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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员,从这里西行两百里就到前敌指挥部,若是北上两百里可以到南昌,司令员快要半年没有见夫人了,要不要先到南昌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直接到清江前敌指挥部去。夫人以后有大把时间可以看,若是把曾国藩放跑了,你哭都来不及!”杨沪生抬头看了眼前方,紧锁眉头,“陈县长,前面是什么地方?”
“大人,前面乃雄岚峰,此山为我县最高之山峰,山间杉竹遍布,溪水潺潺。夏凉而冬暖,霞高而月明。春松落阴,霜气横秋。可说是此地一等之去处也。”陈崎正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发表自己对面前景色的看法,却注意到司令员正皱着眉头看自己,陈崎这才打住,不再文绉绉说话了。“过了雄岚峰就进入南昌府的进贤县了。”
东乡商业不发达,全县商铺合起来还不到十家。地主倒是有不少,还都是大地主,属于解放军要打倒行列中的。陈崎以前是东乡举人,家中有三亩农田。靠这点田地养活自己一人是够了,可他进士考了三回,家中原本不多的资产全部败空了,自己老婆小孩倒是很会生,十年间大大小小生了八个,除了两个一出生就夭折了,还有六个让陈崎养活,三亩薄田如何养活的了如此众多的人口?无奈之下陈崎只能靠开馆子教教书过日子了。可那些地主子弟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反正自己一生吃喝不愁,为何还要下苦工夫读书?有兴趣读书的,家中又没有什么钱财,学生没有钱,这位灵魂工程师也只好跟着倒霉了。日子过的苦巴巴的。也许是因为接近下层,了解群众的疾苦,解放军进入东乡后他并没有跟其他秀才举人一样对解放军抱着敌视心理,反而认为自己时来运转,积极地帮助解放军开展工作,动员百姓起来打地主分田地,自己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过起来,在选举东乡县县长时,这位开明的举人被农民推选为一县之长,成了县太爷了。
杨沪生朝陈崎拱下手,“多谢了,县里事情繁忙,陈县长你还是回去好了。”
“那里,下官应该恭送大人才是。至于县里面现在也没什么事情,用不着担心。”
杨沪生点点头不再说话,扬鞭带头朝前面赶路了。陈崎被杨沪生留在当场,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可杨沪生他们已经走远了,岂是他说追就能追上的?
离开临海后飞艇将杨沪生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广信府的上饶。杨沪生本来打算晚上在上饶住上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再飞到清江的。谁成想半夜起天气突然起了变化,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来大片乌云,厚重的云层压了下来,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到早晨雷电是没有了,倾盆大雨却没有停下来,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飞艇是不用再起飞了,心急火燎的杨沪生等不得天气好转,从赶到上饶迎接自己的彭大海那里借了几匹战马,带了几名参谋、警卫策马扬鞭先到前线去也。只有没有马匹可供借足的只好让他们发扬自力更生精神,一路步行过去。
幸好现在根据地社会秩序稳定,一路上没有什么土匪强盗之类的挡道,而沿途基层机关在得知经过这里的是自己上司、上司的顶头上司——相当于北京紫禁殿的皇帝老儿,这些人一个个诚惶诚恐,生怕照应不周以后让“皇帝”给自己来个永不录用或者是永不升迁什么的。杨沪生他们骑马累是累些,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刚绕过雄岚峰,杨沪生猛地拉紧缰绳,一声长嘶战马前蹄腾空而起,嗒嗒两声停住了。
对面一辆驴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壮年人朝杨沪生横鼻子瞪眼睛地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你是怎么骑马的?差点撞了老子!”
