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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高上将给自己担保,程明海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临。可程明海伸长了脖子左等右盼,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看到人事处的那些绅士到自己蜗室来。一支支部队从程明海眼皮子底下雄赳赳气昂昂唱着军歌朝西北开拔,一队队骑兵一排排战车掀起遮天黄尘,空中上百架飞机遮天蔽日隆隆转场,看着开拔的部队一天天少了下来,程明海不能不怀疑这么长时间了,那天高上将只是随口敷衍自己,一离开屋门就把自己承诺忘之脑后了。不然人事处那些官僚(没见到人事处的官员安排自己职务,绅士也变官僚了)听了高上将话后为何还不来?
程明海心一天天沉了下去,一九一四年八月二十八日,等得不耐烦的程明海忍无可忍下径自走到人事处打算找那些官僚好好谈谈关于如何安置自己的问题。程明海自从解除拘押后,一直都在总部里呆着,那些警卫人员各部门参谋都认识这个有擦靴子癖好的少校,见程明海走进来,警卫不过看一眼就不理会了,让程明海很轻易就进入了指挥部。
一进指挥部,程明海就被里面忙碌压抑的气氛所惊愕。他以前在浔阳军分区工作过,不是那种一进机关就被里面气氛所慑服的人。今日一进来,程明海就发觉这里与平常大不一样,那些参谋来回不是在走,而是很慌乱地跑来跑去,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忧郁、慌乱、沮丧。严肃的气氛让程明海屏住呼吸,脚步也慢了下来。
“少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明海正为了眼前一切停住脚步,犹豫着这种时候,自己是否还要到人事处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总部通信参谋崔国宝上尉出现在自己眼前。程明海张开了口刚想打招呼,见崔国宝也一脸严肃,好象自己欠了他几千块钱脸拉的老长,程明海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可能是前线战事不顺畅,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改口问道:“崔兄,今天这是怎么了?”
崔国宝上前一把拉住程明海,将他拉到没人的地方,看了看左右,焦急地小声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高司令说是这几天安排我到战斗部队去,可都一个星期了,人事处还没找我,我今天就来人事处问问是怎么回事,上将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哎呀,这时候你还到这里来干什么?没看到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嘛!人事处就是有心安排,现在也不是时候,你还是回房先休息吧。”说着崔国宝就要把程明海拉出去。
程明海拉住崔国宝,不解地问道:“慢着崔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崔国宝停住脚步,仔细打量一番程明海,见他真挚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小声道:“你还不知道?……二十旅出大事了!”
“什么!”仿佛耳边炸响无数惊雷,程明海脸色刹时变的苍白。
