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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悬,残云高挂,如血般鲜红的太阳将远处悄然浮现的新月映照的同样不详,原本青翠葱郁的草原也被迫披上了血色外衣。摇曳的火焰伴随着微风舞动,妖娆而艳丽,弥漫的硝烟仿佛眷恋此处大地,久久不愿消散。
残破的盔甲,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旌旗,荒野中的尸体,以及远处,矗立于这苍茫草原之上的城,孤单而诡异。这是一座处于战争之中的城,无论是否为初见,穆恩都能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
习惯性的,穆恩的目光顺着草原望向那巨大的城。城门大开的同时,静--是穆恩此时唯一的感觉。仿佛这战争已消耗了那城的所有生命力,使之陷入令人不安的死寂。纵使知道并非如此,这令人窒息的静仍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城门,一座突出周围女墙很多的高台,一男子静立其上,双手在背,长发在轻风的吹拂下随风飘扬。穆恩曾一度以为,这男子是那城的化身,于这万物死寂之中傲然挺立,睥睨世间。
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远处的血色草原中则有一道耀眼的身影站定,纵然穆恩根本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可那束在脑后的长发,深入大地的巨剑,依然将飒爽,刚正的印象植入穆恩脑海。
“!@#!¥……%¥……”女人的声音微微有些中性,尽管穆恩早已经分毫不差的记住了她的发音,但是他不懂她在说什么。从语调和表情来猜测,像是在说早安的感觉。是的,穆恩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但是他却能感觉,感受到女人的表情。
“!@#!@#¥¥@!……&%……”同样的,那男人的话穆恩也听不懂,他低沉又稍微有些磁性的嗓音仿佛富有魔力,让人沉醉。
不知为何,穆恩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的面貌,未加束缚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平平无奇的长相略显刚硬,杂乱的胡须和沧桑的面容流露着点点哀伤,只着锦衣未着甲的他,胸前几道伤疤清晰可见。
“!#%&*(*&())(*&……?”女人笑了,笑的随意而亲切,听语调是在问着什么。
“……¥%……¥%@#……”男人平稳低沉的声音背后,是穆恩见过无数次的癫狂。
两人的对话继续着,穆恩在心中默数着,听而不懂的他早已将两人的对话铭记。三,二,一!男子一声冷哼,紧接着是震天狂笑,这狂笑打破了血与火之中短暂的静,也击碎穆恩无数次的等待。
男子右手缓缓抬至胸前,仿佛欣赏艺术品一般看着,纵使已经历过无数次,穆恩依然激动到不能自已!无声中,男子挖出了自己的左眼。
面目狰狞的他,将沾满鲜血的眼球捏爆,缓缓塞入口中,独眼死死地盯着女人,充满嘲讽。一连串音符从男子口中发出,古朴而醇厚,玄奥又凝重。
天地仿佛为音符所带动,静的感觉一瞬间支离破碎,狂暴不止。血色夕阳反至天空正中,初生新月当孤城而立,血色与雷鸣相衬,红日与耀月争辉。
仅剩的残云极速旋转着,凝聚成电光交织的雷眼,似罪与罚的雷光瀑布,似伺机而动的苍茫雷蛇,怒不可知,威不可测。
男子空洞的左眼诡异地凝聚着,丰满着。毁灭之黑的眼白,争斗之红的瞳孔。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凝视,死死地锁定远处的女子。
巨响中,雷眼亦承载不住,蓄势已久的雷蛇之网欲择物而噬,挟万钧自天而来,誓要将男子吞灭!
冷笑中,挟天地之威的雷网,寸功未立。无声地消散在男子上空,而他,甚至不曾抬头正视。雷眼狂转不止,似是无比焦急。
男子左手空中虚抓,光纹闪烁之后,黑色巨弓凭空出现,无弦的巨弓以其身姿彰显毁灭,何人能不正视?何人敢不正视?
