几天没碰什么荤腥了么……”
然后他用手捏了碟中的肉,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薛莫皟摇摇头,“行了,咱们回吧。”
正欲起身,却被老翁叫住了。
他委屈巴巴的说:“二位慢走。我见姑娘对之前那故事最为好奇,姑娘是不是想问,那个大人物是谁?”
我挑眉:“如今你的话,谁还敢信呢?”
他双手齐摇,连忙解释:“不不,老朽虽是个贼,也是讲些道义的。听我说了,二位再选择信与不信。”
薛莫皟敬老,与他斟上一杯酒。
他仰脖一饮而尽,沉吟一声道:“那位人物早就不做跟药材相关的活计了,后来所做的职位,任谁也料想不到,竟然从了武职。如今,他已年迈,其子已是金吾卫大将军了!”
薛莫皟惊讶:“啊……这!你是说卫国公张老?”
这卫国公,以前随侍上朝的时候,倒是没少见。着实是个黑黄面皮的,但五官尚可,到了老翁嘴里就成了“乌漆腌臜”。
老翁一杯杯的直管闷着酒:“嗐!老朽看二位乔装出来,该也是哪户高门家的孩子。同是在朝为官,还是得多提防那老货一家。”
我窃笑道:“想必老翁在年轻时候与卫国公结下梁子,如今是不惜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洗雪心头之恨呢。”
老翁喝的眼皮泛上红云,眯着眼晕晕乎乎说:“老朽恨那老货是真,那老货猪卑狗险也是真。”说完此句,一打哈欠,竟靠着墙就打起了呼噜。
我与薛莫皟牵了牵嘴角,从他房间离开了。
今夜江上的风浪大的有些吓人。雨下的一阵急,一阵缓。冷雨敲窗,淅淅沥沥。
原本这样的天气最宜裹在柔软的被子里做个甜梦。只不过人在客船,心为客心。
自打出发那日,一直是和衣而眠。白天玩闹的再尽兴,一躺在床上,到底睡得不安。
莫名无眠,我轻步走到船头,想看看浪花。
浪花无有尽头,以同样的姿态翻滚着,黯月黑水,照明的船灯成了一盏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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