听到对面怒骂司令员,欧阳磊上来就要教训一下那人。杨沪生连忙阻止冲动的欧阳磊,跳下马上前诚恳地赔不是,“对不起师傅,我有急事要赶路,没有吓着你的驴吧?真不好意思。”
对面那人见杨沪生态度相当软,更加神气了。从那人后面上来一帮同伙,敌视地看着杨沪生,那人见杨沪生拉着的骏马眼睛亮了起来,“说两句好话就算了?娘的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什么王法?老子这头畜生与众不同,今儿个让你给吓着了死活都不肯走了!你赔我坐骑来!”
“我说,你讲不讲理呀?只是差点相撞而已,又没有真的撞上了!赔什么赔?你知道面前是谁吗?敲诈居然敲诈到这里来了!”欧阳磊挽起袖子就想上前教训这些没长眼睛的家伙一顿。
“欧阳,别这么说!是我没注意对面有没有来人,不能怪人家。”杨沪生瞪了欧阳磊一眼,见他退下了,转头赔着笑道:“这事是小弟不是,不过这马我还有急事,不能给你们。我看这样好了,我赔你们五元钱怎么样?请几位兄弟喝喝酒压压惊。”
在根据地中五元钱不算小数目,一般工人一个月收入也不过三到四元钱。要是买酒,够这些人喝上一天了。杨沪生急着赶路,不想在这里拖延时间太久了,至于欧阳磊想要教训人家,杨沪生认为自己的军队是人民武装,怎么能对群众动手呢?解放军不是有条纪律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虽然对面这些人看起来有些不大讲道理,要是给他们一些钱应该可以交代过去。
“继贵,既然人家赔钱就算了。我们还要赶路,别耽搁了。”人群中有人沉稳地说道。
“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儿个就算了,以后别让老子再遇到你!”那个叫继贵的从杨沪生手中一把墙过钞票,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穿身树皮有什么了不起了?老子上司可是管你们的!哼,要是惹急了老子,到时候让你生不如死!”
“你家上司是那位?能不能告诉在下?到时候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杨沪生本来想息事宁人,听了这人说的话心中有些疑惑了,解放军纪律严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上级?难道是倪峰的手下?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我家上司是福建……”
“别说了!就你话多!”刚才说话的那人开口阻止了继贵继续说下去,从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矮胖的中年人,这人脸上挂着微笑,一副弥勒佛的样子。“这位同志,没什么,反正也没有真的撞上,用不着专门找我家上司赔礼道歉。我们还有急事,就此告别了。”
听到福建杨沪生排除了倪峰的可能性。放眼望去,对面有十来辆驴车,难道是走私的?杨沪生想起福建海岸线漫长,若是军队搞走私,还真是牟取暴利的好办法!
“李队长,怎么不走了?”后面一辆驴车帘子掀了起来,从里面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让在一边正打算派什么人跟踪这些人的杨沪生见驴车中出现幼女脸孔,一时愣住了。
这些车绝对不是运载女眷的——车队中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行李,同时这些人也不是家丁打扮,怎么在车队中出现少女了?不想惹事的杨沪生沉下脸拦住这些人。“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车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妈的找死啊你?!老子的事情你管的着吗!”继贵上前就要动粗被欧阳磊眼疾手快抓住他挥舞在半空的胳膊。
“你们是什么人?干吗管我们办事?哼,我们是闽东军区罗司令手下,奉司令命令出来办事的,请你们还是让开为好。”弥勒佛脸上笑容还是继续挂着,可说的话就不客气了。
“罗司令?办什么事情?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杨沪生一听罗司令就想到有三个老婆的罗一鸣,这人在闽北战役中因为不服调令被降职,后来又调到地方部队去了,部队扩编后他当了闽东军区司令员。难道这些人是他的手下?杨沪生上下打量站在面前的这些人,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人不像个军人。弥勒佛也在打量着杨沪生,见杨沪生没有穿监察院的制服,因为下雨,杨沪生披着的雨衣遮掩住军衔标志,从军服上无法辨别出杨沪生到底是什么官。
“你又是什么人?连罗司令的事情都敢管?”说话间对面那些人把杨沪生围拢起来。
杨沪生一使颜色,后面的警卫战士拥了上来,两方很快纠缠在一起。
杨沪生的警卫员是从部队中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一个个身怀绝技,打架斗殴都是好手。那些人哪是他们这些凶神恶刹的对手?何况两方在人数上相差并不遥远,三下五除二,十名警卫员将对方十七人制伏放倒在地。
“哎呀,大人……大人走的真快啊,小人怎么追都追不上……”陈崎从后面追了上来,弯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不知是在夸杨沪生行动迅速还是怨将他这位父母官给丢弃了。
“首长,里面都是漂亮的小姑娘!”十来辆大车门帘都被掀了起来,欧阳磊挨个看了后回头冲杨沪生叫了起来。
“姑……姑娘?”陈崎这才发现被制伏在地上的这些人,惊讶地说了起来,“这不是李军门吗?大人……您……您怎么把他们……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沪生见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横眉怒目地看着自己,问陈崎道:“陈县长,你认识这些人?”
