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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还没过完,天气就开始渐渐热了。

有一天林锦南到刘万平家去找两本海淀中学出的复习资料,看见刘梅在家跟着她妈妈李红学织毛衣,锦南心里想女的真怪,都快热天了还织毛衣?刘梅一见他进屋来,表情有些怪怪的,赶忙把手里正在织的东西压在一件衣服下,站起身来帮他去找复习资料。

她在二哥屋里翻了好一阵子才帮锦南找到他想要的那两本资料交到他手上,锦南见她在家里也无聊,就叫她没事的话一起去郭卫东的收购站玩,她死活不愿去。林锦南也知道她和郭晓秋之间有点不那个,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男孩子之间越大关系越好,而女孩子之间小时候好得不是一般,越大彼此之间相处却毛病越多了,同样处在青春期的林锦南也真猜不透她们之间的那些小心思。

在他心目中,小梅和晓秋都如他的妹妹。小梅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身材越来越好,高挑、凹凸有致,她们班的那些男生都叫她“班花”班长。当然,郭晓秋也很漂亮,但气质上确实要差一截。

周五,林锦南和江锋骑车上学,在劳动路路口见刘梅一个人靠着自行车等在路边。老远的她见到林锦南和江锋过来,就对江锋说:“锋哥,你先去学校嘛,我想问南哥一点事。”

江锋有些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要得、要得嘛,那我自己先去学校了哈。”

刘梅看江锋骑车远去,有些迟疑的红着脸从书包中拿出一条浅灰色围巾递给林锦南:

“南哥,这条围巾给你,我跟我妈学着织的,可能有点短。”

“你给我围巾干啥?买这毛线要花好多钱的。”

“没。这是我妈给我爸织毛衣多出的线,我自己织的。”

“喔。可马上就天热了,这围巾?”

“没事,你拿着嘛。到时候天冷了你围着暖和一点。”

林锦南拿着这条可能只有商店里卖的那种三分之二长的围巾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搞不清楚刘梅啥意思,想着妹妹给哥哥织条围巾也正常,只是不知道万一同学们问起的话自己该如何说。

其实,现在好多同学都在看琼瑶的小说,刘梅的书包里就有一本,林锦南曾经翻过一次觉得没啥意思也就从来没看过,说实话哈,在与刘梅和郭晓秋之间,他也从没往爱情方面去想过。看着小梅红扑扑的脸,他说了句谢谢你小梅!

刘梅又从包里摸出两个煮鸡蛋:“南哥,你这段时间要多注意身体,多吃点鸡蛋,去年我二哥高考前我妈就经常煮鸡蛋给他吃。”

“小梅,真的啊?如果我吃鸭蛋以后考试尽考鸭蛋咋办?”

“谁给你开玩笑嘛!你不吃算了。”

“哈哈。我吃、我吃。”

二人说笑着并肩向学校骑去,小梅还告诫锦南,别啥都给郭晓秋说,她觉得郭晓秋越来越妖精十怪了。

林锦南也搞不懂啥意思,只一个劲回答晓得了、晓得了。

四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锦南在家做了一上午的习题,中午时他听见郭卫东骑着刚买的那辆旧嘉陵50型摩托车经过前院进后院去了。吃了午饭后母亲叫他休息一会儿,去找卫东玩玩嘛,劳逸结合,也不要成天钻在书本堆里。

锦南放下碗筷就起身往后院走,可到了卫东家门口却没看见卫东的那辆旧摩托车,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卫东也没人应,以为东哥在屋里睡午觉,反正平日里几人哪家都随便穿进穿出,就随手推开堂屋门跨了进去,结果十几秒钟后他满脸通红尴尬的退了出来,神情恍惚地回到家里,整个下午啥书都看不进去,又不敢声张,就此与郭晓秋二人在心底埋上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

5月3日,班主任童元丰老师说搞一次以“五·四”为主题的班会活动。锦南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中午吃完饭刚走到学校食堂门口,童老师就安排他再叫上一个同学带上30元班费去校外商店里买些布置教室的彩纸、笔墨和糖果、瓜子之类的东西回来。

他想都没想就叫上了江锋,再想到刘梅的妈妈李红阿姨就在西大南侧围墙外的张家桥供销社商场上班,他和江锋就共骑一辆自行车舍近求远往张家桥骑,其实路程倒不远,顺着西华大学西边围墙经劳动路口转弯就到了江边张家桥。

