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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瓦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朵淡薄的白云,仰天望去那朵朵白云仿似动于九天之上的太阳神穿着的轻纱,不小心露出了一角,如此的高,又如此的薄。晴朗的空中一队蓝色飞艇正缓缓移动着,从地面望上去,它们仿佛根本就没怎么动过。
南方二月底的午后极少下雨,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少,和煦的阳光洒下来,让地面寒冷的温度回升了不少。
巴罗上尉正面色苍白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下面,不用怎么细看就可以发现上尉举着望远镜的手正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哆嗦着。
上尉是天空中这一队法国飞艇的指挥官,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搜查在武昌以南是否有叛军主力潜伏着,如果有,那么敌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兵力规模如何,他们的动向是什么方向,这些都是上尉每天所要了解的。望远镜下除了苍翠的树林,黝黑的土地,静静流淌的河流,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这些并不足以让巴罗上尉放下一直悬起的心脏。
巴罗上尉是现在战场上少数几名从一开始就待在中国的飞艇部队成员了,他以前的那些战友不是死于各种事故,就是在战斗中被对方飞艇击落,焚为灰烬了。而巴罗上尉运气一直不错,这并不是说他所乘坐的飞艇没有与敌人进行过战斗,或者即使有战斗他也当了逃兵,恰恰相反,在巴赞元帅取消了严禁空中格斗的命令后,巴罗上尉在天空不下十次与对手的飞艇遭遇过,并且展开过激战,到现在为止,巴罗上尉的飞艇已经击落敌人三艘飞艇,而他最危险的一次是降落到地面后从吊舱底部发现了敌人几发子弹,要知道现在的飞艇填充的都是氢气,这些装满了容易起火爆炸气体的飞艇气囊只要接触到一发子弹,那么整艘飞艇将变成巨大的空中火鸡,搞不好在天空“砰”地一下让你连尸骨都找不到。法军飞艇速度、高度、武器都不如对手,而巴罗上尉却取得了让人羡慕的战绩,并且自己还没有被击落,除了让人佩服他运气不错外,不得不承认巴罗上尉是一名极为优异的飞艇指挥人员。
能从苦战中活下来,巴罗上尉最大的优点就是时刻保持着警惕,他总是让自己指挥的飞艇飞的越高越好,――按照巴罗上尉的话,最好让飞艇摸到阿波罗的屁股。――只有抢先占领了高空优势,在遭遇到敌人的时候才能给敌人沉重的打击,反之就是你被敌人给予沉重打击了。到了天空,巴罗时常对周围的天空进行搜索,不管一分钟前刚观察过,天空蓝的让人头眩,连只鸟影都没有,在下一分钟巴罗上尉还是会再次搜寻一下,为此他常常甚至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是寻找敌人陆军,而不是空军。巴罗认为因为警惕才让自己一直活了下来,那些只顾头不顾屁股的现在都成了下面杂草的肥料。
放下冻的有些僵硬的手臂,巴罗上尉习惯性地朝四周打量一番,周围空域只有他率领的六艘飞艇,六艘飞艇成“人”字形正朝南方漂移过去。至于敌人飞艇,那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的。
虽然周围没有敌人飞艇踪迹,巴罗却不敢将提着的心放下来。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有发现敌人飞艇了,可这并不能证明敌人的那些飞艇真的跑到天涯海角,再也不会出现在武昌上空了,在以前的战斗中,多少次当自己以为敌人躲起来时,那些敌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许只有上帝才晓得那些凶悍狡诈的敌人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巴罗不是万能的上帝,他只能让自己时刻保持着临战状态,虽然这很消耗精力,可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
在晴朗的冬日,可以放眼百里之外,却还保持如此高的警惕,这是有原因的。法军第四军进攻武昌已经第三天了,从空中望下去,在扬子江北岸几只热气球一字排开,被系浮在半空中轻微摇晃着。热气球下是法军上百门的火炮,那些火炮在热气球指挥下正朝对岸猛烈地射击着。下面右手边的方向,一团团雪白的烟雾正冉冉升起,扬子江南岸成片低矮的房屋群中不时闪现着一圈圈的气浪,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相距甚远的巴罗上尉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枪炮齐发的轰鸣声,士兵一次次发起冲锋的狂吼声,还有濒死的士兵绝望的喊叫声。打了三天武昌还没有攻下,第四军伤亡数字正在急剧上升中,而他们面前却是过万凶悍的叛军。作为一名整天在空中晃悠的上尉,巴罗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巴罗至少明白法国人的对手已经拥有了完善的电报网,也许他们主力正星夜兼程朝武昌赶过来,而这,也是巴赞元帅之所以让他们每天到南方搜寻的原因。巴罗上尉有着与总司令一样的担忧,只是总司令担心的是敌人步兵,而巴罗担忧的是敌人的飞艇。
敌人步兵推进速度也许很慢,从湖口到武昌两百多公里道路三天三夜步兵走不到,可飞艇却可以轻易地出现在武昌上空,不用说叛军飞艇,就是自己的飞艇在三天时间内也早就到了。现在没遇到,只能说是对手正躲在什么地方,想抽冷子给自己来一下呢!
“西蒙,记录下来……扬子江水面无敌人海军行动踪迹,武昌以南三十公里范围内未发现叛军活动迹象。到今日(巴罗上尉掏出怀表看了眼,又收了回去)下午两点为止,我第四军还在武昌城外与敌人守城部队展开激战,敌人没有撤退迹象。”
跟随巴罗上尉的少尉速记员飞快地将上尉所说的话记在了本子里,记完后西蒙少尉抬起头呵着白气道:“上尉先生,我们是不是好回家了?”
