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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华荇晓之后,何涟便叫来了何宛,让她准备人明日护送华荇晓去京城。
何宛得知这事之后脸上一惊,随即问道:“家主可是已经作出决定了?”
人若是还在庆安,那苏公子的事情是可以瞒住,可若是人到了京城,她们不可能不和雪家的人提及这件事的,届时,朝廷必然会派人来查。
朝廷一旦派人来,何家想要继续隐藏苏公子更是不可能。
“从庆安到京城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华前辈病重,路上不可能太过操劳,这般耽搁下来,恐怕没每个月是到不了京城的。”何涟没有回答何宛的问题,而是缓缓道,“这两个月,我会尽量地让寒儿接受这件事。”
“家主还是想继续隐瞒?”何宛不禁有些吃惊,事到如今,家主仍旧选择继续隐瞒?!
何涟垂下了眼帘,“寒儿的性子若是过于的强硬,必然会出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何家隐瞒了这件事这些年,也需要一个可以让朝廷信服的借口,全宸皇贵君是雪家的儿子,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当年滴血验亲一事你也是在场,念惜的确是苏贵的亲生儿子,若是朝廷发现了念惜的存在,大约也只会派人来查,念惜和当年的良贵君不一样,他嫁过人不是清白之身,皇帝便是想要找人当替身也不可能不介意这一点的,便是她不介意,朝中的那些御史大臣也不会同意,再者,如今全宸皇贵君所出的四皇女成了太女,便是为了太女,皇帝也不可能纳一个被休弃的男子为君侍……事情也未必有我们所想的这般糟糕……”
“家主——”何宛焦急而不赞同,没错,若是这般想的确是不会有大事,可是……不管是她还是家主心里都清楚,这些不过是她们粉饰太平罢了。
何涟扬手打断了何宛的话:“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两个月罢了,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何家隐瞒了这件事十多年,若是朝廷要追究,便是少两个月,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两个月对她来说却是很重要。
她已经对不起兴儿了,不能也将寒儿给逼上了绝路!
“两个月后,我会亲自上京城向皇帝禀报这件事,届时,皇帝要杀要剐,我都会一力承担,这些年,何家为朝廷也付出了不少,希望以此能够保住何氏的家业!”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何宛也无法再反驳什么。
家主说的没错,多两个月少两个月,在皇帝的追究之下,根本算不了什么,苏公子说到底不是全宸皇贵君,便是皇帝追究,应该也不会很严重,只是,若是苏公子真的是……
何宛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也被这个想法给惊了一惊。
当年滴血验亲一事她也是在场,这个可能根本不存在!
可若是真的,那何家要面临的则是灭顶之灾!
……
苏念惜一早上都没有见再见到何寒,问了庄子的下人,但是他们只是说何寒出了庄子,其他便不知道了。
他真的不知道她为何会忽然间生气。
没错,小时候她的脾气是不太好,可是随着年纪渐长,她也渐渐地温和开朗起来,甚至这两年他都未曾见过她动怒。
可是为何今早忽然间那般?
他说错了什么了吗?
苏念惜一遍一遍地回想起早上的情形,只是却始终想不通。
为何她会忽然间这般抗拒他唤她寒寒?
当年母亲带着他来庄子的时候,开头的半年时间,他大约都是呆在了自己的院子当中,从不与人交往,那时候,母亲因为走镖一去便是三两个月,而他也是因为忘却了前事,心里极为的不安,对陌生的坏境,对陌生的人极为的抗拒,对未来更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这时候,一直卧病在床的何家主夫却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他从未将他当成下人一般对待,甚至没有将他当做外人,甚至有时候他支撑不住的时候会让他帮着带孩子,渐渐的,他的生活不再之后恐惧和茫然,有了欢乐也有了充实。
那时候,他还是将她当做少主。
后来时间久了,他便将她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也许是因为母亲告诉他,他是因为不能生育而被休弃的,所以,他心里格外的渴望孩子。
当时少主小,也很闹人,脾气也更是不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便是少主再闹,他总是有法子让她安静下来,让她听话。
他有许多的法子哄她。
便像是他以前经历过这些事情一般。
日子久了,他心里更是有种感觉,他原本该是有孩子的人,而且孩子定然也是这般顽劣不听话的,不过是命运不知怎么的给他开了玩笑,忘记了将原本属于他的孩子给他。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罢了。
可是不管如何,他很喜欢带着少主的感觉,这让他的心很踏实。
他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的称呼从少主变成了寒寒,可是,他打心底喜欢这个名字,莫名的喜欢。
而那时候,她也没有对这个名字起什么抗拒之心,只是大了之后,方才对他说,寒寒这般称呼让她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继续唤,她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后来便玩笑般地叫他惜惜。
他只当她是孩子气罢了。
可是如今……
没错,她是长大了,寒寒这般称呼显得过于的幼稚,可是,她今早的那般反应,却也不是这个原因便可以解释的。
苏念惜想不透,何寒为何会变成这样。
午膳之时,他仍旧未曾等到何寒回来,心开始有些不安,又等了一个时辰之后仍旧没有等到何寒归来,他便做不出了,吩咐了庄子的下人准备马车回何家。
然而便在马车备好了之后,何寒却回来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苏念惜言语即使焦急又是担心,隐约还带着一丝的怒意。
何寒笑着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臂:“舅父你别生气,我道歉便是了。”
那神态像是今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苏念惜见了何寒的反应,愣了愣。
“舅父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何寒神色有些黯淡,“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好,舅父你别生气,我保证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寒……寒儿。”苏念惜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何寒垂了垂眼帘,声音低落,“既然舅父看出来了,那我也便不瞒舅父了,是,我是不开心,甚至不仅是不开心。”她看着苏念惜,眼中有着极深的担忧,“我担心你会和父亲一样,说丢下我便丢下我!”