陈崎连忙解释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他们都是福建罗司令派来挑选文工队员的,前几天才到的啊,还有罗司令的介绍呢。”
杨沪生还没说话,继贵就在地上威胁起来了。“快放了我们!若是晚了罗司令一定会让你们好看的!”
杨沪生冷笑一声,“我是给吓大的?欧阳,把他们都给我帮起来带到旁边仔细审问!
陈县长,你还真相信他们啊!按照根据地纪律,招收文工队员只有军委总政治部才有这个权力,一般部队严禁私自招收女兵,这些人明明就是假冒的你都看不出来?!”
见那些人被警卫员带到一旁审问去了,杨沪生问陈崎“陈县长刚才说的李军门是什么人?”
“假冒的?”陈崎被杨沪生说的傻在当场,关于招收文工队员总政治部是下发过文件的,只是陈崎忙于组织贫民对当地地主斗争,分他们的田夺他们的产了,把总政下发的文件跟其他文件混在一起到现在还没有过目呢!现在被杨沪生一训陈崎立刻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站也站不稳了。真要这些人是假冒罗司令手下到这里招收女兵,那么这些少女被他们骗走后下场就可想而知了,到时候自己怎么跟她们的父母交代?
“这……这人叫李愚轩,说是闽东军区罗司令下面政治部的,难道她们真的是假冒的?不可能,罗司令的大印印在介绍信上啊!怎么可能会是假的?”陈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
“哼,希望他们是假冒的。”杨沪生冷哼一声说道。李睦非叛变已经让他心头上火了,要是罗一鸣再胡作非为的话杨沪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陈崎这才想起来如果李愚轩真的是罗司令手下的话,那罗司令动机可就很值得怀疑了。陈崎发觉不管李愚轩是不是罗司令手下,自己都是脱离不了干系,说重一点自己是草菅人命,说轻一点至少也是个渎职,看来这个县长是当到头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把李队长带到什么地方去?”杨沪生正看着被押下去的那些人生气,刚才从车上探头出来的少女很不识相地冲了出来。张口就质疑杨沪生他们身份了。
“放肆!这位乃杨大人。小丫头毫无礼貌还不快快给大人赔不是?!”陈崎黑着脸训斥起来。
杨沪生摆摆手阻止陈崎继续发火,仔细端详起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姑娘稚气未脱,却十足是个美人坯子,现在脸颊涨的通红,乌溜溜的眼珠正毫不客气地瞪着自己。原本生罗一鸣这好色之徒气的杨沪生看着这小姑娘心头无来由的一动,和蔼地说道:“小姑娘你是那里人士?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
也许是杨沪生太没有架子了,让人家一点也不畏惧自己。小姑娘叉起腰嘟囔着小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我先问你的,要说也应该你先说!”