巴罗上尉挥了挥有些僵硬的手臂,将衣服领子朝上竖的更加直了。“自然,这鬼地方我连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罗什福尔,调转方向,我们回去了。”
空中带头的蓝色飞艇缓缓调动着行进方向,在波光粼粼的牛山湖上空绕了一个弯朝北飞去。见飞艇踏上回家的归程,西蒙少尉急速搓着手,朝巴罗上尉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的上帝!上尉,太冷了!要是再多呆一会儿,我担心我的手指头都要冻掉,再也无法记录上尉所说的每句话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一个月前情况还要糟糕呢!西蒙先生,您的前任就是那时侯在飞艇上冻僵了手指,再也无法弯曲的。不过与遭遇敌人比起来,冻掉几根手指实在是太小意思了。”巴罗上尉看了看周围将头缩了回来,摆弄起搁在吊舱前面的机枪,熟练地将机枪摇了摇。也许天冷的原故,机枪发出难听的吱扭声,仿佛是两块铁片彼此摩擦着,让人听了牙根发酸。西蒙与罗什福尔听到这种声音,苦着脸,眉毛皱到一块了。
在飞艇交战中吃了苦头的法国人有样学样在自己飞艇上也架上了机枪,只是刚开始唯一可用的雷夫耶机枪实在太笨重了,就是卸除车座机枪也有上百公斤重,加上巨大的后坐力让法国飞艇部队吃尽了苦头。笨重的机枪安装到飞艇上已经很麻烦了,可这种机枪又容易损坏,常常没打多少子弹就需要拆卸下来修理,安装拆卸,再安装再拆卸,周而复始下,飞艇成员就是有再好的体力也要累趴下。除了安装拆卸,每当飞艇开火时也是让飞艇成员叫苦连天的时候,那巨大的后坐力常常让飞艇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危险地到处乱撞起来。
到了去年十一月,最新改进的雷夫耶机枪运到中国并且装备到飞艇部队后,他们的情况才发生了改变。改进的机枪虽然还有五十多公斤重,但与老式雷夫耶机枪比起来,对飞艇成员来说改进型的雷夫耶简直成了轻巧的步枪了!同时这种机枪射速也快了许多,几艘飞艇同时开火,很容易就在前面形成一道死亡火网。当然,巨大的后坐力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相反因为射速的提高,后坐力显得更加明显些,只是在法国飞艇朝大型化发展后,这种后坐力对飞艇的威胁降低了不少。
“上尉!两点方向有三个黑点!”巴罗上尉正摆弄着机枪,操纵飞艇的罗什福尔少尉无意中发现在自己的右边天空出现了三个黑点,大声叫了起来。巴罗与西蒙同时站直了身子,朝东北方望去。
“哪里?……不会是飞鸟吧?”西蒙少尉加入飞艇部队为时不长,他到巴罗上尉的飞艇后还从没遇到一场空战,就连敌人飞艇是什么样子的还是听自己队友谈话是了解到的。罗什福尔一嚷嚷,西蒙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巴罗上尉见三个黑点正以均匀的速度朝自己这边移动过来,马上否定了西蒙的猜测:“……不是飞鸟,这是敌人飞艇冲着我们来了!罗什福尔,马上调转方向迎上去!”
巴罗知道现在周围除了自己这六艘飞艇,并没有其他飞艇在这里执行任务,那么这只能是敌人的了。敌人飞艇正笔直地朝自己飞过来,说明人家已经发现自己,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敌人飞艇比自己快了将近一倍,一味的逃跑只能是自杀――飞艇上唯一一挺机枪装在前面,当自己被人家追杀时,屁股上可没什么东西能用来抵抗的。
既然逃不掉,还不如与人家拼个鱼死网破。巴罗上尉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敌人飞艇不过三艘,周围暂时不会有敌人飞艇支援上来,而自己这边除了自己指挥的六艘飞艇,下一批巡逻的六艘飞艇在半小时侯就会到达这里,在数量上可以说占了绝对优势。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敌人被自己的气势吓跑,在战斗中取得战果的巴罗上尉深深地明白,毕竟他们在飞艇性能方面超过自己许多,而且战斗经验也是自己后面这些刚加入飞艇部队没多少时间的菜鸟所无法比拟的,真要击落他们,恐怕自己身后也要少掉几艘。
随着巴罗上尉的命令,六艘飞艇朝东北方迎了过去。在瑟瑟寒风与即将到来的空战面前,西蒙少尉紧张的浑身发抖,他还从来没在空中打过仗呢!听经历过飞艇战的人说当飞艇被对方击中后,飞艇上的人不管你是中校还是士兵,唯一的下场只能是要么被火烧死,要么从空中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总之死状极为悲惨。西蒙当时听的睁大了眼睛咧着嘴说不出话来,现在自己就要面对这种残酷的战斗了,想不紧张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出战斗勤务前,西蒙少尉在设于庐州合肥境内的逍遥津基地进行过适应性训练,只是当时的训练是你只要能乘坐飞艇上天,而不吐的一塌糊涂;能在空中辨认方向,而不是一上天分不清东西南北,连大地是在头顶还是脚底都无法分辨;在空中能让机枪猛烈的开火(至于打什么东西就只有天晓得了),而不是一开枪马上惊的大喊大叫,那么你的训练就算通过了。西蒙少尉在训练中表现良好――要是不好他也不会到法国英雄巴罗上尉的飞艇上来了――只是训练毕竟是训练,它不同于正式战争,战场上的东西在训练中是无法完全反映出来的,至少训练场上的西蒙少尉就没有遭遇过今天这种两手一直颤抖的场面。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巴罗上尉可以辨认出对面正在爬升的飞艇决不是法国的,自己已经升的无法再升了,而对方却还游刃有余,法国飞艇气囊的颜色是蓝色的,而那三艘却是白色。
空中九艘飞艇彼此靠拢过来,六艘蓝色的飞艇排着一字斜队形,巴罗上尉的飞艇飞在中间,显得略微突前一些。而三艘白色飞艇排成品字形,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巴罗上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面飞在自己头上的飞艇气囊上巨大的红五星。
三艘白色飞艇缓缓将队形拉开,而蓝色的法国飞艇在接敌中也将队形散开了。在空中飞艇交战中,只有白痴才保持密集的队列,在敌人猛烈的机枪火力下,一艘接着一艘排列整齐的飞艇只能成为人家绝佳的靶子,只有分散才能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三艘白色的飞艇略微偏移了一下角度,朝巴罗分队的右翼移动过去。巴罗上尉明白这是敌人想要抢占南方制高点,好在眩目的阳光掩护下打击自己的飞艇――如果让他们真的飞到南方上空,在阳光照耀下,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谈什么打击敌人?
