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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门子,二十名家将,虽说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重伤,身上那伤痕累累却不是假的。因此,哪怕和彭十三久别重逢颇为高兴,张越这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叙别情。
得知张辅正在宫中伴驾,王夫人也进宫探视张贵妃,这家里并无一个做主的人,他立刻指挥下人安顿了伤者,急命人去回春堂请大夫,又指名加上前次给他医治过的那位老大夫。其余下人则是忙碌着收拾那一地狼藉,擦洗着台阶上石狮子上的种种痕迹。所幸衡山王朱瞻圻好歹还心存顾忌,不敢真的打坏什么东西,这大门口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富丽。
和上回一样,回春堂的大夫来得极快,而且一次性就是来了四人。虽说不是主人而是下人受了伤,但无论是冲着赫赫国公府的门头还是那丰厚的诊金,并无人敢有怨言,那担当首席的老大夫甚至还殷勤地问张越的伤势,待得知确实没留下任何痕迹,他方才放下了心,临走时少不得又留下了一瓶生肌膏。
然而,这一群大夫一走,原本被硬按在床上当病人的彭十三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气咻咻地说:“一点小伤折腾什么!想当初我跟着英国公在交趾平叛那会儿,这受伤根本就是平常小事,咱身上的伤少说也得几十处,随便敷点金创药也就成了,哪有那么金贵!”
彭十三说得大大咧咧,张越听着却知道他一肚子怨气。事实上,刚刚他一溜看下来,见人人身上都是鞭痕交错,可无论是谁,他去探望的时候,人家都是连声不迭地说没事,敢在他面前露出恼色的也就是彭十三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情不自禁地抚mo着左肩,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一顿牢骚发过之后,彭十三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比起其他人来,那时候他挡在最前头,还挨了朱瞻圻一个大巴掌,牙齿都打落了一颗,更不用提身上的伤。若非他是张家世仆,祖孙三代跟着张玉父子征战沙场,虽鲁直却仍恪守上下之分,这时候决非这样一顿抱怨了事。
“我今早刚刚回来就碰上这倒霉事,赶明儿还真得去栖霞寺或是鸡鸣寺烧高香去去晦气!”随口迸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他方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会张越,继而笑道,“想当初我刚见三少爷的时候,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如今倒是壮实了。怎样,这次老彭我回来,还跟着您厮混?”
这话说得虽粗,张越听着却觉亲切。之前张辅就说过这话,因此他便笑呵呵地说:“大堂伯之前提过,多半就是如此。说起来,我倒一直有个疑问。”
他犹豫了片刻,便张口问道:“老彭,你跟着大堂伯南征北战也算是军功赫赫,脱籍出去好歹也是一个军官,为什么……”
话没说完,彭十三便爽利地打断了他的话:“三少爷别提这话,想当初没有老王爷,也就没有我祖父,没有我祖父也就没有我彭十三,哪有立了功劳就忘了主仆之分的道理?甭说是我,就是我儿子我孙子,那也生生世世都是张家的人,忠义乃是天,做人却不能忘本!国公提过好几次,我硬是没答应。”
到这个年代久了,对于世仆这两个字张越已经有颇深的体会,然而眼下又再次领教了一回。他倒不认为斯人执拗,反倒对彭十三生出了一缕敬意——即便是凭借军功得一个千户百户,也总比与人为奴强的多。这忠义两个字后人看着可笑,却是人家眼中的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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