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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守正便按照赵昊的吩咐,开始频繁召见各位尚书都御史,就连还未正式上任的海瑞都被他请到文渊阁,进行了一番密谈。
密谈内容不得而知,但结合近来言官对张党的疯狂攻击,可想而知元辅大人定然是为了此事。
消息灵通的言官们很快聚集到六科廊中商讨对策,不光是六科给事中们,都察院的御史也都来了,真叫个同仇敌忾,士气高昂!
科道言官们被压抑的太久了。在高拱张居正相继执政的二十年里,他们被拴上狗绳,戴上口球,不许乱叫更不能乱咬。只能沦为首辅的走狗,听从他的指挥,让咬谁就得咬谁,不让咬谁就绝对不能开口。这严重矮化了科道的地位,让原本纠劾百官、谏言议政、威风八面的科道言官们,沦为了朝野的笑柄。
而且言官们也不全是沽名卖直之辈,同样不乏为了践行信念不怕牺牲的取义之士。尤其是在舍生取义会获得极高回报的情况下,就更助长了言官们直言犯上的牺牲精神。
至少他们坚信自己是伟大的、光荣的,必将名垂青史的!
可想而知,他们对张居正是多么的怨恨!自然在他们眼中,跟张居正有关的一切都是邪恶的,必须通通消灭掉!
“诸位,张党肯定是蛊惑了元辅,要让他领衔上奏反对我们了!”羊可立高声对齐聚一堂的众言官道:“他们窃居高位,又得到了元辅的同情,领衔上奏的话,皇上怕是会顶不住压力的!”
“完全有可能……”言官们纷纷点头,李植忧虑道:“皇上一直对元辅避而不见,本身就说明他是忌惮元辅的。”
“是啊,他的徒孙,再加上同年、同乡,还要这些年元辅提拔的故旧,帮助过的同僚加起来怕是超过半数了。这些人都听他老人家的。”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江东之的语气还是很尊敬的。“元辅声望之隆,怕是只有当年徐阁老在位时可比了。”
其实江东之本身就是歙县人,玉峰书院的学生,赵昊的三千弟子之一……
但赵昊从不干涉普通弟子的仕途,也不对他们下达任何指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方面,三千弟子实在太多了,他认都认不全,能给嫡传弟子操操心就不错了。二是张太师当国时,赵昊也没法过多干涉官员的任命,张居正首先就不答应!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要提高集团干部的地位,好日后以全新的干部体系,代替腐朽的官僚体系来治理国家,就不能对身处集团外的弟子投入太多。这样才能吸引他们到集团挂职,提高集团干部的含金量。
虽然弟子们进入官场后,大体还是会报团取暖,但也难免各行其是。再说张居正和赵昊的决裂戏码表演的过于逼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赵昊又从来没澄清过,除了核心圈子里那批人之外,都还以为他们翁婿是真闹翻了呢。
所有像江东之这样,憋着劲儿报当年毁书院之仇的弟子大有人在。他还觉得自己是在替师父出气呢。
羊可立闻言却心下不快,沉声道:“那也要看元辅是不是愿意广开言路,恢复科道的地位!要是他老人家还想像两位前任那样,我们可绝不答应!”
“对,不答应!”那些非江南帮派系的言官马上大声附和。这种时候,他们明显是占着大义的一方,所以嗓门特别大。
江南帮的言官只能沉默以待。
李植见状朝着自己的同年,新任吏科科长邹元标递个眼色,两人便悄然进去他的值房,关门密谈。
“这样不行啊。”李植忧心忡忡道:“元辅造成的压力太大了,他还没表态呢,外头起码一半人不做声了。”
“是啊。”邹元标是最坚定的反张派。万历五年他刚中进士,因为替反夺情的同僚说话,被万历皇帝下旨廷杖八十。后来虽然不知何故免了廷杖,但依然活罪难逃,被发配贵州烟瘴之地,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里他九死一生吃尽了苦头,终于熬死了张居正,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当然要好好出出当年的恶气!
“元辅要当和事佬,还真有可能把场面压下去。”邹元标咳嗽两声,忧虑道:“那咱们不白忙活了吗?”
“我看,咱不能再拐弯抹角了,得直截了当来个大的!”李植咬牙。
“你是说?”邹元标压低声音道:“高?”
“对,高新郑的《病榻遗言》,可以进献给皇上了。”李植点点头。
邹元标闻言面色一白,显然已经看过了那本小册子。他声音发紧道:“此书来源真伪难辨。到底是不是出自高文襄公口述还两说,贸然献给皇上的话?万一细查之下,证明与高拱无关,我等岂不坐了蜡?”
“怕什么,科道本来就有风闻奏事之权。”李植满不在乎的哼一声,想一想道:“不过确实,那上头的事儿太大,又牵扯到宫里,我们还是不要亲自出头的好。”
“是。”邹元标点点头,他是个讲究问心无愧的人。
“那就给张鲸吧。”李植坏笑一声道:“东厂总能查证真伪吧。”
“这……”邹元标大皱其眉,《病榻遗言》中的两大丑角之一就是冯保,张鲸捕风捉影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查证呢!就是假的他也要说成真的。
但那书稿在李植手中,他也不会听自己的。邹元标便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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