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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战争就是这样,为了胜利大家可以不择手段,何况土耳其要是文明点儿,我们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教导这些野蛮人了……娘的,憋死我了!”挤在孔敬恭身边的徐永晋刚取笑两句敌人,话一说多马上感觉氧气不够,憋的慌。

美索不达米亚大部分地区属于热带沙漠气候,可它的东北部却属于亚热带地中海式气候,到处都是湖泊、沼泽。三月的中国很多地区还忍受着倒春寒,棉衣、皮袄是大多数中国人在三月的选择,可这里潮湿炎热的气温却让人就是光着膀子也觉得喘不过气来。何况他们还许多人都挤在一个很深的掩体里?更恐怖的是随着士兵朝掩体里钻,毒气也跟着渗了下来,为了不被毒气熏死,人们用浸湿的军被将入口处堵了起来,这样毒气是进不来了,可空气也无法流通,众多人拥挤在一起,没多少时间人们就汗流浃背,臭气熏人。徐永晋费劲地通过橡胶制造的防毒面具呼吸氧气,他觉得心怦怦直跳,脑袋发晕,人都要窒息了,这时候吸一口空气都如此困难,还如何说话?

徐永晋他们登陆中东法奥半岛已经四天了,作为中国参加世界大战的远征军,拿出手的部队自然不能太差,于是拥有悠久历史的陆军第二集团军第四军第十师就作为远征军先头部队第一个奔赴战场。让战士们感到无上光荣的是,带领他们踏上征程的是:前陆军上将,第十师第一任师长高明辉将军。

作为一名拥有辉煌历史的战将,七十六岁的高明辉原本应该在家里面享清福,只是一嗅到硝烟味,高明辉在家里就骨头痒痒,坐不住了,于是老家伙跑到军方上层要求率领他的老部队上战场。总参谋部那些大员均为高明辉小辈,有的还在高明辉手下当过兵,他们当兵的时候,高明辉已经是中将军长了。既然老上级开口了,做小辈的怎么着也要洗耳恭听。不过高明辉历史实在太辉煌,这么老的一名上将搁在什么地方都不合适――总不能真的满足老领导要求,让他担任师长吧?上将担任师长,说出去没得让人家笑话。

高明辉倒不在乎官衔是高是低,他只要能打仗就成,一番商讨后,老将高明辉再次出山,恢复军籍,担任陆军第二集团军上将副司令。高明辉重新出山,就是要指挥第十师重现以前拥有过的辉煌,重新上任后高明辉在第一时间奔赴广东第十师驻地,对全师官兵发表了一番讲话。大致意思就是作为第十师老人,他要率领大家争取最辉煌得胜利,以前第十师终结了反动的满清政权,这一次要将罪恶的同盟国扫进历史垃圾堆里去。忠勇无畏的第十师是任何敌人所无法击败的,第十师的信念是进攻、进攻、还是进攻!直到消灭一切敌人,作为胜利者终结战争。除了这些,第十师别无选择。对第十师讲话还没多少日子,高明辉就率领着加强了的第十师踏上征途。

加强后的第十师拥有两个步兵旅,一个战车营,一个野炮团,一个山炮团,一个防空营,一个航空大队再加上辎重、工兵、通信、骑兵、医疗、警卫等等直属部队,全师拥有两万四千人。

为了援助协约国,中国远征军将第一个目标瞄准了中东奥斯曼土耳其的美索不达米亚行省。将目标选为土耳其陆军军部大有深意,首先,土耳其因为治国无方,被称之为“欧洲病夫”,在中东地区,因为土耳其横征暴敛,当地百姓对他们是积怨已久,和处在上升势头的德国比起来,中东自然好打多了,(欧洲打的有多乱,军方上层根本不考虑,也许潜意识中,那些领导人还希望欧洲越乱越好,打的时间越久越好,最好在中国军队登陆欧洲前,同盟国与协约国两方都打的精疲力竭。)先打弱再打强,这是军事上取胜之不二法门。

