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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阳春三月,春雨如织的江南金陵,已经是莺飞草长,百花争艳。
日曜日,昨日的一夜风雨,将燕王府第庭院中的灿烂桃花,吹得落红满地。一早起来的朱棣,颇潇洒地着一袭白布圆领衫,趿着木屐,在曙光初照的庭院中漫步。光线还较昏暗,这年的桃花竟是那么红,那满地的桃花瓣,像血也似地在地坪中流淌。
朱棣心里隐隐感到一种不祥,大清早的,他也不愿往晦气的事上去想的,不过三年的京师生活,整日衣食无忧,但却无所事事,使他触景生情,大雪纷飞的北平、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那刀光剑影的血腥。就在这庭院漫步的一刹那,往日纵横驰骋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切都已经遥远了,仰天远望,远远的天边还重叠着层层灰云。灰云在诡谲地缓缓滚动,那是昨夜里风狂雨暴的残云吧!它似乎还挟着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看着看着,他不由长叹了一声。
当初离开北平来京师的时候,姚广孝那个老和尚千般劝阻,都被自己拒绝了,他不敢不回京师,是否就是怕父皇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呢?真的托辞旧伤复发或者是生病,晚回来一阵子,等到二哥遇刺,他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有借口不回京师了,至少也能容他打探清朝廷的局势再回来。
但是谁能料想到,朝廷的局势当时已经被自己的侄儿控制。而且自己回来后,随即就被借口与二哥遇刺一案有涉,控制了起来,直到今日,把自己费劲心思在京师中的根基都拔去后,才逐渐放松对自己的监视,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几个儿女妃嫔,也就有十余个亲卫可以信任,但纵然是这十余个亲卫。中间有没有父皇当初安插的检校,朱棣也不敢保证,更何况中间有没有人被皇帝收买。谁能说的清楚,堂堂的燕王,到了如今草木皆兵的境地,朱棣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去年在二哥寿宴前的一番谈话。侄儿请他们召集诸王回归京师时,他和二哥晋王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马上想到了暗中流传的削藩,这种事情就算是父皇再世,估计也会有些难度。毕竟封藩容易,一道圣旨就可以了,但是要削,人家辛辛苦苦了十几年,说削就削,别说是哥哥和侄儿这样做,恐怕就是父皇想要收回,也要破费一番周折。
毕竟每个人都不是泥捏的。每个人手里都有兵有将的。自己和二哥是不行了,这么的消磨下去,朱棣也觉得自己以往的雄心壮志都快消失殆尽,不过总算是没有动他们的根本,,毕竟自己的儿子仍旧在藩王的位置上。如果说削藩要是进行彻底,真的是连儿子的王位也保不住时。自己该怎么办?二哥会怎么办?
刹那间,如此清新的空气也让他喘不上气来。这个侄儿做皇帝是越来越有滋味,而朱棣也知道,时间越久,自己筹谋的事情就距离自己越远,建文二年侄儿再也没有提及让他和晋王召集诸王回京,但是却在整肃朝纲时,择任他为正心殿学士,参与朝议,但是除了像是一根殿柱那样的站着,受百官诧异的目光和习惯着每日的朝拜,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就算是提出一点意见,也马上就会被百官作为……。
“哇……”的一声嘶叫,一只乌鸦从屋后的一棵梧桐的秃枝上,掠过了庭院,悲鸣着飞向了远方。他的思绪被不愉快地打乱了。
“这是不祥之兆……!”心里不高兴地这么想。这一意念刚在心里一闪动,耳畔又陡然响起吓人的一声:“哇……”。那讨厌的乌鸦恰在这时又飞回来了。朱棣心里好生晦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想,大清早的兴致全部被败坏了。
匆匆跑来的亲卫禀报道:“王爷,齐指挥使求见……。”
心情正不好的朱棣还未听清,就火爆爆地一口回绝:“不见,不见。”
在往常王爷如此做为,亲卫早就退下了。今天却不同,仍堵在他面前,说:“王爷,是锦衣卫齐指挥使。”
“今天休息,谁也不见。”听到是齐泰,朱棣更是一头的火大,现在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要骑在自己头上吗?
亲卫不敢再三说了,便退在一旁,准备回去搪塞那位指挥使,心里也暗自怪齐泰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大门影墙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王爷,一大早那里来的火气,下官奉圣谕而来,还望王爷给个方便。”
这声音好生熟悉。陈宜中这才驻步细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齐泰,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忙说:
“是齐指挥使来了,请进请进!刚才孤王没有挺清楚…..。”转过头来,喝道:“齐大人来了,也不给本王说明白一些,要是在北平,早就把你送到死士营里去了。”
齐泰急步走了进来,一边朝朱棣施礼,一边看着其在假惺惺的做戏,心里十分好笑,那个亲卫满腹的委屈,但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行个礼就退下了。
看到亲卫退下,齐泰说:“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书房后,齐泰只是默然地品茶,好一阵不吭声。朱棣耐不住了,问道:
“齐大人,你不是奉圣谕来此的吗?请问皇上有何昭示?”
这才放下茶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相当精致的黄绫小包来,用双手将小包呈在朱棣的面前。说:“这是皇上着我专程送给燕王的。”
不知包中何物,拿着小包,也不知道该不该当着齐泰的面打开,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
齐泰回道:“王爷,下官也不知道,不过皇上还有口谕。”
极感意外,自己天天上朝,皇帝有什么事情,怎么反而派齐泰到自己家里来了?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那请齐大人明示!!”
齐泰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他捉摸着皇上今天遣他来的目的,但也不敢不说。道:“皇上请王爷如果看了包内的东西,如果想见圣上,那今日就由下官负责保护燕王往孝陵一行,但请王爷不要支会其他人。包括王妃在内。”
说完,就起身行了一礼,暂时回避到客厅之中,等待着燕王的答复。
皇上授命时的犹豫,一直浮现在齐泰的脑海中。难道皇上要下手了吗?齐泰心里有些不敢相信,燕王最近比较恭顺,而且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到底是为什么……。
而书房内的朱棣,同样是陷入沉思,紧紧盯着书案上的那个小包,一直犹豫着,包内装的是什么呢?朱棣仿佛想看穿那层龙黄的绸布。但是该打开。还是要打开的,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
一个时辰后,朱棣脚上的木屐,在阶石上敲出一串密集的脆响。燕王府的内寝之处有些骚动的声音。
“你还没用早点呢?”燕王妃温存的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不吃了!”朱棣回应着,然后说:“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带着儿子们一起去看望一下大哥吧。”
匆忙更罢衣,朱棣急匆匆走回书房。才想起了齐泰在客厅等候,暗自叹息自己的失态。稳了稳心神,慢慢的往客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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