供销社商场在六三公路内侧不好停放自行车,外侧有一条两三米宽的大沟通往100多米外的西江,大沟边开了一家私人露天茶铺,锦南见那些喝茶的人都把自行车停在沟边,他自然将自行车推过去挨在一起架好锁上后就走向公路对面的供销社商场,不巧李红阿姨不在,他和江锋仍按照童老师的吩咐挑选要买的那些东西。

只是他俩不知道,就在他们在大沟边停好自行车走了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用一根细细的线绳麻利地穿过他的自行车三角杠,等于是把所有停成一排的自行车都连在了一起,意思是你一会儿取自行车时得交2分钱才能取走自己的自行车。

可能也就十多二十分钟吧,等他和江锋买好东西后出来,他叫江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抱在手里的彩纸、彩绳上,从他裤包里摸出自行车钥匙到对面沟边去把自行车推过来。

江锋拿着钥匙过去开了车锁蹬开脚架就往后拉自行车,没注意自行车已连成了一片,结果一下把自行车带倒了7、8辆,正不知咋办,大沟边一张桌子边围着喝茶的几个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冲过来就给了江锋一耳光:

“妈的!瓜娃子找死嗦?”

江锋一下愣了,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弄倒了我给你扶起来就是了嘛,你凭啥子动不动就打我?”

“嘿!你个小瓜娃子嘴巴还噭嗦?老子打了你又啷个?”说着一脚扫在江锋的腰上,一下就把江锋踢倒趴在地上,从茶桌边过来的另外三个人又对趴在地上的江锋踢了几脚。

抱着东西站在公路边的林锦南眼睁睁看着江锋被打倒,那几人把倒在地上的江锋踢得惊叫唤,一瞬间,他的血直往上冲,把手中的抱的一大堆东西往地上一丢,猛跑几步冲过去对着正哈哈大笑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脸上就是一拳,那大汉一下没反应过来,被林锦南一拳打得踉跄着退了一步,顺手就往身上摸。

刹那间,锦南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一闪,他条件反射的抬起左手一挡,只感觉手腕处一股凉嗖嗖的很快就是一阵剧疼,瞬间一道白光又正对自己而来,锦南抬起来的左手刚好挡在自己面前,那白光直插他的手掌心中间,掌心入、手背出,那带血的刀尖露出左手手背好几公分长,让他触目惊心!

他反应也快,一下明白过来对方拿着刀子。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猛踹在那大汉的小肚子上,那大汉退了两步,还听见围拢过来的另外三个人嬉笑着说:

“蛮子哥,搞啥东东喔?连个小屁孩都收拾不了嗦?1

此时的林锦南是怒火上冲,顾不得钻心的疼痛和血流如注的左手,横跨几步冲到河沟边茶铺前一个肉架边去抢那卖肉的刀,那卖肉的中年人反应也着实快,在肉架后快速地将几把大小不一锋利的刀死死按在身边的小木箱上。

锦南一看抢不到刀,顺手抓起插在肉架立柱上的一根铁钎,返身对着追过来的那几个人就是一阵乱打,一人肩上挨了一铁钎,一人背上中了一招,特别是那胖子,接连挨了两下,痛得几人呲牙咧嘴转身就跑。

林锦南像疯了一样,提着铁钎横扫,直冲冲奔那手拿折叠弹簧刀满脸横肉的家伙紧追不放:“你妈的!你杀老子,老子弄死你1怒骂中一铁钎扫在他腰上,吓得他一侧身变个方向又跑,随那三个人一下跳过两三米宽的大沟,一个趋趔摔了个狗爬地,被追着跳过沟来的林锦南一钎打在背上,一钎打在他大腿上,只打得他尖声怪叫没命地爬起来继续往江边的冻库跑,刚好遇到派出所的宋公安骑着摩托车从冻库大门出来,一见有人打架,还提着“凶器”,这还得了?马上一声大喝:

“干啥子?几个虾子要反天嗦!把手上的凶器给老子放到,都给老子抱头蹲下!快点1

几个人都停住乖乖抱着头蹲在路边,宋公安架好摩托车骂骂咧咧走过来先踢了那胖子一脚:

“狗日的又是你娃蛮子,一天到晚逑逛逛的!欠收拾是不是?”捡起那胖子身边的弹簧刀,又走过来收起林锦南扔在路边的铁钎放进他摩托车一个边箱里,摸出裤包里的一条手帕擦了擦手又大大擤了一把鼻涕,可能看到了林锦南鲜血直趟的左手,也不管手帕脏不脏,三绕两缠就把林锦南的左手手掌和手腕包上扎紧,然后吆喝几人跟着他往派出所走。

