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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幸能化险为夷,红樱惊魂未定,沈钊半疯半醒,吟儿怒不可遏:“滚下去!”
“盟主……”沈钊这时才恢复理智,央求的语气。
“若想蓉儿安全回来,那从现在开始,你半刻都不准留在城上!”吟儿斩钉截铁,“也是从现在开始,谁若对这位红樱姑娘不敬,那他就是害死瞿蓉、误我前线盟军的帮凶!”
众将因她语气一凛,脸色齐齐变得肃然,沈钊唯能遵命、被迫离开城头,却吟儿对妙真轻声说了一句,当即猜到她想做什么,惊道:“盟主!不要过去!危险……”
“妙真会保护我们。”吟儿一笑,不容再辩,“你且等蓉儿回。”
沈钊无奈不能违令,目送吟儿等人上前时,想到自己只能添乱不能分忧,懊恼不已,一拳打在城墙上。偏巧城墙上掉下一大片土,沈钊更加懊恼,又再捶了自己胸一拳。
吟儿亲自将红樱带到城上、洪瀚抒能够到的地点,同时勒令双方停战。有红樱为质,有吟儿下令,两军自然战意顿减,形势逐渐平息下来,过程中妙真一杆梨花枪在手,随时保护吟儿和红樱。
一缕雨丝飘落,天色变得阴沉。
“洪山主,你的人在我手里,若不希望她有危险,那便请你先行退兵!”四境寂然之时,吟儿终于开口,同时劫持红樱,威胁城下手持双钩、策赤炎马威风凛凛的洪瀚抒。
她知道夜长梦多,万不能和瀚抒僵持。因为现在还属于意外的这场交兵,终有一天会被有心的敌人利用——说什么都要高估洪瀚抒搅局的能力,万不可让他破坏了金宋双方的平衡!
“洪……洪山主……救命……”红樱配合地被吟儿劫持着,力气却完全由红樱自己提供。那一刻红樱眼眶中的泪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担心她身后的吟儿。
“红樱,你放心,即便踏平这城池。我也必定会救你。”瀚抒柔声对红樱承诺,回吟儿,徒添愤怒。
“不必踏平这城池。你也一样能救她。退兵足矣——”吟儿忍住手腕的收紧,厉声道。
“退兵?!”瀚抒无礼将她喝断,言辞之中尽然气愤。“是你抗金联盟先行犯我、无缘无故将我的人俘虏、刻意招惹我来攻打你们!现下竟还厚颜无耻、理直气壮要我退兵!?”
“本是我要请你的人来叙旧,手下曲解了意思对她不敬了而已,区区私人之事一场误会,她到如今没受半点伤害,况且你手上还有人质,完全可以私下交涉。洪山主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驱兵压境、大动干戈、更扬言要踏平这里,也不顾你的人安危了——若早有野心犯我,找好一点的借口!”吟儿曲解事实,到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恶人反咬一口指洪瀚抒不义。说他早有野心只拿红樱作借口。
“你这歹毒的女人!分明你们做错,还硬要把罪名栽在我的头上!”瀚抒被诬陷,新仇旧恨一股脑冲上心头,神情一霎变得狠戾。其实吟儿明明了解,瀚抒属于江山美人一样重。甚至在抵触的情况下,美人更重。
“只要洪山主退兵,她一定安好无缺,抗金联盟,言出必行。”吟儿无情地说,“至于这一战的起因——是我盟军中人先行侵犯。确实失礼,不到之处,自会赔礼道歉。所犯过错,哪怕要我甚至林阡回来以后负荆请罪,能抵消洪山主心头愤恨,心甘情愿。”
红樱连连点头,颤声道:“退兵吧,洪山主,我,我也不希望,洪山主杀无辜之人……”
吟儿微微一怔,红樱没有完全遵循自己给她的台词,就像吟儿完全为了林阡一样,红樱真心是想给瀚抒积德,单纯地是为了瀚抒好……想到这里,吟儿忽然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担忧。
“好,我退兵,实在不想她待在那乌烟瘴气的盟军中,沾染太久心机变重!”瀚抒忖度吟儿话外有话,她说林阡“回来以后”,是言辞方面在跟他逞强,意思是林阡现在不在,你洪瀚抒即使夺下这里也不光彩。一开始瀚抒来是以为林阡糊涂了先放人出来欺负他,现在才意识到,孙思雨和瞿蓉恐怕是真的私人恩怨一场误会。从凤箫吟的态度里他得出来,林阡现在并不希望他插手搅局,他夺下这里确实不算赢得光彩——当然了,虽然面子上会挂不住,但并不是林阡希望他不干或者干得不光彩他就肯定会收手不干的。