“呵呵,你这丫头倒也好玩,为什么要我们首长告诉你?”林金宸从后面走了上来笑着说道。
杨沪生越看这小女孩越觉得跟记忆中一位大小姐相似,是谁呢?杨沪生仔细回想着。
这些日子杨沪生整天要么忙着安排工厂转移,跟那些商人老板磨嘴皮子了,要么就是布置部队,检查整编,视察有线电报的架设,或者是跟驻温州的那些外国人打交道,和参议院议员交谈,看没完没了的文件。每天时间排得满满的,自己夫人都没有什么时间回忆,有时候他会觉得亏欠清萍实在太多了。连夫人都放在一旁又还有什么闲工夫去想其他女人?今天见到这小丫头,杨沪生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出来。
很快的杨沪生心头上浮现出另外一个野性不小的丫头来——被他下放到教导队的邱海冰。想到邱海冰杨沪生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缕笑意,邱海冰这丫头也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你要是不给她个满意答案,她会缠着你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小姑娘在男性占了绝对优势的军队中总是受到极大照顾的,宠惯了的邱海冰也把自己位置没有摆正,结果让林忠教训一顿就哇哇大哭起来。杨沪生连哄带骗的才把她给安慰住了,也不知道这个邱丫头现在怎样了?是不是还是那么顽皮?
“你笑什么?问你呢!你是什么人?干吗把李队长给带走?还有没有王法了?”小丫头见杨沪生不知在笑什么,再次追问起来,她不知道要是没有遇到杨沪生,自己跟着她所说的“李队长”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呢!
杨沪生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哦,我是杨沪生,至于你说的‘李队长’到底是什么人还是等他们问完了再说吧。怎么样?我已经介绍完自己,姑娘您能不能把芳名告诉在下了?”
“杨胡生……这名字不好!”小丫头毫不客气地评论起杨沪生名字来。她不知道杨沪生这名字现在已经成了清廷上下的梦魔了,从两宫太后、尊贵亲王到曾国藩、李鸿章等各路封疆大臣听到杨沪生这个名字无人不咬牙切齿心惊肉跳者。
“大人的名字也是你个小丫头好叫的?你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什么人吗?这位大人就是我们的杨议长,杨司令员!”见女孩放肆地评价杨沪生名字,陈崎背上汗都出来了,他倒并不在乎这小姑娘因为犯上会不会株连九族,或者是凌迟处死,他在乎的是毫无学问的小丫头在这里没上没下的胡说八道,这些话却都灌进了自己的耳朵!作为江南文人,《明史》一案陈崎还是知道的,不过是年号没有注意,写书的、出书的、卖书的、看书的个个人头落地,这议长大人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要是因为自己在旁边把别人乱说的都记到心里去了那还了得?
“没关系,什么杨议长、杨司令不都是介绍我的一种符号吗?陈县长你也太过虑了。”杨沪生自己倒没有觉得这小丫头直呼自己大名有什么问题,自己本来就叫杨沪生,人家要是觉得不好那是人家的事情,何况自己也觉得不是很好听,沪生跟胡生太向近了!以前学校中人家不是嘲笑自己是胡乱生下来的?现在听听杨沪生却觉得有一种莫明的亲切感。
“……”小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杨沪生跟杨议长杨司令员有什么关系,等反应过来小丫头傻了眼,张大嘴巴看着杨沪生说不出话来。杨议长、杨司令不就是村长说的当今皇上嘛!过了会儿,小姑娘惊讶地看着杨沪生小声问道:“您……您就是解放军最高官员,杨司令?就是这里的皇帝啊?”见到小姑娘惊讶的表情杨沪生心中很有一种成就感,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家喻户晓的。当她问自己是不是杨司令,杨沪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后面一句吓了杨沪生一跳。
自己本来是打倒皇帝的,怎么又成了这里的皇帝了?杨沪生急忙纠正小丫头的错误,“我是杨沪生,你也可以叫我议长或者司令员首长什么的,可我决不是皇帝!”