苏念惜见了她这般神情,心里有些难受,“傻孩子,舅父怎么会丢下你了?”
“真的?”何寒认真地问道。
苏念惜认真点头,“自然是!”
“那就好。”何寒重新展露了笑容,随后便岔开了话题,“舅父这是要去哪里?”
“还不是要去找你!”苏念惜敲了敲她的头,“你早上那般冲了出去,下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不是担心你出事,便想回何家看看。”
“是吗?”何寒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我没事,只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罢了,我们好不容易来庄子一趟,便在这里住上些日子吧!”
“好。”苏念惜宠溺地点头。
何寒随后让人将马车拉回马厩,然后便挽着苏念惜的手往里面走,进了院子入了屋之后,何寒更是讨好地的为苏念惜倒茶张罗着点心,“舅父你午膳没用好吧?现在用些点心,我方才进山打了几只野味,晚膳给你做一些好吃的!”
苏念惜的心里的阴云被何寒的一番讨好渐渐消失,过了一阵子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问清楚一件事,“寒儿,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寒寒?”
何寒笑容顿时。
苏念惜见状,“你若是这般不喜欢,那往后我便不这般叫便是了,我知道,你长大了,过两年便要成年了,被人这般称呼不自在也是……”
“舅父。”何寒打算了苏念惜的话,双手收入了衣袖当中紧紧握着,“我不是不喜欢你这般称呼我,而是……我觉得你嘴里虽然叫着我寒寒,但是,心里要叫得那个人却不是我!”
苏念惜愣住了。
“舅父以前的那个妻主名字里也有一个寒字吗?舅父以前也叫她寒寒?!”何寒的声音有些冷凝。
苏念惜吃惊地看着何寒,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寒……寒儿,你怎么这般想?”
这便是她不开心的原因吗?
“不是我这般想,而是舅父让我有这种感觉!”何寒的眸色也开始冷凝了起来,“昨夜,舅父梦中也是叫着我的名字,可是当我看见舅父的神情之后,便有这种感觉,舅父一直不过是通过我来叫着另一个人!舅父是将我当成了替身吗?!”
“胡说!”苏念惜倏然起身,恼怒道:“我怎么可能将你当成替身?便是我真的这般做了也不可能将你当成那个人的替身?!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在我心里,早已经将你当成了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将我的女儿当成我妻主的替身?我疯了不成?!”
何寒眼底有些愕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苏念惜这般动怒,“可我就是感觉你并不是在叫我!”
苏念惜盯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何寒眯了眯眼睛。
苏念惜坐了下来,“寒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你是太过于担心我会丢下你,但是,……”他咬了咬牙,压下了这几日的梦境,“我没有去想那个人,更是不会将你当做替身!因为我根本便不记得那个人,别说是想她,我便是连她的名字都已经忘记了!”
何寒睁大了眼睛,讶然不已。
苏念惜叹了叹气,看着何寒道:“原本这件事我是不想说的,但是如今你居然生出这般怀疑,我便是不说也不成,当年母亲将我带回来的事情,我因为受了重伤,所以忘却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将我休弃的妻主!这些年,我一直未曾说出这件事,一是因为我心里不安,没有人会明白这种没有了过去记忆的痛苦,就好像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了根似的,我不想像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因为我担心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更担心见到别人怜悯的目光,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另外便是母亲也说,若是我将这件事告知家主,以家主的仁善,必定会想办法治好我的,何家收留我们母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们不该再给何家添麻烦,一开始,母亲还会私下给我寻访名医,可是一直都没有效果,后来,我也看淡了,母亲也说,那些不开心的忘了也好,这件事便这般放下了……寒儿,你长大了,我所说的这些话也会明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般不安,但是,便是没有当年你父亲的临终嘱咐,我也不会丢弃你,在我的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女儿,虽然我忘却了前尘,但是我的心里始终还是有种感觉,我该是有孩子的!便是失去了记忆,我仍旧是有这般想法,便知道我以前多渴望有孩子,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何寒听了这番话却没有安心的感觉,相反,内心的不安更是严重,她想起了一件事,当年虽然她还小,但是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日母亲认出了舅父,说他长得和那全宸皇贵君很像,之后,父亲和师父极力否认,争执之下师父提出滴血验亲。
而那时候,师父还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滴血验亲这件事瞒住舅父,师父的理由是不想让舅父多想,师父制造了一个意外,弄伤了舅父的手,取到了血,然后进行滴血验亲。
而结果,正如师父所言,舅父的确是她的亲生儿子。
以前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舅父失去了记忆,他根本记不清以前的事情,更是记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师父的儿子!