见程明海真的不知道,崔国宝急促解释道:“二十旅和师属两个炮兵团被土耳其第三集团军、第六集团军、克雷斯指挥的同盟国混编军包围在克泰齐丰,没有水,弹药不足,部队伤亡很大。十九旅第一次试图与二十旅靠拢行动在土耳其人阻击下失败了,部队损失很大,不过一天工夫,十九旅就伤亡了一千多,十九旅后面投入战斗的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天进攻伤亡还要惨重,一个旅七千人,伤亡达到三分之一,不过一天就丧失了战斗力,已经撤了下去。现在在土耳其人反击下,十九旅只能转入防御,不然连十九旅也要被土耳其人包了进去!……唉,现在这时候人们都在为如何援救二十旅忙乱着,高将军为了二十旅的事情大发雷霆,你过来找人事处,这不是添乱嘛!要是让高上将知道了,后果如何我就不说了。你还是快点走吧。”
听了崔国宝介绍的情况,程明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他住的房子。原本以为前面作战只是略有阻碍,没想到二十旅会被土耳其人给包围了,要知道二十旅可是第十师建立后两个拳头部队之一,在解放军历史上,主力部队连一个主力团被合围这样的例子都没有,这次居然将主力师的一个旅送进虎口,难怪总部会乱成一锅粥了。如果是乙种部队一个旅被包围,还好接受些,可二十旅是一支拥有光荣历史的部队,在长沙、九江,二十旅立下的战功仅次于十九旅,不管是内战还是外战,说起来二十旅都是百战百胜的,这样的部队要是损失了,国内会有什么反应,远征军总部这些人只要想想都不寒而栗。对程明海而言,让他心咎的不光二十旅,自己舅老爷在十九旅当兵,听崔国宝所言,在援救二十旅战斗中,十九旅一天就伤亡了一千人,这样的伤亡对八千人的十九旅而言是很高的。对徐永晋现在如何了,程明海自然担心不已。
程明海不知道,高上将对土耳其人自己送上门来不是胸有成竹吗?怎么会让土耳其人将二十旅给包围进去了?要是无法将二十旅援救出来,对高上将声誉有何影响不言而喻。
呆呆站在屋里的程明海对战事心急如焚,远征军威力最大的两个炮兵团现在正在包围圈中,靠步兵以勇气朝土耳其阵地冲锋显然只能是白白让战士去送死。可让二十旅自己突出来吗?弹药不足,粮水不够让二十旅如何突围?万一突围失败,对被围困的部队来说,突围就成了自杀了。空军!空军为什么不能夺取制空权,用轰炸机给二十旅炸开一条通道?还有战车部队,高明辉不明白,高德申少校指挥的战车营不是很听总部命令吗?从崔国宝口中,战车营并没有陷入敌人重围中,那他们应该能配合陆军杀开条血路,可听崔国宝的意思,一贯服从总部命令的战车营,显然对总部命令他们集中所有战车配合陆军援救二十旅兴趣缺缺,推三阻四这么多天了,战车营到了库特――艾马赖后就心事重重一步三回头,反正这么些天了,也没有朝克泰齐丰前进多远。程明海不明白,拥有充裕的油料,足够的弹药,战车营不动,这营长干嘛不和自己一样也接受审讯?
急走两步,到了桌子旁,程明海用手指在桌子上飞快划了起来。夏天美索不达米亚风沙很大,早上擦拭的桌子,一会儿的工夫就积上厚厚一层沙土,现在倒刚好让程明海当纸用。
桌子上很快出现美索不达米亚大致地图,上面标注上各部所在位置,划好了程明海倒退一步看着桌面支着下巴沉吟。按照崔国宝所言,先后投入战场的除了第十师就是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一旅,可这个第一旅又因为伤亡过大撤下来维护后方治安了。靠前面一个师不到两万军队想要和土耳其人两个集团军加两个师抗衡,显然兵力不够。从桌子各部队所在位置,程明海推算第一师第二旅要三天后才能到达库特――艾马赖,至于第二师,他的先头部队至少也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到达前线,第二师全部到达就要两个星期后了。如果考虑外籍兵团两个师所属炮兵部队到前线,恐怕一个月后这些笨重的火炮才能运动上去,也就是说在两个星期内,远征军无法投入兵力替被围困在克泰齐丰的二十旅解围,要想能发起大规模攻势,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可被围困的二十旅能在弹药不足,缺少粮水情况下坚持一个月吗?程明海不知道,他相信自己考虑的高上将同样想到,可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所以高上将才会暴跳如雷,说起来这都是美索不达米亚没有四通八达的公路网造成的。美索不达米亚这里铁路当然有,可远征军到了这里后,那些土耳其人就将铁路线给破坏了,让远征军想用也无从谈起。