除了土耳其是同盟国最弱一环,还有一个不便说出口的原因是中东的石油。现在这个世界虽然汽车不多,飞机极少,火车轮船只要靠燃煤作为动力,但石油却是将来最重要的能源――国家第一任领导早就告戒后代要注意争取中东站在中国一边,因为那边有石油。当时人们还不理解,在前几年中东传来发现大规模油田后,人们又想起了第一任领导的告戒。第一任领导乃神仙级人物,眼光历来看的很准。现在中国的汽车、飞机都需要石油,能在这里扶植起“民主”国家自然是中国的福音。

当然,对美索不达米亚,不光中国看中了,同样是协约国一员的大英帝国也看中了这里,英国是因为在一九一一年和波斯签定了协议,波斯允许英国开发当地最大的油田,而从土耳其控制的美索不达米亚很容易可以对英国开发的油田进行攻击,于是不管是为了美索不达米亚的石油,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波斯的利益,英国都希望他能控制这里。不过英国想归想,现实情况是现在协约国在欧洲极为被动,法国的投降让德军将主力部队抽调到东线,在德军猛攻下,要不是天气给俄罗斯军队帮忙,加之大量的武器弹药战略物资从中国源源不断卖给了俄罗斯,恐怕俄国也要退出战争了。在海上自从德国海军突破海峡后,英国海军主力将大量主力战舰回缩到海峡,防备德国通过海峡登陆英国本土。而英国的陆军又要在巴尔干顶德、意、奥,在埃及对付窥视苏伊士运河的土耳其,实在没什么能力再照顾美索不达米亚了。

中国自从一九一二年七月十五日宣战后,除了海军一支小规模舰队对太平洋上德国拥有的殖民地展开攻击,陆军、空军、海军主力都没有出现在英国人最希望看到中国人出现的欧洲战场上,一付坐山观虎斗的样子让英国上层极为恼火。从八月督促到十二月,中国政府总以部队还没训练好,部队没有集结好为借口,搪塞火急火燎的英国人。等集结好了,中国又以没有足够的运输船为借口,迟迟不肯行动,让中国军队通过俄罗斯加入战争,中国政府却又以俄罗斯历史上和中国关系不是很好,英国出钱卖武器给俄罗斯是可以的,直接出兵民众那边却很难通过。

谈了半天英国人才发现中国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看到好处不愿意太早出兵,而英国现在各条战线却都需要中国的援军。陆地上他需要中国与他一起开辟欧洲西线战场,海上他需要中国海军与大英海军一起将德国在大洋上袭扰的战舰要么击沉要么赶回德国港口里,德国人再一宣传他要在中国登陆欧洲前首先登陆英伦三岛,英国就更紧张了。

为了让中国军队尽快加入与同盟国的战争,英国只好在一些方面进行让步,于是很不情愿的英国与同样很不情愿的中国就马来亚、马六甲(新加坡)、贡榜(缅甸)问题展开谈判,英国同意从这些地方撤军、撤出行政人员,由中国监管,十年后在中英两国共同监督下让这些地区成立民主国家。至于中国提到的印度尼西亚,由英国出面与荷兰商谈,劝说荷兰同意印度尼西亚独立。所有问题都谈完了,中国又提出陆军暂时不能出兵欧洲,海军可以帮助大英帝国一起对付德国骚扰舰队,独力维护太平洋与印度洋航运安全。至于陆军必须先打土耳其,再战欧洲。至于中国参战前如何保证欧洲战场局面不会继续恶化,中国可以同意远东协约国通过俄罗斯进入欧洲战场。

