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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体育课,吕老师有事,由王老师带课。王老师说:“下节体育课你们自由活动,女生可以踢毽子,打沙包,跳绳;男生可以打打篮球,但是都不能在教室里呆着,必须出去运动。”彭连站起来说:“我们男生要去操场踢足球,好长时间没有踢足球了。”王老师急忙制止道:“你们还是改别的活动,打篮球也行吗,为啥子非要踢足球?那个看菜园的人好凶啊,球踢到菜园里就抱走了,要也不给。上次已经抢走了一个足球,你们都晓得的。校长也没得办法,已经反映到厂里了。等到协商好了再踢球吧。”王老师的担忧事出有因。
学校的围墙和村里的菜地中间隔着一条马路,以前也有球踢过围墙,或掉到路上或落进菜园,捡球的学生踩着田埂,小心翼翼,把球捡回来,相安无事。自从换了一个看菜园子的,只要球掉进菜地,抱走不给。如果学生跑来捡球,他也赛跑争抢,抢到不给,抢不到就追打学生。令学生惧怕,老师无奈。此人四十多岁,长得横眉阔脸,目若铜铃,穿一件分不出颜色的白粗布马褂,走路左摇右晃,人见避之。徐庄人说他是‘村中一虎’。第一次球掉进菜园,是放学后的踢球比赛,当时都不知道菜园换了看守。看见他抱球进到窝棚里。彭连追过去和他讨要足球,村中虎牛眼怒瞪:“叫老师来,不和你们小娃子说。”彭连只得回去叫来王老师,王老师站在窝棚门口,说明了自己是班主任老师;村中虎只是坐在用树棍搭建的床上,斜着脸说:“你们这帮娃子把我的菜地踩坏了,既然你是老师,你看怎么赔吧。”王老师说:“我听说,我的学生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把球抱到这个房子里了,怎么会踩你的菜呢?另外,我们一直教育学生,进来拿球时要走田埂,不要踩到蔬菜。原来看菜园的老乡都晓得,从来没有捡到球不给,相处很好。”村中虎不耐烦地扇动着手说:“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这个球砸到菜,把菜给砸坏了,你看怎么办吧,是赔钱还是补种?这个损失怎么算?”王老师说:“我看你地里种的都是韭菜,芹菜,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我们下回注意好了。”“你说没有损失,我说有,韭菜芹菜也是菜,不行你把砸过的菜买了吧,我现在就给你割去。”王老师嘴巴动半天,没说出话来,缓缓神说:“这样吧老乡,你先把球还给我们,我把这些情况反映给校长,再反映到厂里,您看行吗?”村中虎豪横地指着床下说:“球就在这里,不给。要拿球,让你们校长来,我要和校长论论理。你走吧。”这是第一次。第二次被抢时,见村中虎抱着球往窝棚小跑,彭连迎上说:“大叔,把球还给我们吧!”村中虎把球夹在腋下,敞开粗布马褂,露着紫色胸膛:“喊你们校长来。”彭连找了王老师,王老师找了校长,校长找了厂长,至今杳无音信,只有等待。
这天放学,几个人想踢足球,在大家的怂恿下,彭连去吕老师办公室拿了足球。来到操场,同学们愤愤不平,对村中虎咬牙切齿,又心有余悸。彭连无奈道:“这个看菜园的太不讲理,弄得踢个球都提心吊胆,放不开手脚,恐怕踢过围墙,球被抢走。”李盼说:“球再踢过去我们一起去抢,看他怎么样。怕他不成。”赵明说:“就是,如果不抢回来,踢过去一个,他抢走一个,学校的球都被他抢完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踢球了。”嘉运说:“再抢就跟他对抢。要不然他会抢了再抢,得寸进尺。”段颂说:“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跑快点和他争抢,抢到以后隔着围墙赶紧扔过来,他看着干着急。”彭连说:“看菜园的好像在围墙下面守着一样,每次咱们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球抢走了。大家尽量不要踢高球,射门时候把重心压低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脱去外罩,分拨挑人,开始比赛。你争我夺,一会就进入酣战,早把村中虎抢球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嘉运接到段颂右路的传球,凌空射门,球如高射炮,飞向空中,越过围墙,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了菜园里。嘉运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大门,绕过围墙,跑到菜园,后面紧跟着段颂、李盼和赵明。到了菜地,看到穿着白马褂的村中虎,抱着球正往窝棚跑,见到嘉运几个人迎来,又换一个田埂,躲开嘉运等人。看到又要丢失的足球,嘉运怒不可遏,快步迎上,没等村中虎再换田埂,迎面一拳,打的村中虎一个趔趄,双手后扬,足球掉到菜地里。段颂从石嘉运身后冲出,照着村中虎肚子飞起一脚,村中虎倒在菜地里。赵明赶紧抱起足球,几个人转身就跑,回到球场,球也不踢了,抓起放在球门旁边的衣服,一哄而散的回家了。