看了半天,程明海脑子里成了一团糨糊,眼里无数战士正朝炮火连天的战场冲了进去,却被土耳其人狞笑着的机枪火网吞没了。程明海无力地瘫坐在床上,望着外面发呆。现在的程明海希望自己还呆在战车营里,要是这样自己说什么也会率领战车部队冲往克泰齐丰,解救那些被围的可怜人。自己要是在战车营里,哪怕牺牲生命也决不会允许远征军出现现在这种无法收拾的局面,可是现在这只能是奢望,前线局势极为危急,自己却在这里袖手旁观,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程明海深深叹口气,将头重重垂了下来,心里拥有无尽的悲哀。
“向前!向前!我们是人民的武装,我们是百姓的子弟。四明山上红旗展,南昌城下炮声隆。打败曾剃头,消灭李匪军。向前、向前!奔赴战场,奋勇杀敌,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解放军!……”
南面战壕里传来军歌声,只是夜空下,原本嘹亮雄壮的歌声被战士唱的十分低沉,显得有些苍凉。嘶――空中传来撕破布帛声音,歌声停下,距离战壕不远的地方红光一闪,黑色的泥土冲天而起,震耳的爆炸声在天地间回荡着。炮弹爆炸闪现的亮光下,公路与铁路交叉口原来有村庄,现在这里只残留着被毁坏的、不会说话的树桩,北面沼泽地外面的椰枣树林现在树木全被四处横飞的弹片削去了树皮,闪光下,如同一具具僵着挺立在那边的尸体。村庄南北都挖了纵横交错的战壕,蜿蜒密集战壕如同两张巨大蜘蛛网笼罩在大地上,彼此窥视着对方,仿佛时刻想要将对方吞纳入自己胃口。闪光过后,天地又陷入黑暗,地上有几撮炮弹爆炸后留下的鬼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的残火中,战壕里的人无助地等待着下一发炮弹爆炸。从北面出现几朵流星,飞快划过天际,落在地面,大地窜出红色、橙色、黄色、蓝色光芒,将天空映亮,大地颤抖,隆隆炮声显得很沉闷,气浪席卷大地。
“卫生员!……卫生员快过来!这里有人负伤了!”战壕里传来凄惨的嘶喊声。“兄弟挺住啊,卫生员马上就要过来了……他娘的,卫生员!你他娘的死到那里去了!?……”
徐永晋双手抱着步枪蹲在战壕里,垂着头闭着眼打盹。战壕外震天的炮声,隔壁兄弟连队战壕中呼唤卫生员声,朦胧中徐永晋似听到又似没听到。外面猛地一亮,徐永晋胡子拉茬憔悴的脸被映得苍白,在徐永晋身边,一班的战士与他一样任凭外面吵的惊天动地,他们只是或坐或躺,闭目微暝,只要炮弹不落在自己头上,就不会醒来――真要落在头上,也用不着醒来了。人总是要休息的,哪怕是在战场上,只要有时间,不管多短暂,战士们也要合上眼睡一会儿。
“敌人上来啦!”堑壕前面担任警戒的哨兵突然大喊了起来。战壕里一时热闹起来,连长、排长在战壕里踉跄地奔跑着,将沿途那些瞌睡的战士踢醒,告诉他们拿起武器走到自己战斗岗位。
“爬起来!敌人上来了!快给我起来!……娘的,别睡了,你要再睡老子一枪崩了你,让你永远也不用起来!”炮火火光下,脸色极为吓人的王江林倒提着左轮手枪,用脚猛踢躺在战壕里的士兵,将他们踢的火烧火燎一样跳起来。拿起步枪如同喝醉了酒的鸭子,挪到自己位置上。
徐永晋也被王连长给踢醒了,懵懂中徐永晋刚抱着步枪趴在了战壕上,强睁着迷糊的眼睛望向北面,半空中传来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比以前更猛烈的炮击开始了。在徐永晋感觉中,打来的炮弹好象都朝自己飞了过来,耀眼的闪光眩的徐永晋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炮弹的呼啸声,痛苦的尖叫声,可怕的爆炸声,沙石飞迸半空下雨般降落下来声,该死的弹片落在地上钻进泥土的声,这些声音钻进徐永晋耳朵,让他下肢支持不住了,人完全给吓瘫,若不是扶着战壕土堆,徐永晋肯定会瘫倒在战壕里。震耳欲聋的炮声越来越响,到后来简直听不出间歇了。睡意早就不翼而飞,不知是美索不达米亚太炎热了,还是炮弹让他惊吓过度,徐永晋感觉自己脸在发烧,喉咙干的要命,胯在腰间的水壶里虽然有水,可他却无法伸出抖动不已的手臂去抓过来水壶。徐永晋知道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很丢人,也很可耻,可身处恐惧中,他也没有办法。