所谓远东协约国,就是以中国为首先后宣布对同盟国宣战的高丽、安南、日本。高丽和安南自从改变国体后,历来和中国同进共退,历史上这两个国家就是中国藩国,接受中国领导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情。至于日本,自从明治维新后,日本的国力大大提高了,可是一八七四年琉球群岛事件后,日本发现自己和中国差距实在太大,他的军队根本无法与中国抗衡,于是日本大力发展海军,几十年过去后,日本海军实力扩张成亚洲第二。可是日本在发展,中国海军同样没有歇着,中西菲律宾战争让日本海军看到了自己与中国之间差距与一八七四年相比,不是小了,而是更加大了。中国的强势发展让日本国内再次展开是全盘西化还是重新回到汉化道路上来。日本这个国家很怪,当中国实力不强,不想和日本交手时,日本千方百计要从中国这里捞取好处,可是等中国强大了,整个日本海军加起来也赶不上中国太平洋舰队中的一支战列舰分舰队所拥有的实力,而强大的中国还将如此弱小的日本作为假想敌,按照正常思路,日本也应该将中国当敌人了吧?不,这个奇怪的日本却不是这么想,这时候的日本不是想与中国发生战争,而是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方式与中国上层联络感情,希望能和中国保持友好关系。

这次中国加入协约国的第二天,日本也宣布对同盟国宣战,并且还很明确地说服从中国领导。对送上门来的帮手,中国自然无法拒绝。和英国一番讨价还价后,高丽陆军第七师(三个团,共一万两千人)、安南陆军第二师第三旅(七千人)、日本第三师团(步兵第五、第二十九旅团组成,全师团一万八千人)组成联军在二月底进入中国,打算通过中国进入俄罗斯。至于中国军队,陆军除了动用二十艘运输船外,还征调了六十艘用来跑运输的商轮、货轮,在英国印度洋舰队暨中国新成立的印度洋远征舰队掩护下一次性运送第十师在三月中旬到达美索不达米亚。

和高明辉想象的港口戒备森严,部队要经过一番苦战后才能登陆相反,在海军舰炮一轮猛轰后,十九旅三十七团一营部队在没有遭遇阻击下,顺利地在法奥登陆了。要是没有海军舰炮轰击后,陆地到处升起的团团烟柱,登陆部队会以为自己是出国旅游了。

登陆部队在镇子里搜索后发觉这里的居民已经在自己来之前逃的差不多了,只留下极少一些实在走不动的当地百姓。经过翻译交谈,船上的高明辉这才了解到这么重要的法奥,土耳其守军只有一个连兵力,并且在洋面出现中英联合舰队后,还没开火他们就脚底抹油了。至于土耳其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兵力,据高明辉了解土耳其军队是由凯利尔帕夏(注:帕夏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高级军政官员的称谓,也有翻译为巴夏。帕夏不世袭,无固定职务)率领的大约一万八千人军队,和高明辉指挥的第十师相比数量远远不如。

既然敌人实力不强,而且斗志极低,没放一枪就逃跑了,高明辉自然认为第十师将轻易占领美索不达米亚首府巴格达,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海军陆战队马上就要对德属东非动手了,高明辉可不想海军夺取德属东非后,自己还没拿下美索不达米亚。

先登陆的十九旅三十七团在军乐队伴奏下,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没看到打砸抢返回来的当地百姓注视下,迈着正步朝巴士拉前进。侦察敌人?高上将说了,敌人都是属兔子的,看到装备精良的中国军队,他们不丢魂落魄马上投降,就转身有多远逃多远,法奥登陆已经充分证明了高上将对敌人的蔑视一点儿没错,为什么还要担心敌人呢?

当三十七团快要进入迈阿米尔时,不幸的事件发生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大批炮弹准确地落在正在行军的三十七团队列中。一通炮火过后,三十七团走在最前面的一营丧失了战斗力,跟在后面的二三营也遭受重大损失,更可怕的是大批土耳其军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卡其色土耳其士兵。不过一次冲锋,三十七团就丢了一个营,要不是二、三营一边以各种武器拼命朝敌人射击,一边就地展开挖掘工事,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筑好野战工事,将敌人堵在西北,恐怕三十七团就要扔在到巴士拉的半道上了。

莫名其妙就丢了一个营,还有两个营遭到重创,这给远征军前途蒙上了阴影,如此事件高明辉上将自然不能接受。于是三十七团团长被火线解除职务,押送回去准备让他接受军事法庭审判。至于十九旅旅长,他也逃不了接受留职察看处分。