瀚抒答应退兵的最根本理由,是他本来就是那么强烈地想进攻!试想他才离开陇陕战场二十多日,伤势还没痊愈,身体也未复原,军兵还在休整——只要他没有那个意思,谁逼得了他?但若他发自肺腑就是那个意思,天皇老子也改不得他。
既然本就不想进攻,进攻了也没什么好处,洪瀚抒当然选择退兵了。兴师问罪可以换回林阡欠他一个人情,“低头认错”“负荆请罪”之说很是受用,而索要红樱可以用瞿蓉那个筹码。值得。
他自也不怕他先退兵盟军会反悔,他知道林阡那种人的麾下素来不可能反悔、和金军交战中的他们没动机也没资格惹祁连山,而他最相信盟军不可能轻举妄动的正是,他手里还有瞿蓉。必胜。
然而以上这一切心理活动,他相信城上那个歹毒的女人了如指掌!她,凤箫吟,如果不是那么了解他、就不会这么有把握地等他答应!
所以说这句“心机变重”完全是在露骨地回报吟儿,讽刺她因为林阡的关系近墨者黑,再也不像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吟儿。
而从前的吟儿,现在的红樱。才是他这一次率军南下的唯一动力——救人要紧,泄愤其次。
“凤箫吟,若要你那个手下的性命,我大军退避之后,就你一人带着红樱到阵前来,将那手下交换回去。”出宋军的怯战之后,洪瀚抒牢牢控制住了主动权。当前一战,横竖他都赢定了。
“不行!”杨妙真脸色登时一变,脱口而出。她岂不知吟儿独身前往会很危险,那样很可能洪瀚抒反悔,即使瞿蓉能回来却不是交涉而是交换、得不偿失!
洪瀚抒心情极好。偏不让步:“适才说‘低头认错’‘负荆请罪’,原来一点诚意都没有么。凤箫吟,既是你盟军的错,无需等林阡回来,你一人前来赔礼认罪,便可当场抵消我的愤恨。有你牵制着他们,我也好退兵退得没有后顾之忧。”
“你我都只带三四手下,交涉会比较公平点。你有后顾之忧,我也有。”吟儿分毫不敢忘记林阡临别的嘱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照顾自己周全,何况阴阳锁到这一刻才稍微有些缓和。
“从前的胆气,也都消失了吗。”瀚抒一边得意地着她露怯,一边却感伤青春的流逝。
越走越近,却渐行渐远。陇右风沙的回音,模糊了谁的记忆。
由于是真心实意要换回红樱,洪瀚抒没有在瞿蓉的问题上有任何耽误,停战退兵后当即命陆静蓝扬将遍体鳞伤的人质带了上来。当此时吟儿和他会面于城前数百步外,各自只带了若干高手,吟儿有杨妙真等人。瀚抒有祁连九客之二,相对而言算是公平。然而,气氛虽不比战斗时激烈,却远比那时候绷紧。
“换人。”瀚抒一句废话都不再有,拎起瞿蓉随时准备将她扔到阵前,而瞿蓉奄奄一息似一放手就会倒毙,此情此景吟儿和妙真见到都难忍愤怒,难以想象沈钊若在这里会是怎样一副心情。
“慢着,不是这么换!”吟儿不等瀚抒同意,就先示意妙真将瞿蓉扶回,妙真心有灵犀,胆色过人如她,即刻前往瞿蓉身边。
“得寸进尺!”瀚抒怒道。红樱毫发无损,瞿蓉伤势严重,这样做原不算过分,然而为了红樱的安全,瀚抒不怠以最险恶的角度猜测抗金联盟:你有人保护俘虏,我的人却没有,万一背后做什么手脚。本着这样一种心态,瀚抒不多思索就在人前消失。
不经意间,一道烈风与杨妙真擦肩而过,再一晃眼那红色身影竟已出现在盟军面前,他,竟亲自来接红樱走。
然而,面对着吟儿和红樱的第一刻,他并未直接拉开红樱,而是一把揪住吟儿的衣领,恶狠狠地冲她放话:“凤箫吟,不管你强掳我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若敢再有下次,不只是大军压境这么简单,我会屠城——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洪瀚抒逼视着她,眼神中全是前所未见的恶毒,语气令远近听到的人都是不寒而栗。
吟儿抬头冷静相,面中并无半分惧怕:“说完了么?”
