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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鞍对林阡的种种误解,致使徐辕在旁敲侧击之时绕开了杨林之间的兄弟情、不窥探此刻杨鞍对林阡的信任度。
仅仅说,是“红袄寨愿意给杨二当家机会”,“红袄寨的所有人,一直都记着往日的情谊。”
“红袄寨愿意给我机会、永远向我敞开,这些,却又是谁做的主?”杨鞍却如何绕得开,“是你的主公吧。他是否曾与天骄商议过,若这支叛军回来,他如何‘处治’我?”
徐辕一怔,只能默认。
“他为红袄寨做主收回、处治叛军,便已证明了他真的达到了目的。掠夺、侵吞以及占有。”杨鞍冷笑。
“照杨二当家的说法,一切事件的最终获利者,都是始作俑者了?”徐辕劝说的话被堵,难免忧心,曾经诸葛其谁说的“掠夺者”“祸水命”,已不止一次对林阡和吟儿造成阻碍。
“又怎证明不是?”杨鞍漠然。是啊怎么证明,人可以证明自己有什么,但很难证明自己没什么。
“怎可能每件事情都是人为安排、恰到好处。”徐辕摇头,“他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算无遗策,很多人事也都必须要权衡轻重。”
叹了口气,原不想提起林阡和盟军,此刻却无法再回避,“山东之战,盟军伤亡真正不轻,岂能说谅解就谅解。关于对叛军的处治是要给盟军平衡,他自是做得了主。此为一。”正视杨鞍,徐辕续道,“二只是怕山东有怨言或裂痕,故代红袄寨惩处、以安军心——偏是寨主退隐、偏是二当家叛变,三当家失踪,群龙无首,他只能暂且代为做主,为了山东的将来,又有什么错?”
“给机会,惩处,处治……如此生硬的字眼……不知他和天骄在商议这些的时候,可还记得往日的情谊吗?”杨鞍面上全是失望,就像当初林阡对他一样。分裂原是最不该打的持久战,越拖裂痕就越大。
“你错了。考虑这些名为处治,恰恰不是为了处治,而是为了你。若非如此,无需考虑,直接以死罪处,何必费脑筋想。”徐辕义正词严,“正因要留你的命会伤及别人,所以才考虑如何定夺你才能服众。”
“用心真是良苦。不过是因为没有我就没有山东的将来罢了。”杨鞍笑,“现在的时机正好是缺我不可,换个时机,只怕早已‘无需考虑’。”
“是吗,现在的时机还是缺你不可吗?”徐辕摇头,“现在的时机,只怕你回头也已经晚了。”
杨鞍面色一凛,没有回应。
“山东之战打成这般,完颜永琏还未入局。虽还存在变数,却也其实落定。我军胜算少得可怜。”徐辕笑而坦然,“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他还要收回你,说到底,只是不想你背负骂名,是在救你。山东兄弟,不能再出现更多个唐进钱爽,也绝不能教范遇的悲剧延续。”
“少以山东兄弟压我。背负骂名有我也必然有他。”杨鞍狠狠地笑,“唐进钱爽是被他置于水深火热,范遇未必不是他的替罪羔羊,是他,把妙真放在火上烤,将一众兄弟玩弄于股掌……”
“这些猜忌的出发点都是林阡在谋山东,然而,是谁把去年至今的所有战局都这样分析?魔化、神化林阡的又到底是谁?!你信的,是阴暗如黄掴!是最想灭红袄寨的人!你口口声声说越野死于林阡之手,岂不知越野死于轩辕九烨之谋?!”徐辕反应难得如此激烈,杨鞍不禁敛了情绪。
“何况,若林阡真像黄掴神化的那般算无遗策,那么他‘利用妙真去算岳离’就根本是毫无凶险的,因为全在他计划之内,如此又哪里存在放在火上烤?林阡也犯不着傻到一边求你谅解,一边蓄意害死妙真吧?即便真的要害你受迫崩溃,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