法奥港口规模不大,四天的时间只将第十九旅送上陆地,二十旅暨师各直属队大量的重装备还在运输船上晃悠着。三十七团一天战斗减员近三成,无法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了,无可奈何下,高明辉上将只得将原本当花瓶摆的三十八团――也就是铁血青年团――调到第一线,让他们驱逐当面之敌,徐永晋所在三十八团成了参加陆军所有部队中第一支有组织与同盟国作战的步兵团。三十八团从三十七团手中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刚看到空中自己方面的一架草绿色侦察机和土耳其方面一架战斗机的空战,接下来就遭遇到土耳其炮击。

掩体里每个人都没说话,虽然光线极为阴暗,人们还是能发现身边同伴脸色苍白,恐惧地看着周围的人。掩体深藏在地下,呆在掩体里听到的爆炸声小了许多,只是当炮弹落在掩体头上时,掩体墙壁就被震的直摇晃,里面的战士提心吊胆害怕并不坚固的掩体会否被震塌――如果震塌了,他们十来个人可全要活埋在这儿了。

爆炸声渐渐朝后面延伸了,掩体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小,人们只听到极为沉闷的爆炸声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咣地一声,掩体门被人狠狠一脚踹开,一股浓烈的黑烟夹杂着大量灰尘从外面涌了进来。里面的战士手紧紧握住手中步枪,警觉地望向门口。

“快……敌人上来了!快进阵地!”从烟尘中探进一颗脑袋,人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只手指向外面,扯着嗓子大声朝里面人高喊着。说完了他又转身消失在烟尘中。见是自己人,人们松了一口气。反应到敌人上来了,掩体里十来人从掩体里鱼贯冲了出去。

徐永晋跟着迪迪钻出掩体,俩人飞快奔向自己应该待着的位置。炮弹还在不停爆炸着,一发发炮弹发出尖啸声,从西北掠过头顶落到后方,褐黄色的土块在后面到处乱飞着,有些炮弹落在了沼泽里,水花夹杂着黑泥沙直冲天际,而后面也有一发发炮弹划过头顶,落到西北方。阵地上到处还飘着一缕缕黄绿色烟絮,天空早就不是瓦蓝色了,滚滚黑烟让头顶成了一片血红色。

哒哒……爆炸声中传来土耳其军队机枪缓慢的射击声,不时传来子弹撞击上身后泥土发出的咻咻声。徐永晋感觉那些子弹都是瞄准自己打来的,如果不是在国内训练匍匐前进时,连长用机枪威胁过他们的生命,恐怕现在徐永晋很有重新钻进地下掩体的yu望。稍微整了整钢盔,徐永晋缓缓抬起头,从战壕中露出头望着外面。虽然是下午,外面到处都是烟雾,仿佛家乡冬天清晨,五十米开外就看不清楚了。透过烟雾,有一群群模糊的身影正在朝自己这边前进。

后面三十八团的炮兵部队不停地发射炮弹,无数的炮弹飞入烟雾中,炸起一团一团的红色火球,将烟雾驱散开一角,不过很快又被周围烟雾所吞没了。在不停飞过去的炮弹爆炸下,那些烟雾在渐渐变淡。

徐永晋仿佛听到战壕里有人在嚷嚷着什么,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到爆炸升起的黑红色火光下了,对这种足以让无数人生命化为乌有的火光震惊不已。脑子里正一片空白,徐永晋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条件反射下,徐永晋差点要捂着屁股跳起来。

“快!向正前方快速发射!……快!每个人都要发射!如果你不想当俘虏就给我打!”

徐永晋这才听清楚刚才嚷嚷的那人是自己的连长王江林上尉。上尉正用焦急而严厉的声音向他们喊着,周围阵地上已经响起了己方机枪怒吼声,还有步枪噼啪声。

徐永晋喘了口粗气,将步枪支在射击口,拉上枪栓,扣动扳机。步枪猛烈地朝后座,巨大的爆炸声让他耳鸣,连长的喊叫声听不到了。现在徐永晋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朝前方射击!”。他不停将子弹装进枪膛,在胸部那么高的射击口射击,手有些颤抖,一发发的子弹让徐永晋打了出去,躲在战壕里的徐永晋可以看到一道道亮光以及快的速度钻进烟雾中,不停朝上涌的那些模糊人影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可是那些没有倒下的人影还在继续靠近战壕,这让徐永晋十分害怕,惧怕敌人冲上来让他以训练场上从所未有的速度发射着子弹。