随着巴罗上尉的命令,他的飞艇停止了前进,并且在倒退着,朝右翼移动。巴罗现在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从敌人左翼给他们一次打击,而是偏要面对面来个硬碰硬?难道就因为自己数量比人家多,头脑生锈,别的都没有考虑了吗?明明自己很方便就可以占领有利空域,可现在却被逼与敌人周旋,这种失策简直是太他妈的愚蠢了!
“哒哒哒……”距离对方还有一段距离,巴罗上尉指挥的飞艇部队就抢先开火了,弹雨如同白色的道道闪电朝上空窜去,巴罗上尉吃力地支起机枪对着正在朝他右上方绕过去的飞艇猛烈地射击。法国人的机枪虽然后坐力比解放军的机枪大了些,可相应的,他们射程也远了不少。在机动性、高度方面不如对手,若是再在射程方面也不如人家,这仗还真不用打了。在仔细研究过对方飞艇后,巴罗告戒自己的手下,一定要抢在对方开火之前首先开火,要在对方进入他们的有效射程之前就将他们击落,不然你的下场将很凄惨。巴罗自己的战果就是这样取得的,今天他与他的手下再次先敌开火了。
巴罗上尉想法不错,只是雷夫耶机枪强大的后坐力极大地限制了他的战术成功运用,当机枪一射击,笨重的枪管就不受控制上下左右乱抖不止,朝天的枪口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加之飞艇因为机枪后坐力颤动起来,从枪管发射出去的子弹在空中乱窜着,没个准确的方向,抢先开火的巴罗上尉遗憾地看到对方没有一艘飞艇在自己猛烈的火力打击下被击落。当然,巴罗上尉也明白靠这种打出子弹四处乱窜的机枪,想要击落敌人飞艇实在需要极大的运气,今天看来运气并不在自己这一边。
当巴罗上尉的飞艇猛烈开火后,三艘白色飞艇在空中沿着之字形朝南边飞去,法国飞艇也沿着自己最右边的飞艇截击对方飞艇。法国飞艇上的机枪虽然在猛烈开火,只是除了猛烈的后坐力大大影响了机枪精度外,固定在吊舱前面的机枪射角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当对方飞到侧翼后,法国飞艇只能改变自己的方向才能再开火,只是这样一来,飞艇机动力就大大受到影响了。
几道白光从白色飞艇上窜了下来,对方开火了,三道弹雨朝巴罗上尉飞艇队最右面的飞艇泼去,飞在最右翼正在跟随巴罗上尉的飞艇缓慢朝南方移动的一艘蓝色飞艇气囊上破了几个洞,几撮火苗从破洞地方冒了出来,很快的,在西蒙少尉惊讶的眼神中,那艘法国飞艇燃起了熊熊大火,巨大的火焰将整个气囊完全吞没了,飞艇如同一片落叶打着旋朝下方凋落下去。在如此巨大的火焰中,飞艇上面三个人肯定不能幸免于难了。
“上帝啊!费里中尉掉下去了!”西蒙嘴里发出绝望的尖叫,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他仿佛自己正在那艘越变越小的飞艇上,烈火吞噬着自己,大地在将自己往无限深渊拉拢进去。还没有开火,敌人就将一艘飞艇给打了下去,这让西蒙少尉感到自己已经发疯了。
巴罗上尉顾不上身边大喊大叫的西蒙,他的手紧紧握牢机枪,眼睛死盯着慢慢靠拢过来的敌人飞艇将子弹打了出去。飞艇空战给他的恐惧在半年前就已经消失不见,在空中一切显得相当简单,双方互相对射时候,不是我将你击落,就是你将我击落,不用多,只要一发子弹击中气囊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切就是如此简单。至于死亡,巴罗上尉见的太多了,自己的,敌人的,他都看了很多次。今天不过再次见到这空中经常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当费里中尉指挥的飞艇被击落时,法国飞艇编队暂时显得有些混乱了,剩下的五艘飞艇有的想继续抢zhan有利位置,有的却显得迟疑,不知是否先撤退一段距离再投入战斗或者逃跑,原本整齐的直线有些零落,不成队形了。三艘白色飞艇趁势加快了速度,不再绕着之字形,而是笔直地朝南面飞去,一串串子弹朝左下方蓝色飞艇飞了过去。
“轰……”惊恐的西蒙少尉眼前冒起一团火球,耀目的红光闪过后,一团热浪扑面而来。飞在旁边的发弗尔少尉指挥的蓝色飞艇临空爆炸了,燃烧着的气囊帆布残片在空中飞舞,金属与木头制作的吊舱被炸成了碎片,沿着爆炸点下方四处飞迸。西蒙少尉甚至看到一个残缺的人体从火球中朝自己直窜过来,当他惊叫声还没有落下,那段人体已经缓缓坠落下去了。
“哒哒……”巴罗上尉狠狠地将一串子弹朝上空撒了出去,一艘白色飞艇猛地顿了一下,雪白的气囊上出现了几个黑点,红色的火焰燃了起来,三个人影从飞艇上跳了出去,如同一块石头朝地面坠落,接着白色的飞艇失去了控制打着旋转了两圈,猛然爆炸了。
“第四个!这是第四艘被击毁的了,上尉打的好啊!能在上尉手下操纵飞艇真是一种荣幸。”操纵飞艇的罗什福尔少尉在旁边激动地喊了起来。
西蒙探出头,白色飞艇爆炸后的烟团还停留在空中,这是西蒙头一次看到敌人的飞艇被自己人击落,刚才慌张的心情舒缓下来。可下面出现的画面又让西蒙张大了嘴――三个白色的花朵正在空中缓缓飘动着。西蒙少尉看到的画面巴罗上尉也看到了,不过他对这个并不惊奇,这些花朵到底是什么东西巴罗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敌人飞艇不是被击中后马上临空爆炸,总是有人从飞艇吊舱中跳出来,然后空中就会盛开这种白色的花朵。以前每次空战下面总是叛军控制地区,无法调查花朵下面是什么,今天看来同样如此,也许只有等到在自己掌握的地盘上击落他们,才能了解这是什么东西了。