“报告!这些人真的是罗一鸣手下,不过不是军队中的,而是罗一鸣以前家人。据他们说罗一鸣交代他们让他们四处找一些年轻貌美的到福宁府去,说是当宣传队队员。”欧阳磊走了过来。
“胡扯!罗一鸣胆子还真不小啊?现在这时候还敢四处选美?宣传队,他手下不过一个补充旅,需要什么宣传队?!纯粹是幌子!参谋长,马上让刘部长组织纠察部精干人员到福宁去调查罗一鸣!先停了这家伙职再说,至于他下面的补充旅,让高飞在福州,同时处州前线的第三师做好进入福建准备,若是补充旅有什么异动立刻南北夹击给我缴了他们的械!”杨沪生把那个小姑娘放在了一边,愤怒地骂了起来。发生机动第三旅叛变事情后,杨沪生对这些地方部队不敢再无条件相信了,罗一鸣以前是天地会成员,封建思想强的很!难保这家伙不会狗急跳墙,给你搞什么占山为王的把戏。
吃一堑长一智,杨沪生认为不能再让手下叛变投敌了。“陈县长,这些人先关押在你们东乡牢房中,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是是!小人一定照办。”陈崎点头如捣蒜,连声答应道。“至于这些被骗的女子……”
杨沪生看了眼从大车中钻出来的那些小孩,皱了下眉头,这些小姑娘处理起来太麻烦了!还是交给地方让他们头痛去好了,“你派人送她们各回各家,跟她们家里面把事情说清楚,还有,记住路上不得走失一人!要是给我知道少了人你这县长我看也没有当下去的必要了。”
“杨司令,我家里面没有人了,能不能跟着您到军队中去呀?”刚才凶巴巴质问杨沪生的那个小丫头现在可怜兮兮地求他了,“小女子潘敏,以前家住平塘,父母都早逝了,若不是邻里照料早已随父母去了,求大人收留小女子吧。”说着潘敏跪了下去。
“快快起来!这个……你先起来再说。”潘敏跪在自己面前让杨沪生慌了手脚。
“大人不收留我,小女子决不起来。”小姑娘倔强的很。原本威武不已的杨沪生看着潘敏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要是把她收留到部队去,岂不是让人家说闲话?可要是不答应,让小姑娘这样跪着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给路过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自己欺负她呢!
“司令员回来了!”杨沪生刚踏入临江地界,前面就出现了无数的干部战士,蜂拥着一边叫一边朝杨沪生他们这边奔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二军军长李成和二军其他几位领导,吴强、沈晔等师首长在他们后面紧紧跟随着。杨沪生率领的一行人很快地和李成他们会合在一起了。
“司令员……”李成跑了过来开口叫道,刚叫到司令员却张大了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跃下马的杨沪生注意到李成浑身正一阵阵地轻轻颤抖着,眼睛里写满了悲愤和愧疚。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事情既然发生了,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弥补,一切等到了指挥部再说吧。”杨沪生拍了拍李成肩膀,尽量放缓语气说道。
李成眼眶红了,“司令员,在您过来的路上宜春已经给我们拿下了。叛徒李睦非只身逃走,湘军朱品隆部不战而退。这次机三旅出事情都怪属下管束不力,请司令员责罚!”
杨沪生点点头,没有表露出欣慰还是不满,“好,等回去再说吧。指挥部离这里还有多远?”
“还有四十里,前敌指挥部设在清江县南面的阁皂山的崇真宫。”
正和上来的那些军师首长打着招呼的杨沪生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跟在身边的李成,“我们不是有纪律吗?不能用寺院、道观、教堂作为指挥部,为什么要把前敌指挥部设在崇真宫内?难道偌大的江西大地就找不到摆放指挥部的位置?”
