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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成为一堆数字态的黎日庆深深地感到:心灵的震颤、可怕的死亡场景,还不足以使人感到恐怖,恐怖来自一种神秘的惊骇,一种超自然的、不合常理的惊惧感。一个人即便在最悲惨的状况下死去,也不会引起恐怖。战场并不恐怖,流血也不恐怖,最暴力的犯罪行径也不怎么恐怖。恐怖的是……
虽然时空也没了,但以编码数字态存在的黎日庆,以一堆数字形式在太阳系随光波漂流。日庆用数字程序扫描凋敝的地球,如果还算时间公元纪年的话,今儿应该是三月廿八日,回想当年的今日,他和白居易、杜牧一起在洛阳好生快活,黎日庆慨然作诗《三月廿八日赠春去》,祭奠地球生灵,怀念故乡、亲友,虽然地球已没有了春天。
诗云:晚春归去惜三日,醉忆乐天扶柳堤,何年今日吟秀句,芳菲斗尽蝉音起。
此诗当然以电子数字态存在,漂流太阳系、宇宙间。注视地球,一片寂静恐怖。
菲琪儿指令把人类“三战”的情景在太空天幕上放映,声像数字回荡在宇宙里------
地球大地被茫茫白雪覆盖,夜幕惨淡而至,惨白的原野露出来,大地在黑暗、阴森、沉重的夜色下伸展。
凄凉夜色中,听到队伍里传出一阵阵疲惫的抱怨声,地球乱哄哄的。在数不清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饭盒和军刀的撞击声。士兵们衣衫褴褛,腰弯背弓着,在雪地中拖着步子、艰难赶路。夜寒彻骨,手一触碰钢制的枪托,皮就会粘在上面。穿鞋已成受罪,天幕上看见年轻的士兵脱去鞋光脚走路,雪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这样坚持一段时间后,他们想在田野上休息片刻,但只要一坐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每个坐下去的人就是死人。他们把那些虚弱的战友丢在身后,他们已经耗尽体力,原以为等僵硬的腿休息一会就可以上路。但等他们已经凝滞的血在冻僵的肉体中彻底停止循环后,无法抑制的麻木就会让他们动弹不得,把他们钉在地上,催他们合上双眼,士兵小哥哥那早已透支的人体机能,瞬间停止。他们的额头向着膝盖渐渐下沉,他们的腰和四肢硬得像木头一样根本动不了。
有几个强壮的人还能向前走,靠着惯性。夜空下、雪地中,在冰冷的死亡原野上,寒气侵入他们的骨髓。悲愤、失败、诅咒、绝望早把他们的精神压垮,被和平世界遗弃的痛苦让他们陷入末日、死亡、虚无,他们被逼到了咽气前的最后一刻。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大个子的胳膊,那人上了年纪,满嘴胡子,模样有些古怪,士兵以为抓到了一个间谍,报告军官。他们把这个俘虏围住,一个声音嘶哑着喊道:“杀、杀了他!”这时,那些疲惫沮丧、倚枪杵着的士兵们,一下亢奋起来,进入兽性的愤怒模式,人群杀气腾腾。一个军官试图劝阻,但此刻谁都不买长官的账,说不定,连长官也可能被他们杀了。
这时,士兵长东条英机说:“八格压路,这杂种跟踪我们三天了,见人就问火箭兵的情况。还在他身上搜出了中国象棋……”军官审问他:“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跟着部队?”他边叼着烟斗边用犹太语咕哝了两句:“我想看看你们的火箭兵能不能有效拦截住核弹,我能帮忙……现在来不及了。”大家听不懂,他急忙又用德语、英语,还是听不懂。军官打量着他,他的肩膀较常人更窄一些,目光并不安分,他看起来身体很虚弱。他也在偷偷地打量军官,眼神中透露出狡黠。军官当时毫不怀疑,认为他就是个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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