几发炮弹落在不远的隔壁连阵地上。炮弹距离徐永晋他们是如此之近,近的如同一千扇门同时砰砰关上,让他以为这些炮弹是落在自己头上了。

“天哪!……瞧!”迪迪在徐永晋不远的地方高声喊着。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铁血青年团战士被炮弹抛到半空中,他的钢盔被炮弹炸的飞在他上空。人仿佛扯线木偶徒劳地在空中扭动着,显得十分怪异。迪迪神经质地高喊起来:“我的天哪!下次该我们挨炸了!”

“他妈的!你这个傻瓜,害怕了吗?继续射击!炮弹又没有炸到你!”迪迪高喊的时候徐永晋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目光刚收回来就看到王上尉重重踢着迪迪的屁股,恶狠狠地骂着他。战壕并不深,只有齐胸的高度,而王上尉现在直挺挺站在战壕中,毫不在乎那些飕飕而过的子弹,哧哧落下来的炮弹,就那么直挺挺地在战壕中走动着,仿佛这些可以撕裂人的怪物都不会触摸到他,也许从接上火后上尉就这样行走在战壕里了,可到现在他愣是一点儿油皮也没有蹭掉。

上尉的大无畏精神鼓舞了徐永晋,一直紧张的噗噗直跳的心脏放了下来。“只要连长在,阵地就不会丢!”徐永晋十分坚定这么一个信念,沉稳地通过准星瞄准外面那些从烟雾里显露出来的人影,不停地扣动扳机。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对阻击进攻的铁血青年团战士而言,这场阻击战仿佛他们降生以来就伴随着他们,他们一生全部生涯就是阻击土耳其人发动的这次进攻。战士们通过战壕不停地射击着,不时有身着卡其布军装的土耳其军人从烟雾里钻出,只是一钻出他们马上变成无数步枪、机枪的活靶子,最终栽倒在地。钻出的土耳其人越来越多了,虽然这些人从烟雾里出来后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可坚守阵地的铁血青年团战士却觉得自己的阵地总有那么一刻要被土耳其人突破。上级说过土耳其军队都是由一群胆小鬼、猥琐不堪的怕死鬼毫无战斗经验的傻瓜组成,他们没有一点儿战斗意志,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中国军队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些军人的耻辱马上就要投降。可在迈阿米尔,铁血青年团遭遇到的显然不是上级形容的军队。这些人排着散兵线不顾身边人不停倒下,毫不畏惧朝前冲锋。并且看到正面火力凶猛,他们还打算从两翼突破铁血青年团的防线,这怎么可能是一支只会投降的军队所为?!双方都拼命将炮弹发射到对方头上去,土耳其军队拼命想打开中国军队防线缺口,而中国军队也死活不肯从原地倒退一步。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炮弹爆炸声渐渐稀疏下来,那些仿佛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的土耳其军队终于开始后撤了。打出枪膛里最后一发子弹,徐永晋舒了口气,土耳其人的撤退让他十分宽慰,沿着掩体壁缓缓坐倒下去。一切都是如此神奇,徐永晋好奇地想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沉重的防毒面具戴在脸上让自己呼吸十分困难。徐永晋一把将防毒面具从脸上扯了下来,大口呼吸着外面空气,哪怕空气中还有致人死命的氯气他也不在乎了。

摘下防毒面具,徐永晋吸进来的空气中混杂着大量的火yao味、没有完全飘散开的氯气味、浓烈的血腥味、木材燃烧刺鼻的味道、还有难闻的什么肉烤焦的臭味。这时什么肉?徐永晋不解地再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空气,突然他想明白了,接着就手掐着喉咙低着头呕吐起来――徐永晋想到,这种烤焦的肉味是从烧焦的人肉上面发出来的臭味。

“敌人逃跑了!上刺刀……跟我冲啊!”