就在吹响下班号不久,徐明五带着七八个人,手里拿着铁锹锄头,怒气冲冲地朝生活区走来,中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像是村中虎的媳妇,刚从地里回来。徐明五边走边吆喝:“工人打人了,工人打人了。”旁边跟着被打的村中虎,一只眼缠着纱布,敞着马褂,精神抖擞的夹在队伍中间,健步疾行。旁边女的拉了一下村中虎的衣角,轻声道:“走慢点,你是病人。”到了生活区。徐明五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一脸愤怒:“我们被人打了,一定要讨个说法,光天化日,把我们看菜园的人打了,不能出工了,欺人太甚,一定让这个人赔钱。你们不说,我们也知道是谁。”徐明五对着路人边走边说,脸涨紫红。正直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的回头张望,有的拉开院门,探出头看这一群人去谁家。徐明五放慢步子,回头问身后的筢子:“是哪一家?”筢子指着路边的一个院门说:“就是油毛毡门的这家!”徐明五站在院门前,一挥手:“进去!”当仁不让地推开门,后面拿锹握锄的人紧跟其后,先聚集在院子里,围成一堆,东张西望。老彭正在做饭,听到院子吵闹声,赶紧出来,还没开口,徐明五对着老彭说:“你家娃子把我们的人打了,今天到你家来,一是看病,二是要生活,要吃饭,有啥吃啥!”说着推开老彭,进了里屋,女人搀扶着村中虎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鱼贯而入,把老彭晾在院里,惊魂未定的看着一帮人进了屋。女人让村中虎坐在床边,徐明五拉开叠好的被子,对村中虎说:“你就躺在床上,不要说话。”村中虎依言,和衣躺在床上,徐明五又给他盖上绣花被子。
其实村中虎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经过徐明五等人的分析,筢子提供内部信息,断定必有彭连。因为彭连家在路边,是同学们常来的据点,上学聚集,放学聚会,星期天更是扎推集合,无所事事。抢球打架,肯定有他。如此推测,便把村中虎送到了彭连家。此时的彭嫂也吓得不知所措,哪里见过这种文攻武卫的阵势,惊恐地站在里屋,腰间还系着围裙,不敢说话;老彭进来了,听到徐明五们的议论也明白了大概,对着站在窗前的彭连问道:“你说,这是咋个回事?你们怎么打的?为啥子都跑到我们家里头来?搞的鸡犬不宁。”彭嫂也惊慌地追问:“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要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总在屋里头闹啊!”彭连更是没见过这种阵势,见父母追问,便把今天下午踢球,掉进菜地,村中虎如何抢球,石嘉运冲过去朝脸上打了一拳,段颂跟着踢了一脚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彭听了,知道了端倪,也有了底气。进到大屋,见屋里一群人,铁锨依旧握在手里,屋里人多挤不下,有三个站在小院里,杵着锄头,要打持久战的阵势。老彭想:总是这样不行的,赶紧找厂里的负责人,来解决这事情,对彭嫂说:“这样闹下去没有止境。我先去保卫科,叫他们来人,要不然咱们今晚别想休息。”说着拉开门准备往外走,站在院里正在商量事情的三个人把老彭拦着,徐明五从里面出来:“你不能走。你孩子把我们的人打了,我们先不说你孩子,你看看这事咋弄,害的我们到现在也没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你说咋办。”老彭浑身委屈,一脸无奈地说:“我家就在这里,我又跑不了。既然出了这个事情,不管是什么原因,谁对谁错,我们都要通过厂里来解决问题,这样僵持也解决不了问题。”徐明五理直气壮地说:“你娃子把我们人打了,都打的不会动了,你还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怨我们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们是最讲道理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你家,你们厂里这么多人,我们怎么不去别人家呢?”徐明五嘴角泛着白沫,说得老彭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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