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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彪问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暹说道:“太尉,我不瞒你,车骑为何令我今日来迎天子临幸车骑营,你可知道缘故?”不等杨彪回答,李暹自顾说道,“乃是因为郭多现已起意,要劫持天子入他营中!却好在郭夺悖逆,暴虐无道,不得人心,遂有其部将校有人昨晚得悉此讯后,连忙告与了车骑知晓,车骑因之才令我今天一大早来迎陛下临幸车骑营。太尉,郭多何许人也?盗马贼!皇上若是被他劫到其营,只怕日子会过得很不妙,少不了吃苦头;相比之下,还是到车骑营中为好吧?”
杨彪刚才确是缓兵之计,现下听了李暹此言,知道事不可为矣,於是缓缓转向刘协,颓然下拜,说道:“陛下,请陛下起驾。”竟是双肩颤抖,语带哽咽,掩面伏地,长跪不起。
殿中群臣因为愤怒而泪下者颇多,随着杨彪的拜倒,也都拜倒在地。
刘协被迫无奈,只好从之。
李暹总共只给刘协准备了三辆车。
且如杨彪所说,都是只能站立,四面敞露,唯用一马驾辕的狭小轺车。
刘协乘其中一辆。
后宫嫔妃中地位最高的伏贵人乘坐一辆。
时在殿上的黄门侍郎左灵与跟着李暹同来的贾诩共乘一辆。
把刘协弄到李傕营中,贾诩是不同意的,可是李傕不肯听他的,他也没有办法;跟着李暹一起来迎刘协入李傕营,贾诩更不愿意干,可是李傕非要他来,他亦没有办法。不过,虽然无可奈何,随着李暹来了,但因为不情愿,是以到宫中殿上以后,贾诩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却在刘协登车之际,贾诩到刘协身边,扶住刘协的胳膊,小声地对刘协说道:“车骑执意要迎陛下临幸营中,臣百般劝解,而车骑不从,臣亦无法,然请陛下放心,到得车骑营中后,臣定会拼死护陛下周全。”
刘协似笑如泣,哑声说道:“有劳卿了。”躬身上车,神情木然,不再发一词。
辰时前后,李暹领着千余兵士拥着刘协等所乘的三辆车驾,启程往城南的李傕营去。
这边车轮甫动,刘协便闻到鼓噪之音顿起,回首看去,是成千上百的凉州兵士穿着汉家的红色戎装,闹哄哄地冲向各个殿宇。
原来李暹此回入宫逼迫刘协入李傕营,总共带了兵马三四千,除掉这千余既是胁持,也是保证刘协不会半路上被郭汜劫走的精卒以外,剩余的那些,李傕另外给的有任务,便是劫掠宫中。如今刘协刚出殿外,还没有出宫,这些凉州兵就已迫不及待,开始动手抄掠。
蓝天之下,峨然威严的宫城之内,乱兵处处,汉室威严荡然无存。
其虽年少,而於此时此刻,刘协却也不禁是升起一种落魄的心境。
出宫未远,步行跟随在刘协车边的杨彪等群臣中,有人发出了低声的惊呼。刘协再次回首,看到宫城升起股股黑烟,是那李傕部下的兵士放火焚烧。
刘协站在轺车上,用力抓住扶栏,这才使摇摇晃晃的身体没有倒下。
他心中想道:“朕对不起祖宗,朕对不起祖宗!”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而下。
时当三月,春暖花开,行於城中的路上,两边青草红花,绿树成荫,远远吹来的风,柔中带香,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本该是使人身心舒泰的春光,可是刘协却如堕冰渊。
顺着大道往南而行,将出城门时,后头赶来了百余人。
有那押后的军吏上前来报:“司徒、司空等等大臣求见皇上。”
却赶来的百余人是闻讯后,急忙追来的司徒赵温、司空张喜等朝中大臣。钟繇和丁冲也在其中。钟繇去杨彪府上扑了个空,随后他紧接着去的是司徒府,因而与赵温一同追来。
李暹懒得见赵温等人,说道:“车骑在营中等着呢!皇上要赶路,哪里有功夫见他们?”
“那……,撵走他们?”
李暹说道:“怎么说也都是公卿贵人,岂可无礼。”
“那末将怎么答复他们?敢请将军示下。”
李暹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他们要见天子,就让他们跟着到车骑营中吧。”
……
直到入夜,宫城的大火犹未熄灭。
已入李傕营的刘协等,於营中眺望城里,仍可见那燎天的火势,几乎把半个长安城照得通红。
这一场大火不仅把占地广大的宫城烧了个干净,连带宫城周边的万余民居也都被焚毁成了白地,直烧了两三天,火才停下。这且不必多说。
只说当天晚上,杨彪等人陪在刘协身边。
刘协抓住杨彪的手,问他,说道:“杨公,朕今日被迫离宫,下午见到车骑时,他对朕的态度,公也看到了,他哪里还当朕是天子?只把朕当做了个孺子!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杨公,朕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杨彪老泪纵横,说道:“陛下,都是臣等无能,致使陛下蒙受此辱。当下无有它法,臣之愚见,只有再择选大臣,再试一试,看能不能说和车骑与郭将军这一个对策可行了。”
为了在李傕、郭汜搞起来的这场乱事中保证刘协的安全,能用的法子都已经用上了。
比如三天前,就把虎贲、羽林、屯骑、越骑等营兵士调到了宫城外头,以护卫宫城的安全,可是今天李暹的兵马一到,虎贲、羽林等营的兵士根本不是敌手,或被李暹部的兵士杀掉,或不战而就逃散,现於今,仍跟在刘协左右的虎贲等兵士,总计只存留下了四百来人,——其中宫使虎贲王曹率领的三百人,且还是李傕一党。“宫使”,意即宦官。
确然除了再试试说和调解,别无余法可用。
刘协说道:“前次朕劳烦侍中杨琦、尚书王隆等前去说和调解,但不能成,杨公,再使人调解,会能有用么?”
杨彪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泪,说道:“陛下,日前黄门侍郎钟繇向臣提了个建议,臣还来得及进奏陛下。”
“是何建议?”
杨彪说道:“钟繇建议,若再遣人调解,不妨可用谒者仆射皇甫郦。皇甫郦是车骑和郭将军的同乡,其人并有专对之才,如果用他作使者,为陛下前去调解,或可功成。”
刘协正在思量,旁边一人不同意杨彪的意见,说道:“而下确实别无良策,只有再择人调和说解,可是上次陛下派了亲近之臣,都不能起到作用,若是这回再遣皇甫郦,怕会更加无用。”
刘协问道:“如此,以公之见,劳烦何人为朕前去调解说何为宜?”
说话之人是司空张喜,张喜说道:“上回侍中杨琦等人,所以调和不成者,臣以为或是因为杨琦等官职卑微之故,此回调解,臣之愚见,不妨由臣与杨公、赵公等亲自前去。”
刘协问杨彪和赵温,说道:“公二人意下如何?”
同为三公,张喜主动请缨,话已这么说了,杨彪、赵温还能拒绝不成?如是拒绝,不免会被人疑心他俩是害怕,有失忠君之名,两人因就答道:“谨从陛下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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