徐永晋刚吐没几口,就听到连长在旁边大喊着,其他战壕中的友军已经呐喊着冲了出去。徐永晋赶忙站了起来,给步枪上好了刺刀,几乎是无意识地跟在王上尉后面朝后退的土耳其军队冲了过去。跑了没两步,徐永晋发觉冲上来的不光是自己,周围到处都是五连的人,大家一起高呼着在莫枝训练营进行拼刺刀训练时喊的口号:“冲――杀!”

冲锋,让人热血沸腾,尤其是追击溃逃的敌人,更是如此。徐永晋以他最快的速度跟着连长追击逃跑了的敌人,他感到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可身边还有人不时超越他,冲的更前面。前面的土耳其逃兵最近的距离徐永晋也不过三十来米距离,这些人见到中国军队追了上来,跑的更欢了,只是进攻时已经消耗了他们大量体力,怎么跑也跑不过一直蹲在战壕里的中国军人。

一些落在后面的土耳其人见跑不过人家,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子弹飕飕从头顶飞过,不时有跑在身边的人一个踉跄栽倒下来,吓得丢弃手中武器,蹲了下来,高举起双手,用土耳其语大喊着:“饶命。”冲上去的中国军人顾不上那些放下武器的敌人,直是高喊着继续追。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战场上到处回荡着缴枪不杀声。虽然大家在训练营的时候已经学过如何用德语、意大利语、土耳其语喊缴枪不杀,可现在头脑发热的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应该喊土耳其语,大家还以为这些人都能听的懂中国话,很容易就用汉语喊出口号来了。绝大多数土耳其人并不知道中国人喊的是什么,听到身后有中国话,这些人逃起来更加不要命了。

见敌人没有放下武器投降,反而逃的更快,战士们血红着眼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进撒丫子狂奔的土耳其军队中,用刺刀捅他们,后面机枪阵地上几挺机枪用子弹组成的死神之网将土耳其人兜腰拦截。战场上到处都是被刺刀捅进身体濒死的土耳其人哀叫声。不光是哀叫声还有哭泣声。

徐永晋追上一个土耳其人从后面照着他后背狠狠捅了进去,那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嚎,丢弃手中倒提着的步枪,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着,后背卡其布军服出现了黑黑发亮的一团,黑团迅速变大中,红色的鲜血从卡其布里渗了出来。这是敌人的臭血,徐永晋厌恶地想到。刚才用力很足,刺刀捅进敌人身体内好象被肋骨卡住了,用力往后拔只将那名敌人拖了过来,并没有将刺刀拔出,徐永晋抬起穿着作战靴的左脚,狠狠踹住那名敌人腰眼,那人被踹倒在地上,捅进身体的刺刀终于拔了出来。那名敌人在地上滚动了几下,终于仰天躺在哪儿,不动了。挣扎中,他头上那只有土耳其军人才拥有的独特的军帽滑了出去,沾上了地上污水,显得十分肮脏。

身边的战友都冲了上去,徐永晋落在了后面。徐永晋走到被自己捅了的土耳其人身前好奇地拄着枪蹲了下去,想要看看被自己杀死的第一个敌人是什么样子的。

同盟国敌人,徐永晋他们自从参加军队后就经常谈论他们,想象他们,甚至在刚才战斗前,他们还距离自己如此遥远,仿佛是“不可知”的,神秘的、看不见的人。现在就躺在脚下。

白人,躺在地上浑浊的双眼整开茫然望着天空,脸上肌肉因为极端痛苦十分狰狞的这个土耳其士兵是个白人,虽然他肤色偏黑,可高挺的鼻梁,深深陷进去的眼眶说明了他的身份。这个人嘴唇上留着一撇短短的小胡须,很粗,很黑。嘴里、鼻孔里一个劲朝外流淌着血沫。身上军服风纪扣不知什么时候给他挣脱开了,宽宽的皮带上面有一团血渍――刚才捅的一刺刀看来从后背捅进去,从前面钻了出来,难怪他会如此痛苦。

