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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偌斯海滩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一波又一波驳船停在海滩外,成百上千的士兵从驳船上跳下来,淌着齐胸的海水,高举着武器,艰难地向沙滩方向挪移。普辛索斯山山腰冒出一股股的白烟,炮弹在沙滩上,海水中不停地爆炸,掀起冲天白沙,或是飞溅起滔天水柱,不时有人在爆炸声中倒下去。高地上的机枪还在吐着罪恶的子弹,子弹啾啾钻进水里,好象收获季节收割麦子的镰刀,将站的比较密集的士兵成排成排撂倒。士兵们高声呐喊,给自己壮胆子,在机枪扫射下,不自觉地彼此之间靠的更拢,可这样伤亡也就越大。蔚蓝的海面上,靠近海滩的地方一缕缕血丝在海面上浮动。
在西北面,几十艘军舰在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来回移动着,当军舰侧舷让一阵青烟笼罩时,用不了多久,岸上低矮的高地与普辛索斯山上就会蹿起一股巨大的黑色烟尘,泥土、木头、破碎的肉体、残缺的武器在硝烟中飞舞出来。
空中还有十来架涂着血红五角星的飞机好象一只只正在猎食的苍鹰,不停地盘旋着,当发现下面有攻击目标时,迅速呼啸着俯冲下来,接着一甩屁股又飞了上去,只有一两个小黑点从飞机机翼下甩了出去,在罗得岛土地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白色的沙滩上到处都是倒卧着的士兵,有些在机枪与炮火短暂的间歇期内,爬起来迅速朝前冲几步,接着再次趴下,有些自从趴下来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一辆冲上沙滩的海狸式两栖轻型战车一边吐着火舌,一边想要冲上前面的沙堤,可沙堤太陡,也高了一点,战车或开足马力直接冲,或斜着爬,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发炮弹直接落在战车上,只听一声巨响,战车让浓浓硝烟遮掩,等硝烟散去,那辆战车就好象膨胀开的焦黑面包,瘫在原地无法动弹了。
“步兵!快站起来……冲上去!前进,胜利在向小伙子们招手!”
冯少华打开车顶盖子,探出身向周围趴在地上的陆战队员高声叫喊,可喊了半天没什么人搭理他,那些士兵匍匐在地上,跟群乌龟一样慢慢挪动,冯少华老大不高兴,钻进指挥战车将车盖合上,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指挥战车后车门打开,冯少华低着头从战车里钻了出来,一只手提着手枪,一只手提着条不知是谁的皮带(他自己的皮带还在裤子上系得很好),骂骂咧咧向趴在附近的陆战队员走去:“站起来!别他娘跟个娘们似得趴在地上!敌人都是胆小鬼,只要冲上去他们马上就会举手投降!……起来,快给老子起来!”
在冯少华威逼下,周围的战士很不情愿从地上爬了起来,半弯着身子朝前快步跑上几步,跑到沙堤后,搭起了人梯想向上冲,几个战士刚露头,上面一阵机枪扫射,那几名战士好象被人猛推一把,吭也不吭一声摔倒下来。出现伤亡,待在沙堤下的战士不敢继续上去了――在没有解决敌人机枪火力之前,上也是白上,不过是增添伤亡而已。
天空上的一架攻击机或许看到了下面的战斗,一晃机翼一颗黑乎乎炸弹离开了飞机,呼啸着朝地面落下来,战士们开头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飞机在轰炸敌人阵地,仰着头看炸弹划着优美的抛物线想要叫好,可这“好”字还没出口,却惊恐地看到炸弹朝自己奔了过来,一个个急忙抱头缩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呼啸声中,炸弹落在沙滩上,就落在距离登陆的唯一一辆指挥战车不远的地方,轰隆一声,掀起的烟尘将指挥战车与为了面子不肯卧倒的冯少华吞没,等烟尘散去,指挥战车还好好的,冯少华却没站在原来的位置。
“上校……上校!”
“别瞎xx(粗话,此处用之不雅)嚷嚷,老子还没死!”
冯少华从地上爬了起来,漂亮的军帽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刚才看到炸弹几乎笔直朝自己落下来,冯少华下意识地一闭眼,心里只有“完蛋了”三个血淋淋的大字,接着轰地一声,一股气浪将他抛离原地,倒栽在沙滩上,头撞的生疼。眼前一黑,人背过气去。等冯少华恢复了知觉,嗡嗡乱叫着的耳朵里隐约听到有人正在叫“上校”,现在东西两个登陆场只有一个上校,不是叫他又是叫谁?