也许自己应该找点什么事情做做,说不定这样能忘却恐惧。趴在战壕上的徐永晋拼命回想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优秀的功课让老师常常在课堂表扬自己,功课差劲、以为什么都能拿钱买到的王林斌居然成为自己好朋友,并且还比自己早一年进入部队,不知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也许正在军舰上与德国海军军舰作战中。还有张浩天,这个喜欢打篮球的家伙投入了空军,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一想到篮球,徐永晋就想起死在自己怀中的迪迪,这个喜爱篮球,梦想有一天能进入赣江大学加入长臂猿篮球队的强壮男人,让无数女生尖叫的运动明星会同玻璃瓶一样脆弱,倒在土耳其炮击中,只要一回忆起死不瞑目的迪迪,徐永晋心里立刻激荡起无尽的对土耳其人仇恨,虽然自己已经杀了两个土耳其人了,可他还不解恨。在徐永晋身后远征军一零五炮兵团开始还击了,只是猛烈的爆炸声中,简直听不出声音比原先更大。两边炮弹拖着一道道红光划着弧线朝各自目标飞去,徐永晋看到在靠近残破村庄的地方,落下了一颗颗一零五炮弹,巨大的火球裹挟着大量黑烟滚滚升起,很快,那边被黑色烟雾所笼罩,除了模糊闪动的红光,里面什么也辨认不出来。
徐永晋现在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懦弱,很奇怪,他不是头一次上战场,看惊天动地的炮战了,可每回体验这种场面,总是开头有一种奈何桥上走一遭的感觉。过一段时间,或者是敌人上来后就好了。这么猛烈的炮火,哨兵口中正在集结打算进攻的土耳其军队至少在炮火停歇前不用想进攻了。至于炮火停歇后,能有多少兵力冲过来,徐永晋心里十分怀疑。能在炮火下幸存的,数量肯定不多,再让机枪扫一阵,这些土耳其人只有丢弃一地尸体落荒而逃得份。
徐永晋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星期了,而且看起来短时间内没有结束停留再原地的希望。
八月二十五日,徐永晋他们开头大家在打到巴格达,胜利结束战争的信念下,信心百倍奔到了库特,与土耳其人展开了战斗。可战斗一打起来,徐永晋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本在迈阿米尔、巴士拉、库尔纳不堪一击的土耳其军队,突然脱胎换骨,任凭十九旅如何猛攻,他们就是不退后一步,敌人机枪、大炮组成的火网让十九旅寸步难行。到了黄昏,十九旅因为进攻失利刚想先撤下来休整,第二天继续进攻,从北面敌人防线侧面突然冒出上千骑兵,挥舞着马刀朝十九旅猛攻,白天一直被动挨打的土耳其人也冲出了战壕,配合骑兵反击十九旅。猝不及防下,十九旅败退两公里才稳住阵脚,拼死拼活将土耳其人反击击退。不过一天时间,十九旅减员千余人。徐永晋他们连在二十五日战斗中伤亡三十人,到了夜里集合,一报数队伍很明显短了一大截。
库特一战,十九旅见识了土耳其人顽强,看起来靠十九旅一个旅想击败当面之敌不大现实,倒是要担心自己反被土耳其人也包进去。正发愁着,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一旅趾高气扬开了过来。外籍兵团中士兵都是由想要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组成,与正规军相比,外籍兵团里深目高鼻的白种人、卷发厚唇的黑种人比例高的让人望去还以为是外国军队,就是有黄种人,这些人也是来自高丽、安南、日本,并非中国人。
