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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徽推开了长水营官寺的门,袁绍正埋头看公文,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哪个下属,头也没抬就问了一句:“什么事?”
袁徽捏着锦帕掩着嘴唇,轻咳了一声:“校尉大人公务繁忙啊。”
听到是个女声,袁绍吃了一惊,抬头见是袁徽,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迎了过来,一边招呼人上酒水干果,一边想来扶袁徽,手伸出一半,这才想起袁徽现在已经是宫里的美人,连忙又缩了回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美人大驾光临,臣绍有失远迎,敢请恕罪。”
袁徽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和袁绍虽然是异母兄妹,可是感情一直很好,袁绍后来过继给大伯袁成,还是经常回来看望她,总是亲热的叫她小妹,今天一见,却显得生疏了许多。
“袁校尉真是忙啊,回京之后就没见到你。”袁徽款款入座,不咸不淡的说道。
袁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的陪坐在一旁。他知道这个小妹的脾气,今儿一来就听出话音不对,再说了,没有要紧事,她不会冒着被人指责的危险跑到长水营来。
袁绍立功升任长水校尉,回到洛阳之后,很快就成了洛阳士人的楷模,他大部分时间在长水营,一般人不好随便入营来见他,于是每次休沐就成了他最忙碌的时候。从第一天下班开始,到第三天上班之前,这一天半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见客。
袁绍虽然很疲惫,可是也知道这对他的仕途非常重要,更何况他也享受这样的气氛。经过了血腥的战场,他如今眼界又升了一层,对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或是只知道纸上谈兵,却自以为文武双全的名士,他已经站在更高处俯视他们了。
总有见不完的客,忙得脚不沾地的他,自然没有时间去见袁徽。
袁绍仔细端详了袁徽的脸片刻,心疼的说道:“小妹,你瘦了。”
袁徽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一想到天子对她做的那些变态的事,她就觉得委屈不已。她强忍着伤心,挥了挥手,示意随侍的宫女退下,关上门。袁绍见她慎重,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亲卫看好门户,非传不得入内。
门一关上,袁徽的眼圈就红了,泪珠扑簌簌的往下落,衣襟很快就显了一片。袁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去劝她,倒了一杯酒塞到她手中,轻声道:“小妹,我袁家负你的太多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袁徽再也忍不住了,抢过来扑在袁绍怀中,放声痛哭。袁绍眼睛也红了,轻轻的抚着袁徽的背,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从袁逢的口中知道了一些袁徽在宫里的遭遇,既为袁徽感到惋惜,又为袁隐出的这个主意叫绝。如果不是袁徽入宫,袁家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复出,别的不说,如果没有袁徽的枕头风,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长水校尉的。
只是苦了袁徽一人。袁徽人既聪慧,学问也不错,一向心高气傲,普通士子根本入不了她的青眼,只是命运多舛,她的婚姻一向不顺,先是遇到假名士黄子艾,后来又被刘修拒婚,现在为了家族的前途,她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侍候她一向看不起的天子。
“小妹“”袁绍等袁徽哭得尽兴了,这才扶她起来,递给她一块手帕,又软得安慰了几句。袁徽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演泻了心中的苦楚,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又补了些淡汝,除了眼睛还有些红肿之外,已经看不出刚才的软弱。
“大兄,北疆一行,有何感触?”
袁绍瞅了她片刻,见她确实已经控制住了情绪,这才松了口气,把在北疆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袁徽不动声色的听着,眼神却有些冷清,看得袁绍有些不安起来,最后讪讪的住了嘴。
“小妹……”
“大兄很怀念在北疆的战事啊。”袁徽挑起一边嘴角,有些讥讽的看着袁绍。袁绍尴尬的笑了笑,搓着手。袁徽瞟了一眼他的手,轻笑道:“我听说大兄这双握过戟,砍过鲜卑人的手在洛阳非常有名。”
袁绍面红耳赤,他和那些名士谈天说地,言兵论武的时候,不管对方的气势有多旺,只要他把手往外一伸,问对方,你知道戟桃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戟刺刺入敌人胸膛的时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冲击力吗?你知道在暴风雪中行走,手被风吹得没有知觉是什么样子吗?就足以让对方闭嘴,引来一片赞叹声。可是袁徽此刻这么说,显然不是来夸他的。
“我袁家诗书传家,四世三公,最后却要以执过戟,杀过人为夸耀,不知道安公在九泉之下会作如何想。”袁徽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指责和失望:“你似乎只看到了鲜卑人,却不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鲜卑人。”
袁绍眉头一皱,沉声道:“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袁绍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知道。“幽并凉三州是大汉精兵所在,要论骑兵,无不出自这三州。当初世祖争天下,就是以河北为根基,以幽州突骑为锋横扫天下。”
袁徽的脸色缓和了些。“那你可有对策?”