自己好不容易才选好了地址,前敌指挥部搬进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是搬出来还要重新选地方,岂不是太麻烦?想到这里李成反驳道:“司令员,崇真宫以前有道士,而且还不少。不过据当地百姓说,明朝宣德年间崇真宫走水,台基殿宇一时俱毁,虽万历年间道士刘开化重修过宫观,却财力有限,到了满清,朝廷重黄轻道,崇真宫日益破败,到现在宫里面一个道士也没有了。指挥部警卫、后勤、通信数千人马,一般地方根本无法安置下如此众多的部队,崇真宫虽衰败不堪,可打扫一下,稍微布置布置就可以安置下这些部队。何况属下认为这里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一个道士了,算不上是真的道观,把前敌指挥部安置在这里并无不妥。若是司令员认为不合适我们重新再选好了,不过这么多部队恐怕一两天内无法找到地方,等全部撤离崇真宫搬到新的地方大致上需要四到五天。请司令员指示是搬还是不搬?”
听了李成的话,围在杨沪生身边的那些师首长纷纷开口说了起来,有的说崇真宫有宫之名无宫之实,现在只是一个地名而已,有的说地方实在难找,若要把指挥部安置下不是道观就是寺庙,至于其他地方,这么多部队恐怕小一点的镇子都无法安排住下!
理由千万条,结论就一个——最好不要再搬家了。听这些人都这样说,杨沪生也不想太让自己手下难堪了,“既然如此就设在崇真宫好了,不用再搬来搬去地扰民了。”
杨沪生低头想了下,抬头说道:“阁皂山不是道教的福地吗?我们今天借用了他们地方,我看还是从物质上补给一下他们好了。满清不重视道教我们重视!参谋长!派人查查看,这里是道教什么派的开山立派之地,查到了想办法找到他们,由我们出部分资金供他们重修这里的道观,算是我们借用他们地盘的费用好了。”
“司令员高见!”一帮将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杨沪生正边走边跟手下打着招呼,突然从人群中发现熟悉的身影,失声惊呼起来。
“萍儿!……你怎么来了?!”何清萍站在人群中目光迷离地望着杨沪生,见到久违的夫人杨沪生脑海中嗡地一声炸开了,旁边的欢呼声、笑骂声遥不可及,一张张笑脸、泪眼模糊不堪,只有孤零零的清萍清晰地站在自己前面。
顾不得旁边人怎么看自己,杨沪生扔掉缰绳朝前面的何清萍飞奔过去。来迎接的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是大老粗,见了杨沪生表情都很识相地让开,让他畅通无阻地跑了过去。
跑到清萍面前杨沪生发现清萍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透露了太多信息,有不满,有怨恨,有伤心,还有悲愤。以前红润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不圆的瓜子脸消瘦了许多,整个人也瘦弱了许多,原本合身的军装现在显得宽大了许多,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失去了光泽。
见清萍如此憔悴,杨沪生感到心如刀割一般,胸口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让人透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杨沪生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萍儿,你不是在南昌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沪生注视下,清萍站在原地微微摇摆着,好像风儿稍微大一点就可以把她刮倒了,清萍见杨沪生眨也不眨一眼地望着自己,垂下头去盯着脚下的小草。手上不停地拈着衣角,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有些发白了。
“哎!首长您管的都是大事,哪会把我们医院放在心上?医院自然要跟着指挥部移动了,这里李军长把指挥部从南昌搬出来,我们医院也跟着一起转移到临江来了。”清萍旁边有个清脆的嗓子响了起来。杨沪生这才注意到清萍是被两个面貌相似的丫头给架着站在路边的。杨沪生觉得这两个丫头很是面熟,至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听到首长今天要过来,我们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让萍姐带我们过来,没想到萍姐还很害羞,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还是我们把凭借萍姐硬拽来的。首长,您看怎样奖励我们?”小丫头看着杨沪生俏皮地笑了起来。
清萍拉了拉那丫头,瞪了她一眼小声说道:“伟玲,别说了!”