冯少华手撑着地,感觉后脊梁骨一阵刺疼,伸出手摸摸却没摸到血,心里明白或许是给什么石头或者木棍之类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虽然很疼,感觉还能使上劲,冯少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开口骂了句粗话,感觉嘴里全是腥味,一张口吐出一团血沫,里面还夹着两颗掉下来的门牙。
“呸……”冯少华抹了把嘴唇,瞪着大眼怒视着天空还在兜圈子的海航飞机,踮着脚尖破口大骂:“该死的混蛋,你想炸死老子吗?老子偏不如你所愿!什么协同作战……骗鬼去吧!不炸敌人炸自己,都他娘的卖国贼!奸细!叛徒!有本事你来炸我呀?!”少了两颗门牙,冯少华骂的那些话听起来好象从缺了一块的破锣里发出的声音。
在冯少华骂声中,又有一架攻击机一甩屁股丢下来一颗炸弹,一团烈火充满了冯少华胸膛,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颗落下来的炸弹,其他人可就没兴趣陪冯少华逞英雄了,刚才那可炸弹落在自己人头上,虽然没炸死自己人,可难保下一颗落下来的炸弹也那么仁慈,战士们在心里问候着天上尽捣乱的海航飞行员,一个个急忙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还好,这颗炸弹没落在沙滩上,而是在沙堤后面不远处爆炸了,站在沙滩上的冯少华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腾腾气浪。
冯少华冲着天空轻蔑地冷笑两声,回头看去,却见阿里米亚岛那边又有不少驳船已经起航,正在朝卡米偌斯海滩奔过来。冯少华胸膛里憋的快要爆炸,这里还没站住脚跟,登陆场也没有开辟,后继部队却马上就要抵达了,要是不在后继部队上来前,将前面的钉子拔掉,还不知道要出现惨重的伤亡!他很想马上将敌人赶出阵地,可现在他指挥的部队却被敌人死死压制在沙堤下面。
冯少华正要进指挥战车,打算给舰队发电报,要求舰队抵近用舰炮给予支援,人还没进,指挥战车后舱门已经打开,通信员探出头高声喊道:“旅长,‘郑和’舰发来电报,据说海面有敌人鱼雷艇活动,他们必须退后五海里!”
冯少华简直想跳着脚,破口骂娘了,都说战列舰是海战王牌利器,一炮下去可以轰掉一座山头,打个驱逐舰、巡洋舰什么,就跟玩一样,怎么?不过是“据说”海面有敌人鱼雷艇活动,那些威风凛凛的战列舰一个个就当了缩头乌龟?
冯少华一把拽住舱门,黑着脸冲里面吼道:“马上给郑和舰发电报!我不管他鱼雷艇还是鲨鱼艇,我要炮火支援,直接支援!奶奶的,跑到五海里外,打什么?打自己人吗?要用炮火掩护我们!给我们打开通道!”
冯少华还没喊完,半聋的耳朵听到一声十分短促压抑的啸声,冯少华想也没想,两手一用力钻进了战车,接着外面一声巨响,原本光线就不好的指挥战车里现在一片漆黑,顺着打开的舱门,刺喉咙的硝烟涌了进来,车里几个人给呛的连连咳嗽。
“发报,快发报!”朝坐在无线电电台旁边的电台兵嚷嚷后,冯少华咳嗽两声,又倒退出去,站住脚望着前面,战车前不远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黑烟还在深坑上方翻滚着扶摇直上,在深坑附近,俩个陆战队士兵趴在地上,臂上缠着红十字标识的救护兵正弯着腰朝那俩人赶去。
“救护兵!救护兵!……这里有人负伤了!”
“快来人啊,中尉中弹了!”
“82迫准备,方向正前,标高xx,距离xxx……放!”嗖地一声,一发迫击炮弹飞了出去,轰隆一声,在沙堤后意大利人的机枪掩体里爆炸,零件与残肢飞上了天。“小伙子们好样的!快,给我朝战壕里打!狠狠的打!”
“机枪掩护!一连四排弟兄们爬起来……跟我冲啊!”
“机枪!快把机枪拉上来!压制敌人火力点,掩护陆战队冲锋!”
