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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巨大的,白色的,上面绘有红色五角星的飞艇在慢慢降落着,突然,一声不大的爆炸在飞艇下部发生,紧接着浓烟开始从飞艇下面的吊舱处冒出。地面的人群开始骚乱、尖叫、奔跑……
少年没有叫也没有跑,也听不见周围任何声响,只是呆呆地仰面看着。飞艇开始冒出火光,然后剧烈燃烧,慢慢地,歪斜地向地面坠下……
眼睛猛然张开,托马斯·莫兰特惊恐地搜索着亮着幽暗灯光的房间,好一阵才明白自己是躺在伦敦自己卧室的床上,全身都因为汗水而湿漉漉的。他感觉嘴里一股烟草的臭味,喉咙发疼,舌头肿得有点麻木。一定不能再抽那么多的香烟了!托马斯告诫自己,每次熬夜抽大量的香烟以后,他都会被恶梦缠绕,不,不是恶梦,是记忆,是自己最应该淡忘的记忆。他从被汗水搞得潮湿的鸭绒被里小心地伸出手去,穿过冰冷的空气,抓过搭在床边椅子上的法兰绒睡袍裹在身上,然后挣扎着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进卫生间。
灯光下,镜子里面是张没有精神,中年白人的脸。这张脸童年的时候是那么的可爱,少年时带着点病态的忧郁美,可是现在看着那发福的,并且因为刚刚在睡眠,还带着点浮肿感觉的脸,托马斯·莫兰特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沮丧笼罩着自己。他抓过浴巾擦拭了下脸上的汗水,顺手抓过放在洗脸台旁边的半盒香烟,掏出一根叼在嘴上,用火柴点着后吸了一口,冲着镜子吐了个硕大的烟圈。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象第一个给自己香烟抽的那个老男人……
“我姓史,是你爸爸埃瑞克·亨特的老朋友,他是跟着我从美国回来的,那时候你爸爸也就比你现在大个几岁。”
少年呆呆看着面前的这个50多岁的胖男人,什么话也不说,从飞艇爆炸后,他已经两周没有说任何话了。跟在这个姓史男人身旁的身后的中年男子伸过脸来:“你说话啊,亨特,首长在和你说话呢!”
姓史的男人淡淡地看了眼这个男人,轻轻摆了下下巴,于是中年男人低头退出了房间。史将小亨特轻轻扶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低头抽起来。两个男人谁都不说话,屋子里飘着清灰色的烟。在这个男人抽出第三根香烟时,小亨特突然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把烟盒掏出来拿烟?”
史的手指抖了一下,还没点着的香烟掉在地上。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少年,吃力地弯腰拾起那根烟,然后又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来放在两只沙发之间的茶几上。史看着小亨特,非常认真地说:“我有个好朋友,他这个人以前总是抢我的香烟抽,而且不光自己抢,还经常领着一大群人抢,我从那时候起就养成不把烟盒拿出来,一根一根掏烟的习惯。”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杨沪生吧?”小亨特又严肃地问到。
“是他,”史秉誉也一脸严肃地回答:“这件事情是中国政府的绝对机密,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去。”
两个男人就这样严肃地对望着,然后老男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希望能影响到少年也笑,可少年却做了个出乎他意料的反应――只见少年伸手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静静地看着他。
史秉誉表情怪异地看着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打火机递了过去。少年接过打火机,点着烟,轻轻地吸了口,然后轻轻地将烟吐到空气中。史秉誉看着他,不吭声。
小亨特眼睛望着面前飘散的烟,突然开始用宾西法尼亚口音的英语说:“我爸爸喜欢讲当年在美国被你招到中国的事,他说你第一次看见他画的飞行器草图就招收了他,你还答应如果去炸英国佬,一定会让我爸爸扔一颗炸弹。”
史秉誉也用缓慢的,带点美国西部口音的英语说到:“是的,我答应过他。”
“所以,他19岁就跟你来中国了,一直在帮你制造能飞的东西。”
“不是帮我,是帮我们大家。”
“我爸爸说是帮你和杨沪生造的,说你们给他很多钱和奖章,你还见证了我爸爸和妈妈的婚礼。”
“是的,那时候我也很年轻。”
“为什么爆炸?”
“有人破坏,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小炸弹。现场全毁了。”
小亨特努力思考了一下,说:“谁最有可能。”
“德国人是我们的项目合作伙伴,最没有可能,英国、法国、俄罗斯,这些国家都有可能……”
“我没事了,这么多天,我最难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小亨特突然用汉语说了这句,然后将手中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随即闭上眼睛放声大哭起来。史秉誉看着他哭,湿着眼角,定定地坐在那里……
托马斯·莫兰特咳嗽了几下,将手中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中。他苦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脸,摇摇头。然后是自己有一天突然明白最想干什么了,然后是史秉誉特批后的培训岁月,再然后是1903年在阿富汗冒名顶替一个叫托马斯·莫兰多的英国少年。还记得资料上说那个托马斯·莫兰多的父亲是英国医生,宝石矿业主,还有个勋爵衔头,母亲是一个英印混血的印度土邦小贵族。19岁的莫兰多出生在印度,5岁到9岁跟随母亲在英国生活,后来回阿富汗接受家庭式教育,今年马上就要跟父母回英国本土定居了。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这一家人,全是照片,以及……那天晚上,身穿塔吉克部落服装的突击队带着自己终于跋涉到了兴都库什山脚,那孤零零的城堡一样的莫兰特庄园旁。山风呼啸中,庄园里不时爆发枪声,两名保护自己的突击队员小声交谈,自己听得出来,他们的口音是甘肃口音。
“老胡他们肯定气死了,只能拿老毛子的那甘式跟英国人干,咱们的好枪不能用。”
“气啥呢?咱们本来就是干这行当的。”
“你听,那个使唤温彻斯特步枪的****的枪法还真不错,每次还都能压住那甘式的枪响走两声。哎呀,老胡他们不会吃亏吧?”
“吃球啥亏呢?你不看看那甘式是谁拿着呢!咱们的人12杆枪冲进去压着英国人5条枪打,还能吃个球亏?”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听,没声音了,老胡他们把活干完了。”
稍顷,庄园主楼的门口有灯光晃了3圈,一直在亨特身后沉默不语,也是从北京一路陪自己过来的姓盛的年轻上尉简短地说了句:“我们进去。”大家忙翻身上马向庄园奔去。在庄园主楼的楼下大厅内,刺眼的气灯光下,亨特看见几个人围着地下躺着的一个不时发出可怕喘息声的伤员忙碌,陪自己进来的一个突击队员急忙问:“谁受伤了?”
“栓子,左肺。”有个人闷声回答。自己身后的突击队员忙围了过去。这时,那名本次带队的胡上尉拎着一盏气灯从楼上下来,低声喝道:
“都围啥呢?围着有个屁用!岗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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