杨鞍面色微改,也知自己的很多观点都自相矛盾。
“既然不存在刻意陷害,那就只是借妙真参战罢了——妙真当然可以参战,你自己不曾派去过千里之外的陇陕求援么?”徐辕问。
这一句,令杨鞍竟无话可说。
“自身斗志缺失、安全感全无之时,总会对救命的那个人期待过高。别说你,我也曾相信他什么都能做得最好,他到哪里都能胜……但他也是人,也会败,会败到昏迷的时间比你我还长,身体比你我还差。可知自今年以来,哪次行军路上他不是被抬着,前次的伤还未痊愈,今次又血溅沙场。”徐辕说时,眼角都有些湿。
“而兄弟们又为什么聚在他身边,是因为他打胜仗吗,不是,是因为他胁迫吗,不是,那些人,都是折服于他的当仁不让——与司马隆之战,为了义斌、石珪和思温,他一个人挡下了司马隆所有战力,才中了司马隆的计身受重伤……你也说现在的时机他一个人根本没法应付,他算漏了反而被敌人计算当然没法应付!逆境如此偏还跟着他的那些人,又到底为什么所玩弄?是为情义所玩弄吗?!徐辕今日便只说这么多。告辞!”徐辕说完,起身便要离去。
“也许,他会如你所说还有良知,如此,山东战局换个出发点考虑,就会完全不一样。然而……我无法确定此刻盟军是怎么想。”这时杨鞍开口。
徐辕心念一动,知道切入点已经找到,就在这里。止步,转身。
“在他心里,盟军会比红袄寨更重,为了盟军未必不会轻了红袄寨,且不谈害了它。”杨鞍语气稍事平静,“帅帐相杀或可原谅,他先入为主、听岔了话都无所谓,谁都有一时冲动;但盟军是否会借腊月廿八大做文章、以此罪名压迫红袄寨,真正很难想象。”杨鞍着他,“就算他没有掠夺之意,盟军有,以前没有,以后会有。”
徐辕点头,他就知道,杨鞍纠结的,远不止他与林阡的矛盾,还有这背后,盟军和红袄寨叛军的,甚至,盟军和整个红袄寨的,高下。这些亲疏,与权位无关,只在乎情谊。
如他而言,就算林阡没有掠夺之意,盟军有,以前没有,以后会有。
然而杨鞍只知道帅帐相杀,他不知道的是——拜腊月廿八所赐,这两个月来的山东战局,盟军和红袄寨空前交融,只差没跟叛军交融了。
可叹,真正关乎山东红袄寨的未来,其实杨鞍考虑得和林阡一样多。两个人却迟迟不能殊途同归……
徐辕离开杨鞍军帐,虽然尚未和解,却已现出曙光。
徐辕今日言辞,全然旁敲侧击,但这扇门却必须给杨鞍开着,首先徐辕就必须表示出,红袄寨静候他的返场;
其二,亦须使杨鞍尽快信任林阡——是充分信任他的良心,而不是继续轻信他的实力。所幸,杨鞍对林阡也不是无法转圜的。
其三,徐辕着重考虑的是,还需要别的说客吗?
杨林之间表面的裂痕在妙真,这一点谁都知道。但以林阡的个性,却未曾用妙真挽回信任,林阡是希冀以行动示杨鞍。何况现在,林阡也确实收不回妙真,她还在南部战场。所以今天以前,谁都没想用妙真来劝。
今天以后,不一定了。“妙真也许不是最后的关键,但一定引着最后的关键。”徐辕回味着今日杨鞍仍还提起妙真,知道妙真虽是次要矛盾、却很可能是主要说客,会穿针引线、牵线搭桥。以林阡的个性不用,但徐辕会、处理他处理不好的问题。
其四,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不是妙真,是那位离间的黄掴,是冯张庄毒烟事件以及其后战役。
还有的,则是林阡和杨鞍的私交,还有红袄寨全体的兄弟情——其实徐辕今天没有说,诸如国安用等人仍然没有原谅杨鞍。
“大概还有个凤箫吟。”徐辕想到时,苦笑一声,当杨鞍口口声声说猜不透盟军时,徐辕竟不能具备完全的发言权,“曾几何时,我已不能代表盟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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