徐永晋感到一种无尽的哀伤。“我杀了人!天哪!一个跟我无冤无故活生生的人被我捅死了,就死在我的脚下!”徐永晋觉得自己是杀人凶手,步枪从手中滑落,双手掩面无力地哭泣起来。刚才躲在战壕里朝敌人打枪时,有没有打死敌人徐永晋并不知道,就是知道自己打死了敌人,他也没什么太多想法,毕竟打死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根本不知道。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自己捅死了,他就倒在自己脚下,徐永晋不能没有一点儿犯罪感。也许这人家中有老婆孩子,有父母双亲期盼着他回家,可现在他却死在自己手上,连姓什么也没留下就死了。他的家人会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吗?徐永晋突然有种深深厌恶自己的感觉。

地面上的人们没注意到天空出现了一架他们所不熟悉陌生的飞机,飞机飞的相当高。

空中传来恐怖的撕裂空气的声音,如同钢琴演奏家将手指急速从高音区滑到低音区,急促而震撼。听到这种声音徐永晋顾不得再感慨,急忙一个前扑趴在地上。轰地一声,炮弹在距离徐永晋不远的地方爆炸了,大地震动,炮弹飞迸出的碎片从徐永晋头顶掠过,泥土下雨一般落在身上,将钢盔敲的叮当做响,身子被土块打的生疼。

泥土落尽,徐永晋抬起头,用力摇了摇脑袋,耳边还在嗡嗡作响,眼前一颗接着一颗炮弹落在战场上,浓烟,飞扬的泥土,横飞的钢片。徐永晋眼中椰枣树在轰然倒下,泥土和灌木被炸到高空,一声巨响,前方腾空而起一股巨大的烟尘柱。对方机枪阵地响起了爆栗子一般的响声。

“撤退!快撤!……回战壕隐蔽!”刚才还趾高气扬将土耳其军队赶鸭子的铁血青年团将士在土耳其火力反击下一窝蜂又退了回来。烟尘中不时有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摔倒下来。刚才追击一时高兴,铁血青年团的战士冲的距离战壕比较远,现在在回到安全的战壕路上,一些战士被炮弹炸飞,被机枪扫倒。刚才土耳其人哀号声现在在中国军队上再次重演了。“机枪!该死的机枪!”

“飞机!土耳其的侦察机!……快啊,快找地方隐蔽!”终于有眼尖的看到了天空出现的飞机。奔跑着的人们以极快的速度跑回战壕,跳了进去。

徐永晋奔到战壕边,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跳了进去,在他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而他身后还有更多的同伴在跑回来。一些不幸的人倒在了回来路上。“快!快……迪迪快跑!”徐永晋趴在战壕上,见迪迪正奔跑在回来的路上,冲着迪迪焦急地大声喊着。

在学校的时候徐永晋和迪迪关系并不是特别密切,迪迪只和王林斌关系密切,每个星期当迪迪口袋里没钱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可爱的朋友王林斌了。对有这么一位朋友,王林斌怨言自然不少,作为学校里王林斌唯一一位真正的朋友,徐永晋听他怨言不知多少回了,加上自己也亲身体会过迪迪是如何与王林斌保持友好的,对迪迪他自然不会太亲密了。不过学校毕竟是学校,一九一二年七月,当中国对同盟国宣战后,俩人在爱国热忱鼓动下,都报名参加了军队。全校那么多人,分配到铁血青年团的不少,而徐永晋和迪迪不光分到了同一个连,还分在了同一个班,这就显得很幸运了。部队讲究的是彼此亲如手足,大家能同生死,共命运,训练就是要把他们训练成按照王连长所言:“战场上每个人不顾自己安危,在他人受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冲上去为他人而死。”这样的训练加上俩人又来自一个学校,兄弟般的感情很快就培养起来了。