袁绍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小妹,你身在深宫,听到的大概也只是并州传来的捷报,却不知道这些捷报后背掩盖的困境。我们这次为什么能打赢?是因为刘修抢了和连的夫人,把出塞作战变成了诱敌深入,我们没有补给困难的后顾之忧。纵使如此,我们也因为兵力严重不足,不能全歼鲜卑人,只能逼他们投降而已。面对一个红日部落,我们已经力不从心,而红日部落只不过是鲜卑人中实力较大的一个部落而已。这次大战看起来从东到西数千里,可是檀石瑰根本就没有离开弹汗山,也没有动用什么主力,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看看和连是不是个可造之才的试探而已。如果他亲自率兵出兵,东西万里一齐入侵,以幽并凉三州的实力根本挡不住。”袁徽静静的看着袁绍,袁绍微皱着眉头,从案上找出一张张地图,详细解说给袁徽听,那和专注中带着自信的神情让他更添几分迷人的神采。
“并州财赋严重不足,就算刘修能把匈奴人全部变成了我大汉的编户齐民,并州多出四五十万的人口,可是并州南部山地多,丘陵多,北部草原多,唯独耕地少,河套屯田,没有几年功夫很难真正见实效,粮食的缺口非常大,必须靠外运。”袁绍用力敲了敲地图,胸有成竹的说道:“就算有精骑,如果吃不上饭,他还打什么仗?别的不说,只怕他刚刚收服的匈奴就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功劳也会变成罪过。”
袁徽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些轻松和赞许。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控制住翼州、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和荆州的财赋,这六州占了我大汉八成以上的财赋,也只有这几个州能抽调财赋来补充并州。”
袁绍在地图上划小了一个圈,“控制了这六州,再加上洛阳,就是控制了整个大汉的命脉。”
“那你知道天子任命张角为济南相的目的了吧。”
袁绍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张角能顶什么用,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灰溜溜的离开,就象那些天子门生一样。”
“这可不对。”袁徽摇摇头,不同意袁绍的看法:“张角虽然在朝廷上不得人心,可是在民间支持者颇众,他和许多名士交往甚密,我听父亲说过,荀爽似乎和张角有些渊源,他们经常在一起误论易道,荀爽注易就曾受过张角黄老道的启发。”
袁绍眉头一拧,有些意外。
“另外,荀爽的从孙荀攸去北疆,你为什么没有礼遇他?”袁徽责备的说道。
袁绍撇了撇嘴:“我问过陈季方,他说荀公达没什么名声,在荀家算不上什么杰出的人才。”
“陈季方就是一腐儒,你怎么能全呼他的。”袁徽不客气的指责道:“就算荀公达没什么名声,可是他是荀家的人,那就不能掉以轻心,你养的那么多门客人就全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人是荀爽带到洛阳来的,你不礼遇他,就是不给萄爽面子。荀爽因此不肯接受父亲的推荐入朝为官,这就是明证。”
袁绍不吭声了,他觉得荀攸没什么用,到北疆一趟,他好象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能力,还生了病,成了累赘。不过他也知道袁徽说得对,名士也不是每个都有真才实学的,不少人就是吹出来的,有时候你明知对方不过如此,还要虚以委蛇,不能撕破脸。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从北疆回来之后,一到洛阳,天子就召他进宫,让他做了黄门侍郎。”袁徽有些担心的看着袁绍:“天子又没有见过荀攸,而且他一向对名士颇不以为然,这次为什么这么急着授荀攸官?依我看,很可能是刘修向他推荐了荀攸。”
袁经惊讶的抬起头:“有这事?”
袁徽肯定的点点头,“有两个可能,一是荀攸深藏不露,而刘修知道他的本事,另一个可能是荀攸的确只是个中才,但是刘修想通过推荐他来向荀家示好。不管是哪个原因,在这件事上,刘修都处理得比你更妥当。“袁绍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不满的看了袁徽一眼,张嘴想要反驳,可是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沉思了片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谈下去:“小妹,你看怎么才能让我袁家占了这司徒之位?”
“说起来难,其实很简单。”袁微微微一笑,“天子现在最缺钱,送天子一亿钱,这个司徒就是我袁家的。”
“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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