自从建国以来,历次对外战争中,从来都是由外籍兵团打头阵。如果说十师在建国战争中立下不朽功勋,那么外籍兵团在对外扬中华之威名战争中,打出了自己的威风。打败过西班牙、俄罗斯这样的所谓“西方强国”军队,让外籍兵团从上到下对欧洲病夫土耳其人不屑一顾。在徐永晋眼中,第一旅士兵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在经过自己身边时,这些自高自大的家伙说是要让他们这些没打过战争的“小鸡娃子”看看真正的战斗应该是如何打的――看起来这些外籍兵团的士兵认为十师自从建国战争后多年不打仗,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了。
徐永晋也不知道十九旅首长和外籍兵团第一旅首长是如何协商的,反正第二天天一亮,徐永晋他们瞠目结舌看到士气高昂的第一旅将士在军乐队伴奏下,排着方阵,迈着正步朝土耳其阵地前进,而十九旅却只是留在原地给第一旅摇旗呐喊。外籍兵团极端小视土耳其人,那些土耳其人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自以为是拿破仑近卫军的士兵。由机枪和火炮组成的密集火网轻易地击败了第一旅的进攻。让徐永晋他们佩服的是,外籍兵团这些士兵真的悍不畏死,只是他们不怕死的进攻只能用莽撞来形容,天黑时候,外籍兵团第一旅就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撤到后方休整去了。
外籍兵团的自杀性进攻不光没减轻二十旅压力,反而让土耳其人信心暴涨,在击败了外籍兵团第一旅后,将第三、十四师全压到十九旅阵地上,猛攻十九旅右翼想要将十九旅给包了饺子。原本加上外籍兵团第一旅,中国军队在库特――艾马赖拥有一万六千兵力,比防守的土耳其人兵力略多一些,可现在外籍兵团第一旅因为伤亡过大撤下去了,留在这里的十九旅兵力还不到土耳其人一半,在敌人进攻下,十九旅在库特――艾马赖的防线岌岌可危,看起来时刻都有崩溃的危险。拼了老命,十九旅才坚持到外籍兵团第一师第二旅的到来。如果第二旅晚到半天,恐怕徐永晋他们现在不是埋进土里,就是走进土耳其人设立的战俘营了。
外籍兵团第二旅到达后,土耳其人的进攻就减缓了――让他们进攻拥有大量机枪的中国军队,伤亡同样很大。等外籍兵团第二师到达前线,土耳其人连出动小规模部队骚扰也停了下来。虽然总部鉴于二十旅在克泰齐丰的危险局势,为了援救他们出来,甚至想抓住一切机会歼灭土耳其军队,命令前线各部抓住一切机会,一定要冲破敌人封锁线,与二十旅配合围歼土耳其人。可在中国军队加强前线实力同时,在土耳其第十二军到达库特――艾马赖后,敌人守军实力也大大增加了,十九旅、外籍兵团第二旅、第二师对土耳其阵地发起的一次次进攻如同大海巨浪拍打在礁岩上,虽然气势很大,最后却无法粉碎阻碍道路的岩石。徒劳进攻造成巨大伤亡代价下,后方的命令显得既很愚蠢,也不现实。在机枪大炮威胁下,两军都构筑了坚固的堑壕体系,为了寻找土耳其人弱点,远征军将部队朝右翼展开,可每当远征军眼看着就要绕到土耳其侧面了,却发觉自己对面又冒出来身着卡其布的土耳其军人。一直到沼泽地,两军也无法寻到对方弱点。挠头的还有美索不达米亚的道路,低劣的道路让外籍兵团炮兵部队从乌姆卡斯尔运动过来,简直成了蜗牛爬,三个星期了,到达前线的火炮还不过一个一零五炮兵团,与当面敌人炮兵相比,远征军在炮火上处于劣势。而国内信誓旦旦认为战车能有效突破堑壕防御体系,让远征军上下报以极大希望的战车营,在开往库特――艾马赖道路上遭遇了德军战车部队从巴黎到奥尔良同样麻烦,五十七辆庞然大物般得战车中(全营四十六辆战车,十四辆候补战车,其中三辆在法奥试登陆时损毁)五十五辆因为各种故障抛锚,开到前线的只有两辆。大多数抛锚战车短期内无法将故障修好,无法指望他们能开上战场。以前中国人嘲笑过德国战车质量糟糕,现在自己也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远征军的敌人不光是同盟国、糟糕的运输,还有美索不达米亚这里与中国截然不同的气候,炎热的气候让初次踏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外籍兵团远征军将士极为不适应,大量将士得了霍乱,因病丧失战斗力比战场上伤亡的还要多,连指挥远征军作战的总司令高明辉上将也病倒了。与疾病的搏斗成了远征军最重要任务,在敌人与疾病面前,进攻不得不暂停。