三艘白色飞艇少了一艘,可巴罗上尉指挥的飞艇也少了两艘,在双方互相又绕了几圈朝对方射击却没有击落一艘后,白色飞艇发觉无法抢zhan有利战位,于是朝东方飞走了。在空中的巴罗上尉只是做了做追击的架势,也调头朝北飞去。对方飞艇速度比自己快,真要追也追不上,而且在刚才空战中巴罗的弹药打的差不多了,就是追上他也没有弹药供他打击敌人。
一场突然发生的空战很快就结束了,空战中巴罗上尉损失了两艘飞艇,而对方损失一艘飞艇,从战果上看法国人是失败者,唯一让巴罗安慰的是自己再次取得了战果,现在他的战果为四艘。
(二)
长江北岸弥漫着一片白色烟尘,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北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热气球系留在天空,指引下面的炮兵射击。在江对岸是无法将武昌全城都观察到的,尤其是当敌人躲在房屋后面,或者战壕下面更是如此,而热气球就起了扩展炮兵视野的作用,告诉炮兵什么地方有敌人,什么地方没有。隆隆炮声中,罗歇里奥将军站在龟山山头面色严峻地望着对岸。江对岸的武昌城池笼罩在黑褐的滚滚浓烟中,冲天的火光中不时升起橘红色的火球。升起的太阳被战地烟云遮蔽了,有时烟云散开一条缝隙,让太阳从缝隙中透出一丝小脸,那脸也是暗红色的。
战斗进行的相当残酷,罗歇里奥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敌人居然如此顽强,顽强的让他怀疑自己以前的判断是否正确。从情报看对面不过是敌人地方部队,并不是主力,可就是这一万地方部队却顶了他三天三夜,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在三天战斗中,法军第四军在火炮掩护下发起了十余次渡江战斗,可差不多一靠近岸边就被对方赶了回来,白天水面上到处是红色的血丝,被击毙的法国士兵随着波涛在江中浮沉。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守军不过万人,却将两万四千精锐的法军阻击了这么长时间。这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打算让自己渡江,不肯让自己南下他的内部作战,看来巴赞元帅说的有道理――武昌是敌人大门,要在敌人出现漏洞的时候抢先将这门夺过来。现在机会出现了为什么不马上过去?至于打开门以后怎样,还是到时候再说。
两万多军队!不管是强攻,还是从其他地方偷渡,每次都让一万叛军赶了回来,要是叛军是主力部队,并且有十万以上这战斗又怎么打?罗歇里奥感到自己脸色一定铁青了。他以前对付的除了小股打了就跑的游击队,就是敌人主力部队,像现在对面的这支部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是地方部队,抵抗却如此顽强,在法军进攻前,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当法军渡过扬子江中线,进入南岸后,这些叛军才从各个角落将密集的子弹打了出来。子弹是到处乱飞,可打枪的叛军却藏在地下、墙角、树后,让法国人很难找到他们。三天的战斗,第四军伤亡达到一千三,比夏口战役中伤亡还大,罗歇里奥不能不怀疑这样的进攻有什么意义。
罗歇里奥忘记了他的第四军在与解放军交战中学会的是挖战壕,将自己隐藏起来,在两个月前他的部队才刚刚懂得将队形散开。从理论上讲,改变了战法的法国第四军是一支防御性军队,而不是进攻性的,像现在这样在一览无余的江面上对敌人发起进攻,这根本不是第四军擅长的。
三天多没有攻下武昌让罗歇里奥有些上火,可他无法怪罪手下步兵,在寒冷的天气,缺衣少穿的步兵冻的瑟瑟发抖还尽量挺直了身躯朝对岸冲去,每次都是在不可能登上岸后才撤了下来,这样的部队有什么好责怪的?他也无法怪罪炮兵,不错,第四军火炮远远多于对方,可一公里外的火炮再怎么引导,它的命中率也是底得惊人的,在多次防御作战中罗歇里奥早就知道火炮对杀伤呆在掩体里的人效果极差,现在自己的对手就躲在预先挖好的掩体下面,这些火炮能起多大用场真是上帝晓得。而且火炮是新式的,可大量拉上来的炮弹却是老式的前装火炮所用炮弹,新式的炮弹极少,炮弹不足让第四军炮兵常在猛轰一阵后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后方将新的炮弹运过来。
怪罪后勤吗?罗歇里奥已经对主管后勤的人无法再提起兴趣怪罪他们了,虽然那些该死的、无能的、白痴般的后勤官员将运到墨西哥的军服送到了远东,让他的士兵在即将开春的时候还穿着单衣,明明前线已经使用后装火炮了,他们还将前装炮弹拉了上来,罗歇里奥将军还是提不起兴趣怪罪他们,这倒不是罗歇里奥对这些毫不在乎,而是他已经对这些气愤的麻木了,意见在到了远东后就开始提,可官僚的后勤却根本没有改进,一直都是这样,还有什么好气愤的?