此时林锦南方才感觉左手那钻心的痛楚,好在他一偏头看见江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往公路这边他家跑,知道他回去叫他妈妈去了,心里也多少没那么担心。

到派出所后,宋公安叫那几个人进了里边一个大的房间靠墙角蹲下,又把锦南叫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恶声恶气地问了他的家庭住址和学校情况,抓起桌上的电话首先通知了林锦南他们学校。说得挺吓人的:

“给我叫校长听电话!我是派出所的宋大炮。你就是郑校长?啥子情况?你们学校的学生与一帮街娃儿在张家桥供销社对面打群架,钢钎、刀子都用上了!马上派人到所上来1

林锦南想笑,可受伤的左手让他只歪了歪嘴没笑出来。

正在这时,派出所大门口传来了江锋和他妈妈蔡文秀的声音:“南娃儿、南娃儿,你在哪儿?”

“吼啥子吼!这是派出所哈!到这边来。”

江锋和妈妈蔡文秀一见林锦南那还在往下不断滴血的左手,两个人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多时,林锦南他们学校的郑校长、班主任童元丰、体育老师陈小平三个人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派出所,派出所毛所长正在那儿训斥蹲在墙角的那几个人:

“马国伟,你虾子几个给老子老实点!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尽给老子惹是生非,总不要老子哪天把你几个狗日的送进去1

童老师和陈老师一看林锦南的头上、白衬衣衣领上到处是怵目惊心的鲜血,左手用手帕包住的地方血还在往地下滴。童元丰气就不打一处来,冲到隔壁怒视着那几个人:

“连学生都要打,有本事出来单挑!晓不晓得他俩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他妈的你们还算人吗?”

体育老师陈小平更扯,腾地拉开运动衣的拉链,露出上身发达的胸肌,连挺几下胸脯直愣愣地盯着马国伟他们,嘴里连哼几声。把正在气头上的毛所长都逗笑了。

这陈老师是学校七八个班的体育老师,锻炼了好几年健美,平时林锦南他们只能举七八下的杠铃,他一口气可以轻松举100次,还是学校暑期班业余武校的兼职武术教练呢。

两个老师在那儿示威,郑校长看毛所长的脸色有些不对,赶忙拉住童、陈二位老师,和毛所长又走进了锦南他们所在的那间办公室,一面向毛所长了解事情的经过,听说林锦南挨了两刀,一面叫童老师和江锋妈妈蔡文秀赶快带林锦南去就近的军华医院处理伤口。

也是林锦南倒霉,江锋妈妈扶着他刚进医院在急诊室坐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进来就问:“咋受的伤?”

林锦南也老实:“打架,被别人砍了一刀、刺了一刀。”

医生正在解锦南左手手腕上缠着的手绢,瞪了他一眼:“打架?!没麻药,各人忍到点1

好不容易才把沾满血的手绢解下来,锦南见手腕上的伤口起码7、8公分长,深可见骨,手心手背还有一道贯穿刀口,那个“冷面医生”确实牛,硬是没给他用麻醉药物,只用药液清洗两遍后就从盘中拿起器具开始“飞针走线”给他左手上的两处伤口缝针。

手腕上缝了17针,手心手背各5针,把锦南痛得呲牙咧嘴,偏着头不敢再看,但他硬是忍着没流泪、没叫、没哭一声。倒是把童老师和紧紧抓住他左手的江锋妈妈蔡文秀看得泪流满面。

好在没伤到骨头,头上也没伤,头发上、耳朵上和衣领上的血渍是宋公安叫他们抱头蹲下时受伤的左手粘上去的。等医生处理完伤口,童老师去付了钱,又和江锋妈妈带着他一同返回了派出所。

而在这边派出所里,毛所长、刘公安,加上郑校长和陈老师,四个人一起询问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江锋可能被吓住了,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和林锦南受童老师的指派到供销社商场买彩纸、糖和瓜子,又怎么停放自行车、取自行车带倒了其它自行车,那几个人不问青红皂白过来就打他耳光,把他打倒后又围过来几个人用脚踢他,林锦南抱着东西在公路边等,一见他挨打,就怎么扔掉东西跑过来救他,那个胖子又怎么摸出刀子砍、拿刀刺锦南,林锦南又怎么跑去抓卖肉那里的铁钎和他们对打,他看见宋公安把他们带走了,自己则从地上爬起来跑回去叫妈妈等整个过程说了。