冯少华站在指挥战车边,耳边都是陆战队将士吵吵声,他好象被人们给遗忘了。那些陆战营将士自顾自组织进攻,没人向他请示,哪怕请求两栖战车连给予支援,这让冯少华心里十分失落。
在他身边,还停着四辆海狸式两栖轻型战车,一辆指挥战车,运抵阿里米亚岛的十四辆两栖战车中,进攻开始时,两辆战车无论如何也发动不起来,只能留在岛上,让修理连紧急维修,不过看样子就算修好,也赶不上这场战役了,其他十二辆两栖战车中,三辆在浮渡海峡时沉到海底到龙宫探宝去了,三辆战车里的战车兵没一个出来,全随着战车一起去见龙王爷,三辆战车刚冲上海滩,就被细细的卷成螺旋形的钢丝网缠住了传动齿轮或者是履带,拽,拽不出,硬拉,拉不断,三辆战车只能原地打着转,机枪子弹噼噼啪啪扫在战车上,车里的战车兵又不能冲出去,于是三辆机动性很强的海狸两栖战车成了固定机枪火力点,成了敌人绝好的靶子。
三辆战车被钢丝网缠住,不能动弹,却给其他战车扫清了前进道路,可前面的沙堤又成了拦路虎,已经有两辆战车在冲沙堤时,被沙堤后面的火炮击中,一辆变成烤面包,另外一辆干脆还原成零件,如此凄惨的场景,对其他战车兵负面影响自然是极大。冲过钢丝网的其他四辆两栖战车与冯旅长的指挥战车一起,留在沙滩上,等候步兵给战车扫清障碍。
陆战队十多门各种口径火炮拼命压制敌人,隆隆炮声摇撼着大地,没人搭理的冯少华扶着战车呆望着前面陆战队冲锋。
60、82迫击炮弹、75轻便步兵炮发射的榴弹不停地掠过天空,炮弹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啸鸣声频繁地在耳边响起。在沙堤下面,也能看到敌人阵地方向正翻腾着滚滚浓烟。
俩名射手拖着一挺1912甲式轻型机关枪冲上了沙堤,将机枪架在沙堤顶部,趴了下来,劈开双腿,副射手将弹匣插上,手边还捏着一只弹匣,很快,沙堤上响起自己人的机枪声。自己的机枪一响,沙堤后几十名陆战队员如同猎豹猛地站了起来,高呼着“冲、杀”向敌人阵地猛扑。
机枪打了还没多少时间,从敌人阵地后面飞过来一发迫击炮弹,落在沙堤上,紧接着,又是一发迫击炮弹,刚好落在机枪附近,两名射手头一歪,倒在血泊中,一号射手还紧紧扣着扳机,一串子弹从抬起的机枪枪口处,飞去了天空。救护兵还没上去,又有两名战士冲到机枪边,将负伤的机枪手拖离原地,架起机枪继续射击,这时一串机枪子弹从敌人阵地飞了过来,操起机枪扫射的正射手头部中弹,一声没吭,从沙堤上栽了下来,副射手刚要接替,又是一串子弹,副射手与机枪一起从沙堤上滚了下来。沙堤后面的喊杀声音小了下来,那些冲锋的战士不是阵亡了,就是失去机枪掩护,不得不匍匐在地上。
天空盘旋着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俯冲下来,在距离地面还有几百米的高度,将炸弹投出,一颗颗炸弹在敌人阵地上爆炸了,有几颗落在了敌人阵地与沙滩上陆战队之间的地方,于是海航飞行员再次遭到陆战队将士一致的问候。
“海军呢?我们的军舰怎么不开火?!”冯少华咬牙切齿看着天空胡来的飞行员,陆战营营长焦大鹏中校跑到他身边,涨红了脸咆哮:“奶奶的,让我那些优秀士兵填枪眼吗?敌人火力极为猛烈,没有炮火掩护,我的士兵只能白白送死!冯旅长,我们军舰为什么不开火!?”
“你问我,我问谁去?!”冯少华心情极为不爽,扯着嗓子对着焦大鹏大声喊起来,虽然有些漏风,声音却压过了隆隆的炮声,炒豆一样的机枪声:“奶奶的,舰队说是有敌人鱼雷艇活动,他们要到五海里外安全的地方支援我们作战!”
“扯xx(同样不雅,用x代替)蛋!”焦大鹏回头看了眼正在远去的舰队,眼里要喷出火了,一把将软檐军帽扯了下来:“每时每刻老子手下在这里都有伤亡,他们躲在坚固乌龟壳里还害怕鱼雷艇?胆小鬼!懦夫!该死的抛下我们不管,自己躲到后面享清福啦,第二梯队快要上岸了,再打不开突破口,到时候滩头挤满人,伤亡还要惨重!偏偏我营里那台无线电电台让人家给炸了,报务员上了天,旅长,你跟他们联系下,让该死的海军别他娘的不顾弟兄死活!”