而滴血验亲……
她记得,当年滴血验亲的过程师父也有参与,若是师父从中做了什么手脚,那……
何寒越想越是心惊。
之前她最担心的不过是舅父会被皇帝抢回去当那全宸皇贵君的替身,那若是滴血验亲出错,若是舅父不是师父的儿子,那……她就会彻底地失去他!
父亲临终之时说过,若是她失去了舅父,那她的人生便会彻底地毁灭!
等等……
何寒看向苏念惜,眼眸睁大了许多,眸底有着震惊以及惊恐。
方才苏念惜的话在她的耳边环绕着。
虽然我忘却了前尘,但是我的心里始终还是有种感觉,我该是有孩子的!便是失去了记忆,我仍旧是有这般想法……
她记得,全宸皇贵君生育一女一子,四皇女和三皇子。
而四皇女,便是如今的大周太女!
我该是有孩子的!
有孩子的……
“寒儿?”苏念惜见了何寒这般神色,忧心地开口道,“你……”
“我没事!”何寒双手几乎攥出了血来,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更不能发作出来,她不能发疯,她不能吓走如今唯一疼爱她的人!她不能失去他!“舅父,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便去厨房那里整理打来的野味,晚上我给你坐一桌好菜赔罪!”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苏念惜自然不会相信她真的没事,可是对此他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的好端端的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何寒没有去厨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进了屋之后,她便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狂怒以及惊恐,取下了墙上悬挂着的长剑,便疯了一般砍着屋子里的一切,仿佛要将一切都给毁了一般。
等屋子成了废墟之后,她方才停了下来,浑身戾气地紧握着手中长剑。
而在这时,一个和何寒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少主……”话还未说完便被屋子里的情形给惊住了。
少主这又怎么了?
何寒转过身,目光定在了少女身来,“什么事!?”
那少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咽了咽口水之后方才道:“回少主的话,客院那两人明日将会离开。”
何寒脸色顿时狰狞了起来,眸底眸底绽放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之光,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长剑,眼中的杀气与剑刃的光芒相照应。
走?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管舅父究竟是不是那全宸皇贵君,他都是她的!
是她何寒的!
便是皇帝来了也别想抢走他!
……
京城
皇宫
交泰殿
御书房
司慕涵看着冷雾呈上来的点心,沉默了半晌,随后,抬头问道:“朕从未叫过凤后的名字吗?”
冷雾一愣,随后垂下了头,“奴侍不知。”
司慕涵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捻起了盘子内的一块点心,沉思会儿,然后放进了口中,点心甜而腻,正和她口味,“凤后派人来除了送点心之外还说了什么吗?”
“凤后说政事要紧,但是陛下也要保重身子。”冷雾回道,“此外还询问陛下今晚可有空前去朝和殿用膳。”
司慕涵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道:“今天佑儿进宫,朕今晚上去流云殿,改日吧。”
“是。”冷雾领了旨意,随后退了出去。
司慕涵看着旁边的点心,沉默了会儿,随后便继续处理桌案上那一堆的折子,直到傍晚时分,冷雾进来提醒,她方才停了下来。
搁下了笔揉了揉眉心,“可去流云殿传旨了。”
“已经去了。”冷雾回道。
司慕涵看着他,“豫贤贵君可有话?”
“没有。”冷雾垂头回道。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然后起身,“摆驾。”
御驾到了流云殿之后,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流云殿各处宫灯璀璨。
正殿大殿外,蒙斯醉率着宫侍恭候司慕涵的到来,司以佑也站在了一旁,看着这般场景,眼底闪过了一抹黯然。
在他看来,父亲这般郑重不是因为看重母亲,而是因为他将一切都放在了君臣之上。
司慕涵下了轿辇,看着眼前恭敬地跟她行礼的蒙斯醉,心里一如既往像是压着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起来吧。”
“谢陛下。”蒙斯醉起身淡淡道。
司慕涵看着他。
“晚膳已经备好了,陛下请去膳厅吧。”蒙斯醉正视着她,但是他的脸上除了恭敬以及淡然之外,便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司以佑上前调和,“母皇还没给恩儿礼物了。”
司慕涵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司以佑,“放心,礼物都备好了,待会儿朕便让冷雾送到你院子,怎么不见恩儿?”
“方才喂过晚膳现在已经睡下了。”司以佑回道,“原本想着下午的时候带着恩儿去给母皇请安的,不过和父君说话说得忘了时间,母皇你可别怪儿臣,儿臣明日定然会带恩儿去给母皇请安。”
司慕涵笑了笑,“孩子还小,别抱来抱去了,等明日朕有闲便过来看他就是了。”
“那儿臣便多谢母皇对恩儿的疼爱了。”司以佑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母皇父君,我们进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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