“将军……”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的罗歇里奥一回头,见巴赞司令部的少校情报官正从下面跑了上来。也许是路上跑的太急,情报官脸色有些苍白,呼出的气息在脸前凝聚成一团白雾,被风一吹融进硝烟中。“……将军,司令官已到距此二十公里的滠口镇,司令官问将军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将武昌城占领。对将军三天时间也无法攻占万名叛军据守的武昌,巴赞元帅感到极为失望。”
“‘尊敬’的巴赞元帅应该亲自到前面看看士兵们是怎样顶着寒风在刺骨的江水中艰难地朝敌人阵地进攻的!在三天内我损失了一千三百人,一千三百人!难道元帅阁下认为我们第四军还不够卖命吗?我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说明什么时候才能攻占武昌,我只能说进攻这座该死的城市是我们第四军从未有过的灾难!”罗歇里奥紧握双拳,对司令部的情报官咆哮着,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失态大吼大叫的罗歇里奥让衣冠楚楚的情报官吓了一跳,脸色如土,倒退了半步打了个趔趄,头垂了下来。罗歇里奥不顾情报官脸色如何继续咆哮道:“失望?……征集足够运送士兵的船需要时间,安置炮兵阵地需要时间,侦察敌人守备阵地还是需要时间!没有船难道让我的士兵游过去吗?这些笨重的大炮决不能从滠口镇打击敌人!连敌人在什么地方,元帅让我对哪里发动进攻?还有,我需要的弹药在什么地方?我们的飞艇在什么地方?海军在什么地方?你告诉元帅,这是一公里宽的江面,不是元帅家的水池子!元帅要是失望他可以马上将我解职,让其他军上来进攻,看看他们是否能让元帅沮丧的心情好转起来。”
情报官见罗歇里奥将军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结结巴巴道:“……罗歇里奥将军,很抱歉,下官无法将将军的话带给元帅阁下,这对将军并无好处。下官将把将军阁下所面对的困难告诉元帅阁下,您所需要的弹药马上就能运到,飞艇部队恐怕短期内无法支援将军了,昨天在武昌南面,我们执行侦察的飞艇遭遇到叛军飞艇攻击,巴赞元帅刚刚下令暂停飞艇部队出动。就是出动我们的飞艇也不是叛军飞艇对手,这点希望将军能够谅解。至于进攻,下官希望将军能督促部队尽早将武昌拿下来,将军的第四军是我们各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这一点不光下官如此认为,司令部任何人都很明白。下官刚才言语冒犯将军之处,还请阁下多多谅解。”
见情报官用讨好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罗歇里奥原本焦躁的心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松弛。火是要发的,可只要自己在第四军军长位置上一天,进攻也是无法逃避的,除非自己想上军事法庭。“我知道了,我马上组织部队在今天再次对敌人发起进攻,至于什么时候拿下武昌,这个恕我无法给元帅阁下准确的时间。这是打仗,不是他家召开的酒会,说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就能到。夏尔?弗罗萨将军!……您的勒芒师马上再组织一次进攻,我将命令炮兵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掩护!”
因罗歇里奥发怒而紧张的少校情报官在听了将军说的话后,心情放松下来,虽然罗歇里奥话里骨头不少,至少将军承诺继续发起进攻了。站在旁边的夏尔?弗罗萨将军朝龟山山脚下走去。
“将军,对岸的敌人并没有对我们的轰击做出反应啊?难道他们都逃跑了?”情报官走上前,朝对岸望了一会儿,见对岸除了滚滚浓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由得心生疑问,小心问道。
罗歇里奥斜视了少校一眼:“逃跑?……不不不,少校先生您错了,这是那些狡诈的叛军玩弄的小花招,只要我们渡江部队过了一半江面,对岸就会将大量的子弹、炮弹打过来的!我的士兵已经在他们这种小花招上流了血,吃过苦头了。您瞧着,只要弗罗萨将军的十五师半渡之时,对岸肯定会再次重复他们曾经玩过的那些花招!”
