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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上不思燕王北归,微臣斗胆请问陛下,则欲如何?”
杨杰今天觐见显然是另有目的,并不在燕王身上纠缠,直接小心翼翼的问道,说完便偷着观察朱允炆的脸色如何。这样做已经是无礼之极,但自觉已经把握了皇上不会如何他的心思,再加上心有所想,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未曾想到,朱允炆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反而露出讥嘲之色,非但没有回答,而且反问道:“爱卿的意思呢?”
“陛下恕罪,微臣的意思是,下一个是谁?”
杨杰丝毫不怯,直言不讳道,这种话已经接近赤裸裸了,而朱允炆好似早有准备一样,连眼皮都没有抬下,抛过一纸密折,让杨杰自己看:
“原东宫司直郎杨杰,乃被诛逆臣之子,以女惑君,买进身之阶。又言曰寻得稻种,可使大明亩产倍增。据悉,此事乃子虚乌有,纯属妖言惑众。臣私下查之,然此人曾事海匪,来意不明,恐为倭寇奸细,意图开我大明海禁。请陛下慎查之,当机立断,除之以免后患……。”
上奏人的名字封着,这是一个暗本。杨杰看后表面还没有什么,心里已暗自心惊,原来纯臣之争,已经悄然开始,自己仿佛又晚了一步,一项项指控接踵而来。事发突然,一点预兆和准备都没有。
本来建文元年初始,正是诸臣表现忠心的时候,特别是原来东宫从属,或者平时和太孙殿下走的较近的大臣,都自以为出自东宫嫡系。希望得到新皇的青睐。仰或是害怕被新陈代谢掉的官员,希望能够踩着别人的肩膀,爬到皇上能够注意到的位置。
这封密折不知道是谁所呈送,可能此人也根本没有想着能够对杨杰造成威胁,只是想引起朱允炆的注意,让皇上发现其的忠心而已。
杨杰苦笑着。十分恭敬的将密折重新放在御案上,退回来刚想再跪下,可是朱允炆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适时的阻止了杨杰,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再问道:“杨爱卿,你说下一个是谁?”
从脚底猛的窜出一股寒流,直冲到杨杰的心底深处。以他对这个年轻皇上的了解,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杀他,而且,密折上所述,比如女儿杨蝶。再比如稻种之事。可能皇上比自己还要清楚缘由,但是拿出密折给自己看的目的,恐怕就是皇上已经失去了和自己打哑谜的耐心了。
心里不由暗自后悔这次的觐见,他觐见的目的其实和呈送密折之人一样,就是想成为一个纯臣,也就是让皇帝相信自己,让自己介入一些机密,然后接触权力中心。再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
到如今怎么看。都像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像是皇帝就等着他的觐见似的,使杨杰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想起来原先自己极力隐瞒自己的出身,却被先皇一语道破,而那时的皇太孙并未露出一点意外,难道皇太孙对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知晓?
不安的看了看朱允炆,遂又低下头来。仔细衡量着利害得失,口中却说道:“陛下天威难测。岂是我们做臣下的可能妄自揣测的,况微臣仍是东宫詹事府司直郎之职。那里有臣下说话的余地,一切还要皇上明示。”
“哦,你可是在怪朕没有给你官职吗?对了,你寻回稻种有功,先皇曾有言道:“若是你能寻回稻种,当可赐丹书铁劵,使其子孙永享富贵,你可是觉得朕赏罚不公吗?”
“臣不敢,臣以布衣之身,到现在能直达御前,况且先父有罪于朝廷,陛下与先皇依旧不疑,还委臣于重任,以东宫属官许之,时至今日,可以说陛下对臣很信任,很推心置腹”。
“是么?那倒是朕多心了?”
朱允炆用讥讽的语气说到:“那你为何自作聪明,隐瞒一些不该隐瞒的事?”
说着,把桌子角上的另一份密折重重的掷于杨杰面前。
“……臣观杨杰,不堪委以重任,彼虽看似与世无争,然臣从旁处得知,在杰事贼之前,曾求学于温州、鹜州等地,和永嘉、永康之地邪说者来往颇密,且永康、永嘉之地士子违逆圣人之道,事海匪者众矣,……,京师广征天下名士、典籍,杰利用东宫之便,将永嘉、永康之地士子引入者甚重……。”
看到这封密折,杨杰头上的汗才如洪水般滚滚而下,没有想到自己认为十分秘密的事情,在国家机器面前竟然是不堪一击,自己身为内厂实际主事人之一,已经觉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只是想拖得一些时日,待到自己根基稳固后再向陛下言明,由此看来,皇上除了内厂之外,还有另外的秘密组织,让杨杰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原先猜测先皇控制力时,那股猜不透的神秘力量,现在看来,已经被皇上所继承。
想到自己竟然毫不知情,马上,原先预料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又打了一个折扣。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再也站立不住,顺势跪了下来,奏道:“臣有罪!!!”
“爱卿有何罪呢?”
“臣……。”想了一下,杨杰突然住嘴,对啊,自己什么罪,承认欺瞒皇上吗?那可是欺君之罪,何况,皇上只是让自己看看,并未说要问罪的意思,自己承认,不是没事找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吗?遂马上改口道:
“臣观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所忧心不在朝堂之上,所以未曾事先说明,只想万事俱备,藩王之事大定后,再行禀报陛下,所以臣有知情不报之罪,但皆是为皇上着想,请皇上恕之……。”
巧妙的一个回旋,又将事情扯到了开始的藩王之论上,朱允炆也不给他计较,摇摇头道:“荆州知府奏称,湘王在王府私印宝钞,并大肆重金礼聘幕僚,似有不轨之心,此事你看如何?”
心里“咯噔”一下,杨杰想都不想立即奏道:“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地方之言,此事非但不可轻信,以微臣之见。还要驳回地方,严惩荆州知府,安抚湘王……。”
“哦?这是为何?”
“晋王、燕王和周王虽然是先皇召回,但是皇上迟迟不令其归藩。已经引起了诸王的戒心,所以才有代王、齐王、岷王等藩王的提前称病,准备随时应付朝廷的召见,如果此时怪责于湘王,那么诸王戒心甚深。恐有离心之举,所以臣以为,无论湘王有错无错,此时都不应追之。”
杨杰显然对朱允炆的心思把握和时局的掌控十分熟络,兼之看到自己十分成功的转移了皇上的思路,心思也灵敏了许多。
“爱卿的意思,是安抚为主,既往不咎。但若荆州知府所奏为实。岂不寒了忠臣之心吗?”朱允炆其实也没有这样说,而这一切,都是在早朝上大臣们所言,到现在为止,大部分人都赞成要严惩,如同杨杰这般说法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这也可能是朱允炆对杨杰网开一面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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