不时有炮弹落在迪迪周围,掀起的烟雾常常将他吞没了,无数次,烟柱冲天而起时,总有人被炸的飞上半空,徐永晋以为烟雾消散后他再也看不到迪迪矫健的身躯,可是等烟雾散开后,他却惊喜地看到迪迪出现在他眼底。机枪子弹贴着地皮迸发出一串细微的黄尘,就在迪迪身边,追着他而去。迪迪充分发挥了他在篮球场的技能,柔韧性、灵活性被他发挥到极致,不停躲闪着各种对他构成威胁的弹片、子弹,他与掩体越来越近了,眼看只要翻一下身,他就能进入掩体。

嘶――嘶――嘶――砰!嘶――嘶――嘶――砰!“迫击炮弹!卧倒!快趴下!”战壕里军官的声音还没说完,可怕的爆炸声已经将他讲话声所吞没了。炮弹落在阵地前面,将泥土掀上天空。徐永晋抬起头,见迪迪在迫击炮弹爆炸时敏捷地卧倒,现在正跳起来打算跃进战壕。

“好样的!快,快回来!……”徐永晋挥着手急切地叫着,话没说完,嘴张的老大,说不下去了。站起来的迪迪仿佛被人用大锤狠狠地锤了几下,胸前突然出现几朵红色的小花朵,人定了一下一个前扑倒在战壕前。“迪迪!”徐永晋眼珠子都红了,用变调的声音高喊一声,不顾外面横飞的弹片,抛弃步枪猛地跳出战壕,急打着滚翻到迪迪身边。手轻轻枕起迪迪头部,迪迪身上渗出的鲜血将他衣角浸湿了。“迪迪!你没事吧?天哪,你小子可别吓唬我,我们才刚上战场啊。”

迪迪面色苍白,嘴唇发灰,前额出现豆大的汗珠,手抚在胸前,失神的眼睛望着前面,眼神涣散了。呛出两口血,迪迪哆嗦着喃喃说道:“他们打中我了,该死的,这帮杂种打中我了!”

“迪迪!我是永晋啊,你听到了吗?看到我了吗?”徐永晋腾出一只手,在迪迪眼前晃了晃,见迪迪眼珠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慌了神,朝后面哭咽着吼道:“担架!快上来担架!迪迪负伤了!”

土耳其人阵地那边不停地飞过来迫击炮弹,三十八团的炮兵因为没有准确的目标指引,对土耳其人炮火压制效果很差,战壕周围到处是泥土、石头混合着硝烟腾空而起,怪啸着的弹片带着死神的狞笑寻找着任何血肉之躯,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没回来的现在都倒在外面。

轰的一声,一发迫击炮弹落在徐永晋和迪迪身前不远的地方,徐永晋伏下身,死死地将迪迪保护在自己怀中,任凭泥土石块噗噗打在自己身上。一串机枪子弹从徐永晋后背上掠过,后背军服都仿佛要被撕裂了。随着爆炸升起的烟雾,从战壕里跃出一人,飞快地奔到徐永晋身边。

“怎么了?……迪迪负伤了?!”五连连长王江林上尉出现在徐永晋身旁,拉着徐永晋问道。一低头,见徐永晋怀中的战士是迪迪,他身下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眼睛紧闭,呼吸急促。

“连长,迪迪被敌人机枪打中了。”

“机枪掩护!……快!跟我把他拖回去!”王江林顾不得多说,朝后面战壕喊了一声,扯了把徐永晋,一手架过迪迪肩膀就要往战壕里拖。没了主意的徐永晋见连长架起迪迪一边肩膀,连忙学连长的样子架起迪迪另外一边肩膀,俩人在后面机枪掩体中火力掩护下,猫着腰拼命将迪迪往战壕拖。脑袋耷拉下来的迪迪,身子死沉死沉,俩人拖的十分费力,只是这时候不卖命也不成,土耳其人炮弹还不停地飞了过来,要是慢一点,恐怕自己就要和迪迪一起交代在这儿了。

徐永晋感觉土耳其人所有的炮弹都瞄准了自己,炮弹就追着自己在炸,每一股爆炸形成的气浪都要将他掀翻在地,脚早就酸软无力了,可他还咬牙坚持着,奔跑中连防毒面具什么时候掉了他都没注意到。终于,在一串机枪子弹从头顶掠过时,徐永晋和连长一起将迪迪拖进了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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