对于罗歇里奥将军说的那些话,少校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地点了点头,少校认为前线发生的事情只有将军自己最明白,既然东南一点儿动静没有,而将军却认为敌人还继续呆在那边,自己只要在这里看着就是了。少校在总部里总是听到第四军战斗损失如何小,在别的部队丢盔卸甲的时候,第四军又是如何将敌人击退的,百闻不如一见,既然自己今天来了,自然要好好看看第四军是如何作战的,这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下面正在准备渡江作战的十五师是否能取得渡江胜利,罗歇里奥将军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刚到夏口、汉阳的时候,这两个城池完全是个空城,城里死气沉沉,仿佛几百年都没有人住过了。可第四军的官兵一进入这里,首先遇到的麻烦事情就是遍地都是叛军布下的地雷,大树下、屋门后、街道旁……什么地方都可能踩到地雷。第四军还没有看到敌人,就被地雷炸死炸伤过百人,士兵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这样还不时传出有人被地雷炸死炸伤的消息,对第四军士气影响极大。等扫清道路,罗歇里奥将军发觉对岸的武昌城内也是一点动静没有,他还以为叛军在知道自己到来后,布下该死的地雷阵跑了。为了对付地雷阵,罗歇里奥在周围搜罗了不少黄牛、驮马,打算让这些无知的动物代替他宝贵的士兵去踩地雷,去送死。可在法国人认为除了地雷没有什么对自己构成威胁,坐在抢来的木船上得意洋洋地朝对岸进军时,那些法军士兵一上岸就遇到热烈的欢迎,那密集的子弹将驱赶牲口毫无防备的法军士兵成片扫倒在地,没死的士兵在突然出现猛烈的弹雨下惶惶逃了回去。
首次渡江在大意中失败了,发觉对岸有大量叛军,罗歇里奥不敢再大意,赶紧安排火炮阵地,派小股部队摸敌人具体方位。只是叛军在他小股部队挑衅下根本不动,而那些侦察部队也不敢到武昌进行实地侦察――要是摸进人家阵地搞不好就要当俘虏了!而且就法国人所了解的,叛军主力对俘虏很友好,而那些游击队在抓到俘虏后,很多时候都是一杀了之,对这些介于主力与游击队之间的地方叛军是如何对待俘虏的,法国人心里可一点儿底也没有,虚张声势的试探自然无法摸清对方部署,于是罗歇里奥此后发起的进攻,每次都撞到厚厚的一堵墙上,而精心部署的火炮,就是有系留热气球帮它观察,也无法给予叛军极大的杀伤。进攻前死气沉沉,可一过江心或者渡船靠近岸边时马上会得到枪弹迎接。这让罗歇里奥毫不怀疑现在对岸还有敌人存在。
在炮火掩护下,上百条木船先后离开了汉阳,从南岸嘴到鹦鹉洲一线往对岸过去。三天的战斗让法国士兵习惯了对岸对手打法,大家都知道只要自己到了江心,对岸就会射击,在死亡威胁下,木船过江的速度极为缓慢。可当船队到江心后,对岸还是没有反应,这让法国人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前几天也有这样事情发生,法国士兵提着的心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当船队靠近岸边、接触到江岸、士兵哆嗦着弯着身子离开木船朝江堤爬上去,武昌城内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叛军在什么地方?”见弗罗萨将军的勒芒师强渡部队消失在江堤后面,炮兵已经停止轰击了,从总部过来站在罗歇里奥身边的少校终于忍不住了。
当勒芒师强渡部队靠岸后,罗歇里奥将军就觉得心里跳着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应该受到阻击的部队居然平安上了岸,这让罗歇里奥猜不透对手到底在想什么。过江的船队从武昌那边返回了,很快,下面有人朝山顶跑了过来。
跑上来的是勒芒师师长夏尔?弗罗萨将军,弗罗萨登上山顶,脸色很难看地叫道:“将军,我渡江部队在武昌未发现叛军踪迹!”
罗歇里奥感到眼前一阵发黑,那些该死的阻击自己长达三天三夜的叛军不在武昌?那么前几天是谁在阻击自己?难道是鬼不成?代表巴赞元帅督促自己进攻的情报官就在身边,自己刚刚才说只要部队过了江心就会受到敌人阻击,可现在……
***“我亲爱的将军,对您三天三夜顽强地不停朝武昌进攻的精神,本人十分敬佩。哈!您瞧,我军炮火是多么猛烈啊!世上有什么力量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还能幸存?将军,经过这么一场激战,您的收获应该很大吧?请问将军您抓的俘虏在什么地方?缴获的武器在什么地方?”
武昌城内原来经过几年建设,显得繁华的街道现在到处都是残墙断垣,倒塌下来屋梁余烟袅绕,焦黑的木头上还有几点火星,不时有轻微的噼叭声传出。巴赞元帅走在街道上,地上到处都是大小弹坑,浮土瓦砾让巴赞元帅每走一步都极为费力。
随着巴赞元帅略现夸张地问罗歇里奥将军,跟随他一起视察战场的将军们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是为了同僚的面子他们才没有真的笑出声。
天虽然不热,可巴赞元帅嘲讽的话让罗歇里奥脑门上浮现出几粒汗珠。阻击自己的敌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从自己伤亡一千三百人就可以知道了,同时天上的飞艇部队也可以证实自己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可顽固的巴赞元帅对这些却视而不见,在他眼中只有武昌已经没有叛军主力,敌人全朝江宁方向转移了,这让罗歇里奥将军不知道应该如何跟他解释。
罗歇里奥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虚汗,有气无力地说道:“元帅阁下,我军是真的遇到敌人顽强抵抗,很遗憾,敌人趁夜色掩护从阵地上撤退下去,这造成了我军没有抓到什么俘虏,也没有取得什么战利品,这些是下属的失职。不过我认为敌人应该隐藏在武昌外围,正打算随时给我军打击,下属请求元帅还是早日到江北比较安全。”
“周围?什么地方?”
“下属正打算派部队去搜索他们,也许叛军主力正隐藏在武昌周围,当我军主力过了江后,他们就可能出现,对我军进行攻击了,这些不能不防备。”
巴赞脑袋晃个不停,摆着手道:“不不……将军,您所遇到的只是小股部队,真要有大批敌人,我军飞艇早就将他们找出来了,可到现在为止,我们的飞艇在天空还未发现任何有敌人主力的蛛丝马迹,将军您的谨慎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全军十万人守侯着您的部队尽快打开通道,可您却因为‘可能出现’的叛军主力在这里浪费了三天时间!”