冯少华心里大有同感,可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不赶紧打开缺口,占领登陆场,就算敌人没打死,战后追究起责任来,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一发迫击炮弹自空而降,冯少华急忙拉了把焦大鹏,躲在战车后面,炮弹落地后炸的沙石飞舞,等沙石落下后,冯少华对着焦大鹏大喊:“别怪海军啦,你再怪罪,现在也指望不上他们帮忙,还是多想想现在咱们自己吧!中校,我的战车部队现在还有四辆战车可以用,你们营怎样了?”
“我的营已经阵亡六十来人,负伤的足有两百多,这可都是军中精华啊……奶奶的,不说意大利人都是软骨头吗?又是飞机又是大炮,还有战车,那些‘软骨头’怎么还没向后撤?!”
焦大鹏问的问题也是冯少华疑惑的,阿里米亚岛不过轰了几炮,还没放几枪,那些意大利人挑了面白裤衩投降了,这里十到十四英寸火炮炸的飞沙走石,天空的飞机不停地对意大利人炮兵与机枪工事投弹扫射,从火力密度上来说,比阿里米亚岛强太多了,同样是意大利人,阿里米亚岛很快投降,这里打了半天,他们还在沙滩上晒太阳,冯少华越想越是生气,生自己的气,没用的意大利人都赶不走,他这装甲旅长面子算是丢尽了。
“不要考虑那么多,还是想办法赶紧打开缺口才是!看到没有?右边山头防御稍微薄弱些,听枪声曼登刻海滩登陆的那个连现在也没有突破敌人阵地,不过敌人在俩个海滩交界处防御看起来没正面那么严密――也许是敌人故意漏出来破绽,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啦,你派一个连去,把那座山头给我拿下来!通过山梁向敌人纵深突破,一定要把该死的敌人赶出阵地!”
焦大鹏看了眼右边刚冒出一股烟团的山头,点头应道:“明白啦,我马上调集几门火炮,掩护二连拿下阵地!”
“发电报……问下阿梵杜海滩怎样了,那边担任助攻的部队有没有打开缺口!”
阿梵杜海滩位于罗得岛东面,按照作战计划,远征军将从罗得岛东、西两面登陆,占领普辛索斯山,自中切断罗得岛北部与南部联系,将敌人分割歼灭。
空中传来尖啸声,声音很响,冯少华连动也没动,他也是老兵了,听的出这些炮弹不是朝自己周围落下来,从声音传来方向看,应该是向后转移了五海里外海军舰队,正在对敌人阵地进行炮击。果然,没有一发重磅炮弹落在海滩上,那些炮弹划过天空,砸在普辛索斯山上开了花。
大地在颤抖,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普辛索斯山被弥漫开的滚滚烟尘所笼罩,山上敌人的炮火渐渐稀疏下来,在舰队毁灭性的压制炮击下,没有什么人还敢露头。让冯少华遗憾的是军舰距离海岸还有些远,他们无法直接观测到滩头阵地战斗,给予正在拼杀战士们最直接帮助,对战士们来说,面前的机枪远比普辛索斯山上的火炮更有威胁。
一架银白色的三翼飞机从天上滑了下来,在冯少华眼中,那架飞机怒吼着,笔直朝他冲了过来,他甚至能透过飞速转动的螺旋桨,看清座舱内飞行员年轻狰狞的面孔。在飞机机头处,搞笑地画了一个动物头像――冯少华正因为认识,才在惊恐中差点笑出声,那个动物头像是一只黑色的,张了大嘴的海豹。
古有豹子头林冲,今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空军豹子杜申利,他们是猎豹、云豹、金钱豹,或者说美洲豹也成,可就没听说用海豹形容他们的。冯少华以为这个飞行员或许是羡慕空军豹子杜申利,反正在机头画个海豹没有侵犯人家专利权,他也过把海军豹子瘾:正如某些创造无极限的商人把踏板车取名“溜得滑”,洗发水叫“周润发”,治拉肚子的药为“泻停封”,治*炎的是“伊能净”,解决男人说不出口的隐私滋补品是“成龙”一样,这人也在豹子与海豹之间玩弄一把虚的。可海豹永远不能成为猎豹,这种剽窃行为只能让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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