二十旅的情况尤为糟糕,他们被土耳其人包围在克泰齐丰,几次尝试突围,都给占了绝对优势的土耳其人挡了回去,现在在土耳其人猛攻下,二十旅已经失去了突围能力,全旅只能苦苦监守阵地希望外面的援军能冲破敌人铁壁,将他们救出去。全旅所有的补给只能依靠夺取了制空权的空军给他们运送。只是空军虽然尽了最大力气,补给二十旅的速度还是赶不上二十旅消耗速度。而且空军因为战斗机腿短,到达克泰齐丰后,无法长时间逗留,这就造成了运送补给的轰炸机每次到达目的地后必须以最大速度通场,将物资投下后赶紧跑回去,或者利用夜间空投,这样的空投常常造成投下去物资中很大一部分投在了两军交战战场中间的无人地带,或者直接投到敌人阵地上,让嗷嗷待哺的二十旅将士只能干瞪眼,大骂空军都是些胆小鬼、卖国贼。九月十四日,远征军空军部队负责保障二十旅运输的参谋给二十旅发电报,说是要乘作联络飞机到二十旅看看空投效果,在得知这位参谋真实身份后,二十旅旅长发了只有九个字的电报:“马上来!我要把你绞死!”于是害怕了的参谋借口联络机飞行不安全,从此不再提到克泰齐丰考察空投情况。
唯一能让大家感到略微宽怀的,就是飞机了,至少在库特――艾马赖战线上空,远征军空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白天在飞机压制下,土耳其人任何的进攻只能是留下大片尸体狼狈逃窜,只有晚上,飞机因为天黑看不到目标,这些土耳其人才能如老鼠一样出来活动。徐永晋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空军前线机场,他相信这些土耳其人一定是发现了机场位置,所以才想攻破阵地,冲到机场那边去,将机场破坏掉。这样的尝试土耳其人这些天已经做了好几次,只是每次他们都被担任防御的远征军陆军部队所击败,而想要通过底格里斯河渗透到后方去的土耳其底格里斯河区舰队又被英国底格里斯河分舰队击败,到现在他们还无法得逞,只是搞的徐永晋他们疲惫不堪。
早上五点,东边的天空露出了一抹绚丽的红晕,过不了多少时间太阳就要出来了,相信今天的太阳又是一轮血红血红的残日。猛烈的炮火打了一个半小时后,土耳其那边炮兵打过来的炮弹渐渐朝远征军前沿阵地后方延伸。战壕里活着的战士抖落身上尘土,全神贯注死盯着北面。渐渐消失的烟雾中,借助天亮前那抹微光,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鬼魅从烟雾里钻了出来,潮水般朝三十八团阵地涌了过来。徐永晋看到后方炮兵阵地打过来的一发一零五炮弹拖着一道弧光落在潮水般人群前列,红光一闪,炮弹猛烈地爆炸了,炮弹落点站着的几名土耳其士兵如同玩偶般被炮弹炸的腾空而起,而附近的十来名土耳其士兵好象一截伐断的木头,直挺挺倒了下去。闪动的火光下,这场景就像徐永晋在游走城乡的草台戏班子那里看到的皮影戏。
大地震动,从土耳其步兵两翼旋风般蹿出大股骑兵,那些骑兵正飞速朝远征军阵地靠拢。这时,从远征军阵地上射出一排排机枪子弹,在黎明前笼罩在大地的黑雾中,机枪子弹如同一条条燃烧着的火鞭,抽打着冲上来的土耳其骑兵,嘶――嘶――嘶――砰!嗖――呜――呜――砰!三十八团所属各炮兵分队拼命将各种炮弹打到进攻的土耳其人队伍里。巨大的尘土柱拔地而起,钢片在土耳其骑兵队伍里呼啸而过,将一些倒霉的骑兵从战马上狠狠地撞击下来,很薄的弹片切割了自己飞行道路上那些阻碍它们,让它们不高兴的肉体。原本队形完整的骑兵部队在机枪子弹和炮弹弹片肆虐下,混乱了,只是幸存在战马上的那些土耳其人还在策马朝阵地猛扑过来。
徐永晋操起步枪,沉着地朝外面打着。敌人距离他至少还在六百米开外,没有狙击专用瞄准镜想要瞄准这么远的人,难度可想而知,不过他手中步枪射程达到了三千两百米,就是说在三千两百米距离内,只要给子弹打中了,总是要给肉体造成损害的,千米以内可以致人死命。虽然六百米外不容易瞄准,可只要子弹蒙上谁,就算谁倒霉了。不光徐永晋将一发发子弹射到前方人堆里,整条战线和敌人接触的远征军士兵都跟他一样,能距离很远消灭越多的敌人,那么冲到面前的敌人也就越少了,这对他们坚持阵地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子弹,这个自有英国底格里斯河分舰队掩护内河运输船给他们补给,倒用不着太担心了。