“当然了,对我的那只‘小牛犊’,我倒是可以手下留情。”洪瀚抒语气一转折,柔声却毒性更烈,当时听见的听懂的都是一片哗然,吟儿闻言则心中登时一颤,洪瀚抒这句话里,包含有太多的因素,其一,洪瀚抒是为了羞辱她,说小牛犊是他的儿子,这一点倒还不是最主要的,其二,洪瀚抒他知道小牛犊就在城里,而小牛犊是林阡和吟儿的痛脚,这一点其实和屠城一样,吟儿相信他不是那么容易办到……其三,很关键的一点,洪瀚抒他为什么知道小牛犊就在城里?他无非是在炫耀,他的耳目早就在关川河之东安插,吟儿近身一定也有——
随着盟军在陇右重新扩展,混杂宵小是在所难免的,洪瀚抒安插间谍的意思很明显了,凤箫吟你也知道的,我当真是有野心图谋你们的,今天不夺此城,明天未必来夺,但后天一定会夺。这句话别人听不懂,吟儿听明白了,他洪瀚抒,是在***裸地威胁她,他撼定了林阡的业!
“少胡言乱语,放开你的手!”吟儿听他说他无论如何都会和林阡为敌。虽心里一寒,却只能倔强地不听不辩,一心只想把今天的危险先度过去。
洪瀚抒邪肆地微笑起来,却不曾应言松开吟儿,而是猛然间俯下身来,强行抱住她就激吻,吟儿始料不及。更想不到他竟如此失态,行动不便半步都躲不开,“你且着。是不是胡言乱语!”半刻后他带着得胜的笑意抬起脸来,目中充斥着轻蔑嘲讽和不屑,“哈哈哈哈。这就是今次的赔礼道歉、负荆请罪——无需林阡来,我对你很满意,已经既往不咎。”
她身为林阡的妻子和一盟之主被如此欺负,哪里受得了瀚抒把林阡和盟军折辱,怒气冲到心头毫不犹豫便提掌打他,他却比她更快地一把将她手抓住,脸上的得意散尽、敌意顿显,冷肃地说:“记住,莫再得罪我。”力气之大,吟儿根本没法还击。
洪瀚抒甩开吟儿。牵起一步三回头的红樱,头也不回,并同时对祁连山众人发号施令:“盟主说林阡不在,那我就等他回来为止。我等先行于此安营扎寨,主力军陆续开回陇右来。”
“大哥……”陆静和蓝扬皆是一惊。很显然瀚抒先前没有这个决定,但此战的意外促成了他将陇右争霸提上日程——当他知道林阡即将扫清棋盘上的金军了,棋盘既已成空,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然而瀚抒他却不知道,即使他只是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待入局。不插手,不搅和,他都有可能害林阡扫不清棋盘上的金军,曹玄和苏慕梓的存在更是加大了这样的几率。毕竟,金方那位统帅是楚风流啊,用兵如神的大金第一将才……
这一刻吟儿捕捉到了陆静和蓝扬的不情愿,心念一动,无暇再去纠结适才的羞辱,一面教人把瞿蓉送回,一面带妙真一起上前,试图将瀚抒劝阻:“瀚抒、听我一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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