郑校长和陈小平老师是越听越气,陈老师几次都想冲到隔壁去教训那几个流氓,好在毛所长及时制止住了他。

在郑校长代表学校表明态度并一再坚持下,毛所长告知了他和陈老师那几人的身份。

这四个人是这个片区所谓的“操哥”,也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地痞流氓之类的,主要以南门筢筢桥的“九哥”为首,一天到晚纠集在一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市场上卖猪仔的今天被他们刮十元、二十元的“噪声费”,明天哪个卖肉的又被他们提走两个蹄子或一个“坐墩”,说是改天给钱就从没见给过钱;看着拖拉机拉着砖或者砂子吃力的上铁路坡,走过去装模作样扶一把又强行收个10元、20元推车费;看见谁家姑娘、小媳妇漂亮,厚着脸皮逗几句;在馆子里吃饭快吃完的时候抓只苍蝇扔在盘子里吃“霸王餐”等等,天天就干些不着调的事。

当然,派出所对他们也处理过几回。说他们调戏妇女、欺行霸市、抢劫盗劫又不够格,说他们是h社会又太抬举他们了。八九个人中没一个是初中读毕业了的,有时候让他们派出所都拿到头疼。

郑校长和陈老师听完毛所长的话,态度坚决的以学校的名义要求派出所一定要重视今天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严惩殴打学生的这群害群之马。

毛所长眉头又皱了起来,起身看了看返回所上的林锦南,又仔细询问了童老师和江锋妈妈医院的诊断治疗情况,这时候他才认出蔡文秀来,也才知道江锋就是江徳忠的小儿子。

毛所长无奈地摇摇头,把郑校长和童老师叫进自己的所长办公室:“郑校长,事情发生在我管辖的地段,对这件事我一定会作出处理。不过,你们那个叫林锦南的学生,是科分院林世谦的老三吧?说实话,他父亲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看这娃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虽然他手上挨了两刀,但我刚才看了都是轻伤,也没有伤筋动骨,江锋那个娃娃也只是擦破了点皮。可你们晓得不?那四个老几这次真栽了,我初步看了一下,一个轻伤、蛮子、也就是那个刺伤小林的那个马国伟算伤得更重,那个蛮子很有可能肩骨骨折。你们听嘛,现在他还在叫唤着送他们上医院,是我吓住他们先作完笔录再说。”

“毛所长你几个意思哟?!你要分清主次哈!林锦南和江锋都是学生,六月份就要参加高考1童老师急了。

“我有啥子几个意思嘛。我是想告诉你们实情,该处理的我肯定处理,总得把情况弄清楚嘛。”

正说着刘公安进来说老宋已把茶铺老板和那卖肉的男子带过来了,几个人就跟着毛所长出了他的办公室。

毛所长安排刘公安给江锋和林锦南两人做笔录,叫宋公安去给“蛮子”那几人做笔录,他则当着郑校长和童老师他们的面询问了茶铺老板和卖肉那中年人当时的情况。

茶铺老板有些紧张地瞟了斜对面屋子“蛮子”他们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当时事情怎么发生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与江锋所说基本一致。

而卖肉的男子说他当时刚给一个妇女割完肉,事情怎么引起的他倒是不太清楚,只是说他刚收完钱正想摸支烟抽,突见一个小伙子,就是刚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个手上缠着纱布吊在面前的那小伙子,飞快地跑过来想抓他割肉的刀,他马上将砍刀、剔骨刀、分割刀等死死压在木箱上,心想绝不能让他拿到我的刀,不然肯定要出大事。那小伙子抢不到我的刀,顺手就抓起我插在肉架边上的那根约40来公分长的铁钎返身和那几个人打成一团。这根铁钎是他专门去刘铁匠那儿加工的,一头焊了个把手他还在把手上缠了些麻绳,一头打磨得很尖,便于在猪肉片子上插洞挂连环,平时也用来清刀、镗刀。说实话,这钎子油腻腻的平常卖肉时我带着手套有时都抓不稳,可那小伙子太凶了,光着手抓起来就追着几个“操哥”打,幸好宋公安从冻库那儿出来吼住了他们,不然真要出大事儿,说完还催着毛所长还他的铁钎。

毛所长看了郑校长和童老师一眼:“我没说错嘛,你们这个学生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1

童元丰和陈小平几乎异口同声道:“这叫正气!对这种歪风邪气就是不能手软,要说的话就该往死里打1

“别、别!差不多就行了哈!你们这样说还要我们派出所干啥子?一个二个火气都那么大,这不是瞎胡闹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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