也许后方炮兵团得知了前方什么地方更危险,一发发一零五炮弹尖啸着掠过徐永晋他们头顶,落在土耳其骑兵队伍里,每隔一两秒钟就有一发炮弹落下来,震动大地,让徐永晋他们所呆着的小小的壕沟抖动,像小船一样摇晃。飞扬的泥土,浓浓的烟雾将快速前进的土耳其骑兵包裹住,战马在倒下,泥土与骑手被炸到高空,爆炸声距离战壕越来越近,那些骑兵也更近了。不过能冲过火网的骑兵只是少数,而且队形散乱,战壕里的士兵用排枪将一个个骑手射杀下来。
徐永晋正专心致志朝外面开枪,有人拽着他的衣角大声说着什么。徐永晋一回头,借助微光,他看到拽着他衣角的是他所不熟悉的一名士兵,那人臂章上表明他是一名下士。“什么?!你说什么?”徐永晋侧头在下士耳边大声喊道。
“王连长在什么地方?!你们连的王连长!”那人嘴巴简直贴在了徐永晋耳朵边,扯着嗓子拼命地喊道。徐永晋这下听明白了。手指着右边战壕,喊道:“在哪儿!你到那边找他!”
没有什么预兆,一颗炮弹落在战壕外,轰地一声战壕猛地一晃,徐永晋被气浪掀倒在地。炮弹爆炸激起的泥土石块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砸在钢盔上乒乓作响,他觉得自己脑袋也要被砸进脖子里。耳边除了响个不停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了。刚才问自己话的下士也被炮弹气浪掀翻了,爬起来的徐永晋看到下士站起来,喝醉酒般弯着腰,摇摇晃晃朝自己手指着的右边战壕挪移过去。
徐永晋不再理会那名下士,把被泥土掩盖着的自己步枪挖了出来,略微检查一下,见没什么大问题,将步枪又支在战壕边,耳边蜂鸣还在继续,徐永晋猛地摇了摇头,张大了嘴巴,用力打哈欠一样提了提喉咙,效果实在不好,蜂鸣还在继续着。他也顾不得许多,眼睛死盯着准星,将一名土耳其人套了进去,狠狠地扣动扳机。步枪猛地一震,枪口处窜出一团火光,火光消失后徐永晋瞄准的那名土耳其人无事一般继续逼近徐永晋坚守着的阵地。
两翼的骑兵被打散了,可中路的步兵还在前进。猛烈的阻击让土耳其人匍匐在地上,缓慢地朝前挪移着,远征军的火力杀伤力一时大减。徐永晋看着无数敌人已经逼近到距离自己百米距离,可他却无法阻止这些该死的土耳其人继续前进,要是让他们冲上来,看样子自己想要活着离开战地希望十分渺茫。投降?中国人只有战死鬼,决无懦弱的投降派!至少徐永晋没想过投降当俘虏。
以为最后时刻就要到来的徐永晋正打算给步枪上刺刀,等土耳其人冲到二十来米时跃出战壕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时,那些爬虫一样匍匐前进的土耳其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掉转屁股弯着腰拼命朝后面逃跑。一排排机枪子弹一颗颗炮弹将逃跑的土耳其人撂倒在地,活着的顾不得倒下的战友,只是低着头逃窜。徐永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起腰呆看着前面。
视线余光中,右翼阵地处出现了几头黑糊糊的怪物,这些怪物隆隆朝前开着,喷出一团团火球,射出裹挟着死神礼物的火鞭,鞭笞着逃跑的土耳其人。如同镰刀划过,土耳其人纷纷倒地。――战车!东北虎式重型战车在前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天空传来隆隆声,一队队飞机出现在朝霞遍布的天空,怪叫着朝下面逃跑的土耳其人俯冲下去,射出一串串子弹,然后又爬升上去。草绿色的飞机说明这就是从徐永晋他们保护的机场升空的中国飞机!难怪土耳其人撤退了,在战车和飞机打击下,再顽强的敌人也吃不住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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