男子右眼紧闭,左眼非不能,实不愿,依然幽幽而视。他踏前一步,右手空中虚拉,黝黑的巨箭,就在旋转的雷眼之下,闪烁着吞噬的暗,直指远方,直直向她。这一刻,他睥睨万物,这一刻,他杀意凛然。
吞噬,灭尽,狂暴的力量下,是穆恩渴望的目光!那是看过无数次,都不曾消减的,对力量的渴望。亦是,对自己的唾弃。
远处的女子。此时的她,笑着,那笑说不出来是开心,或是欣慰,甚至是欢愉,亦或是苦涩?看不清,感不到,总之,她笑着。
银白盔甲伴随着大地起伏,终于,她将眼前的巨剑拔起,虚空劈砍之下,剑光四射,带起那城前的大地,道道剑沟,深不见底。光,乃剑的延伸,势,皆因她而起。
双手持剑,巨剑指天,剑光化形,直插入云。此情此景,穆恩早已目睹无数次,入云的剑端,那声声祥和禽鸣,究竟为何?
男子依然未动,纵使他头上的雷眼已是残云疯转,彩雷交织,是急躁?是愤怒?他依然未动,为何?外表平静的他,如那蓄势的箭一样,深邃,绝望。毁灭的气息笼罩在城之上,毁灭天,毁灭地,毁灭自己,毁灭,她。
女人依然未动,冲天剑光耀眼四方,枯败的脚下草木疯长,繁花盛开。花开,叶落,循环往复。日升,日落,交替不止。
穆恩心脏骤停,刹那间,雷眼当空静止,七色彩雷如龙降九天,狂扑而下。雷鸣?未现。有的只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的,毁灭的决意。
来了!彩雷将男子吞噬,雷光中男子右眼猛睁。巨箭在怒吼中离弦而出,带着绝望的哭嚎,带着吞噬的寂静。箭所过处,草木化为飞灰,残尸皆化尘土,空气无声燃烧,光亦难免一死。为何,为何这吞噬一切的暗,贪婪的暗,却又那么耀眼?
箭过之处,虚空破碎,万物消亡,尘归尘,土归土。
悦耳的鸣叫消失不见,巨剑以迅雷之势当空斩下,光刃即刺透万物,光刃亦割裂空间,若黑暗中唯一的救赎,破寂静,断虚空。伴随着巨剑光刃,剑气如飞散禽群从女子身上迸发四射,一点点,一滴滴,将那城下大地割裂。
最终箭与剑相遇,最终,天地之间,他与她之间。只有静。
天未崩,地未裂。光刃击碎黑箭,直插入心。如龙彩雷下,寂静无声中,男子人已逝去,孤城亦无踪。
那无底深坑,也许尚可证明男子和孤城,曾存在的痕迹。
草原上,花落中。她,站在那里,久久未动。洒在地上的影子,修长。
点点鲜血,映衬着她的不易。可那胸前的空洞,将心带去何处?
此时的她,笑着,那笑说不出来是开心,或是欣慰,甚至是欢愉,亦或是苦涩?看不清,感不到,总之,她笑着。
云残,日夕下。雷隐,月归东。
道道金光,穿透残云而下,滋润着大地,抚慰着生灵,笼罩着她。
她笑着,抬头远望,似解脱,似圆满。
穆恩胸口剧痛,万物归于黑暗。唯有红瞳,似地狱的凝视,久久不散。
他不懂,至今不懂。
“少爷,您醒了。”随着这悦耳的问候声,穆恩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他熟悉的星空,一轮满月存于众星之中。昏黄的魔法灯光下,她,他的专属女仆兼---罗霞.艾尔霍来曼,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将穆恩扶了起来,随身手帕擦去他头上的汗,轻轻顺着他的背。
“看样子,您又做那个梦了?”罗霞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柔,透着成熟女人的关爱。
“是的,我又…?”即使经历多次,穆恩依然感觉有些尴尬。
“嗯,跟以往一样,大喊着并非精灵语,也不是我们魔人语的奇怪语言,手舞足蹈,胡言乱语,满头大汗。”罗霞平静的叙述着曾让穆恩颜面扫地的情况,嘴角含笑。
“咳咳,嗯,我只能说,不愧是我?”
“是的,不愧是少爷。”
“…………”穆恩叹了口气,放弃了在罗霞这里挽回形象的想法,没办法,毕竟三十年了,几乎总做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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