当武昌叛军突然消失不见,罗歇里奥就确信敌人真的是想引诱自己愚蠢地南下,而不是如同巴赞元帅所设想的一样正面南方叛军兵力空虚。如果真的空虚,那些顽强的叛军是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动后撤,现在自己遇到的情况恰恰证明武昌周围就有敌人主力埋伏,敌人所作所为就是放自己南下,然后按照中国人刘长佑所说的“关门打狗”。
可惜罗歇里奥将自己判断告诉巴赞却换来放肆的狂笑,很英勇地呆在后方的巴赞元帅认为罗歇里奥将军被敌人虚妄的强大外表吓晕了。巴赞认为敌人是真的已经离开了两湖朝江宁开去,至于武昌防守三天然后消失不见,这很简单,这些只是担任掩护的后卫部队,在法军勇猛打击下,这些胆小鬼丢弃阵地逃命去了。当然,飞艇部队在三天内的侦察让巴赞元帅也相信南方并没有叛军主力,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十万法军下步朝什么地方去。
罗歇里奥对狂妄自大的巴赞元帅所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听进去。飞艇部队是没有发现敌人踪迹,可这是两天前的事情,自从两天前法国飞艇在武汉上空遭遇叛军飞艇并且损失两艘后,巴赞元帅就终止了飞艇对南方进行巡逻。这两天在超出法军控制区外没有一艘法国飞艇在天空飞行,巴赞元帅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自己外面没有敌人?两天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勇敢的巴赞元帅心思根本没放在寻找叛军主力上面,各种情报都显示敌人主力正朝江宁过去,巴赞元帅对在湖北的日子已经呆腻了,他不想再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既然你要打江宁,那么我就打你老家,看看谁先忍耐不住。巴赞现在考虑的是当法军全部南下后,现在应该是进攻南昌、赣州?还是朝岳州、长沙进攻?进攻南昌、赣州的好处是可以铲除叛军重要的武器补给基地,让他们没有枪弹可用;而长沙,巴赞研究过中国形势,他了解两湖是中国的粮仓,如果占领了湖南,那些叛军没了粮食,自然也将不战自败。两个目标都很吸引人,这让巴赞一时无法决断。
罗歇里奥竭力反对巴赞再让部队南下,不管是进攻长沙还是进攻南昌,罗歇里奥统统认为是疯子的想法。就算叛军主力不在武昌城外,可巴赞得到的各种情报显示到江宁去的他们距离九江并不遥远,而九江距离南昌也不远,让十万法军到南昌去,漫长的补给线,脆弱的后方(罗歇里奥认为只要叛军海军封锁扬子江江面,南下的法军将与江北失去联络),这时候到南昌等于寻找敌人主力决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至于进攻长沙,占领叛军的粮仓,罗歇里奥认为这也不过是巴赞异想天开的妄想而已,从情报上看那边有一个叛军主力军(第四军),还有一个对法国人来说极端神秘的部队――模范军。大清朝廷的情报工作不是那么软弱无能的,从那些密探得到的消息看这个模范军有六到七万人规模,他们的很多装备是罗歇里奥所没有听过的,据说这个模范军是叛军在历次战斗中负伤士兵所组成的,都是些老兵。这样的部队作战能力决不能按照叛军普通七万主力来判断,十万法军对上十万装备精良的叛军部队,战争胜负先不说,时间肯定是漫长的,这么长的时间到江宁去的叛军既可以继续攻占江宁,也可以调头西进,当法军陷入湖南苦战中,叛军主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真是傻瓜也能想象到。让清军掩护法军后背?那些清军现在能保留半壁江山已经在觉得万事大吉了!他们原本就反对南下,又怎么可能听从巴赞元帅的话,在法军进攻时,担任抵挡叛军主力这个重任?
罗歇里奥的话对巴赞一点用处也没有,相反却让巴赞元帅认为罗歇里奥是胆小鬼,既然罗歇里奥将军坚决反对决定战争胜利的进攻,那么彻底消灭中国叛军取得帝国勋章的荣耀不应该有胆小鬼什么事,就让罗歇里奥担任守卫武昌,掩护法军后路好了。
在一场吵闹后,三月一日,巴赞率领的三个军朝可以决定战争的湖南进攻了。说实话巴赞对进攻叛军主力自己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虽然攻占赣州可以消灭叛军工业基地,可相应的风险也大了不少,在听过罗歇里奥判断后,巴赞决定还是夺取粮仓比较稳妥。模范军?这只是叛军故弄玄虚,当不得真的。当罗歇里奥目送着七万法军踏上征程,心里充满了忧虑,他不知道这些法国男儿有多少还能靠自己力量从那边再走回来。
(三)
天心阁,众多的百姓趴在城墙上朝外面望去,在外面城墙脚下军乐队奏着雄壮的军歌,一队队身着棕绿色军服,头戴钢盔的战士平端着步枪,目光侧视着左边天心阁,踏着军歌的节奏从城墙下迈着正步开去,嘹亮的口号声响彻云霄。机枪、迫击炮在军乐队与行进的队列之间一字排开。
模范军的林军长扶着垛口,朝下面有力地挥舞了几下手,回应他的是更加响亮的口号。林建华半转过身,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将笑道:“邱部长,你看我的部队如何,还过的去吧?”