眼前的丫头杨沪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在杨沪生印象中,除了何家姐妹自己熟悉的女孩一个个都和邱海冰一样肆无忌惮,没大没小的,面前女孩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自己脑海中留下印象吧,想到这里杨沪生笑了起来,“奖励,大大地奖励你们!我给你们每人介绍位将军怎么样?放心,杨沪生介绍都是男的,如假包换,若是使用不满意,三年内允许退货,不收你们使用费。喏!后面这么多将军你们自己挑吧,只要你们满意他们也没有家室的我一定做媒!”
两个丫头飞霞扑面,被清萍叫做“伟玲”的啐了一口,“还首长呢!首长哪有这样说话的?!”
“各位,指挥部已经准备了饭菜,还是先过去好好吃一顿吧!”杨沪生正尴尬着,李成过来解围了,连拉带拽的,李成将在场的这些人赶上了路。
“司令员,你们慢慢聊,我们先走了。”李成冲杨沪生做了个鬼脸溜了。
身边的人笑呵呵地走开了,将杨沪生和清萍留在了原地。欧阳磊带领警卫班远远地站在外面,他们可不想听到首长太多的私事了!
“我说同志们!大家比一下看谁跑的快!先到阁皂山的有奖,后到的要罚!”杨沪生望着低头的清萍心中百感交集时,远处传来李成喊声,接着奔跑声响彻在清江大地上,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爽朗的笑声,嬉闹的打骂声。
“你瘦多了!”杨沪生走上前去把手放在清萍肩膀上感慨地说道。清萍猛地挣扎两下,可她的力气和杨沪生比起来实在太弱了,见自己脱离不了杨沪生的“魔爪”,清萍不再挣扎了,只是低着头不理睬杨沪生。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若没有我的批准,你父亲也不会被处决,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杀父凶手。要是没有想法真有鬼了!可清萍,你有没有为我想想?我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中国摆脱满族统治,救劳苦大众于水深火热之中?战士们在前线拼死拼活,可你父亲却为了一己私利脚踏两条船,明里是根据地部长,暗中为清廷服务,泄露我军情报,若是不严肃处理,我和秉誉还怎么在根据地立足?人家如何相信我们?
说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自己岳父就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原谅,能不让人家寒心吗?
何况就是你和依萍嫁给我兄弟俩你父亲在这事情上也是动机不良。他是为了自己更加接近上层把你们姐妹俩当牺牲品!”杨沪生有些痛苦地说了起来。
在把何长庆隔离审查后才发现何长庆在跟石头铁蛋他们勾结前就已经与清朝方面有联系了,左宗棠到温州后何长庆与左宗棠的左右很是接近,当时他还打算让自己的两个女儿给左宗棠儿子左孝威当小妾,要不是左宗棠反对的话,他当时就攀上高枝了。解放军一夜间占领温州打了何长庆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有准备逃跑大批解放军就已经占领了整个城市,接着全城戒严,谁也别想走了。何长庆空有帮助清军之心,却发觉自己对解放军内幕一点也不了解——人家保密工作太好了!失魂落魄中何长庆被城里的商人推选为财政部部长,只抓钱不管军,空有一番报复却无用武之地。然后就是两头呆头鹅自己闯上门来,半推半就的,何长庆就成了“国丈”,该了解的一样不拉,不该知道的耳朵中也灌输了不少,只是当时跟清军之间没有联系,一肚皮的情报只能憋在腹内让他发烂,石头铁蛋一到算是让何长庆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杨沪生本来还想看看就程度而言是否可以稍微宽大一点,在了解到内幕后气的火冒三丈,心中把自己和史秉誉臭骂一通,何长庆是想不死都不可得了。可今日见到清萍杨沪生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毕竟何长庆与清军之间的关系清萍姐妹俩是不知道的,她们也是受害者。见清萍低着头生自己闷气,杨沪生只能埋怨老天待自己不公,为什么让自己和喜欢的人之间发生如此讨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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