邱明抬起右手对下方走过的方队挥了挥手,只是他的动作不象个经过训练的军人,显得有些太随意了。刀削般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对邱明来说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笑归笑,想从邱明嘴里掏出让人好听的实在太难为他了。邱明用独有的右手撑在垛口上,淡淡道:“还可以,只是你们模范军很长时间没有参加战斗了,不知要是现在就拉上战场,这些战士是否能面无惧色迎接死亡?看到没有,刚才文军长的队伍走过,队列虽然不是太整齐,可那些战士走的步伐却带着硝烟味,充满了肃杀气,这才是一支上战场撕杀的军队,而不是跑江湖卖弄花拳绣腿的。文军长你也别得意,其他四个军,哪一个拉出来都不会比你的部队差多少。”
模范军参加今天在长沙举行的湖南地区解放军阅兵仪式的部队都是下面精心挑选出来的,却让邱明损了一把,这让林建华对邱明有意贬低自己的模范军大为不满:“怎么可能?他们都是老兵了,又不是没有参加过战斗,相信比你带来的那些孩子要更加能够面对死亡。队列嘛!自然要走的整齐,有力了……我说邱部长,您今天是怎么了?说话也太不吉利了!”
“吉利?只有勇于面对死亡才能摆脱死亡,越怕鬼,鬼越容易闯上门来。老想讨个好口彩,只能是自欺欺人。”给林建华一说邱明说的更带劲了,邱明每说一句话林建华就要皱一下眉头。
站在邱明与林建华旁边的卢秋生插嘴道:“我说二位,你们也别探讨什么好口彩了,还是看看各部谁更好看些……嗨,看!我的突击旅上来了!”
军乐队调子突然为之一变,由雄壮转为高昂,随着卢秋生手指的方向,突击旅八百名官兵排成整齐的两个方阵从南方朝天心阁方向走来。蹬地有声的方阵中,每名将士都是如此魁梧,黄、绿、棕三色组成的束身迷彩衣穿在突击旅将士身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长沙市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突击旅这样打扮的军队,见到这支在寒冷的早春穿着如此单薄,裸露出两条充满爆炸性力量肌肉的臂膀,市民们用力鼓着掌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突击旅走到天心阁下面,卢秋生抢前一步,炫耀着朝下面用力挥舞着巴掌,仿佛惟恐别人不知这支部队是属于他领导的。
八百人的突击旅方阵很快从天心阁上面解放军将领面前走过,在后面出现了一支“年轻”的队伍。说队伍年轻,那是因为与前面几支过去的队伍相比,组成这支部队的战士年龄普遍显得年轻许多,很多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学员稚嫩的脸上带了一股刚毅之气,有种蔑视一切困难的气概。战士很年轻,不过这支队伍成立的时间却不年轻了,走过来的队伍是由赣州军事学院学员组成的学员旅队伍,而赣州军事学院,前身就是一八六二年六月在温州瑶溪成立的初级军事学院,要是追溯更早,寻找他的源泉话,那么他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一八六二年一月十五日在温州成立的短期军事培训班,从那时侯开始,这支部队已经走过四年风风雨雨,由初创时期一棵幼嫩的小树苗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了。
由一千两百身着草绿军服的战士组成的三个学兵方队整齐划一地从天心阁下依次通过,这三个方队代表了赣州军事学院现有的六千名学员。军乐队奏的歌曲也变成了军校之歌,曲调显得严肃却不失活泼,充满了一种乐观向上的味道。见学员旅方阵走了过来,林建华注意到原本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的邱明两颊有些潮红,眼睛略微睁大了些,喜悦之情从眼角透了出来,不过很快邱明又恢复了原样,还是一付古井不波的样子了。
邱明在回到南昌担任作战部部长后,又兼任了由军事学院学员组成的学员旅旅长,他以前曾经担任过军官教导旅旅长,这职位对他而言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不过军官教导旅的战士都是由有战斗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在教导旅经过短期培训后,很快就到各个部队担任初级指挥员,负责率领最基层的班排作战。而军事学院培养的是一批有理论素养的初级军官,在军事学院毕业后,到部队担任的是排长、连长这样的职务。虽然这些学员以前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真枪真刀的搏杀,但足够的知识让他们可以胜任以后更高一级职务,将解放军建设成一支有知识的军队。
没有知识的军队是一支愚蠢的军队,这句话杨沪生史秉誉不光经常说,还为了让军队不成为这种愚蠢的军队做了大量工作,让战士在进入军队第一天就开始学习粗浅的文字,只要没有战斗任务,每天除了基本军事训练就是上文化课,就是在作战时候,战斗间隙基层文化教员也要给战士们教书。不过这样只能让战士们摆脱文盲,给家里写写信,能读懂报纸,与真正的知识型军队还差之很远,但对现在这个世界来说,解放军已经做的不错了。
学兵方阵后,军乐队奏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城墙上,城市外围观的百姓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由年轻市民与长沙周围百姓组成的地方守卫队出现在大家视野中。与正规军相比,守卫队的衣着就显得太随意了,那些队员穿着自己家里的衣服,只是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红布条。青色、黑色,长袍、短褂,各种各样的衣服让没怎么训练队列的守卫队看起来更像是一支赶集的人潮。不过长沙市民对这些是不在乎的,本地人组成的队伍给了他们太多的激情,心潮澎湃下,百姓们把最热烈的掌声毫无吝啬地全部献给这支略显寒碜的队伍。两千多的长沙守卫队队员在百姓欢呼声中胸挺的更高了,抗在肩膀上的长矛被队员们举了起来,指向天空。
林建华见守卫队方队一队队从下面走过,回头对邱明道:“下面没什么看头了。邱部长,首长不是正准备发起湖北战役吗?这时候你怎么率领学员旅跑我们这里来了?呵呵,连卢旅长也被你带到我这,是不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当总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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