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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按照元辅之见,为政当务实,士大夫当有革新除弊之志,且当博采众长,因人非生而知之;他这样说,明显更重经世致用,使士大夫更重立功于世,而对立德反而要轻视许多。”
王家屏这时说了起来。
“德不是不可重,但治国第一要务当更重视能否利国利民,即能否有切实强国安民之功。”
沉一贯这时辩驳了王家屏一句,然后对朱翊钧拱手道:
“陛下,臣认为元辅所见方是高见,且对臣可谓有醍醐灌顶之效。”
“以臣之见,辅臣就当不仅仅是只知循成例而从六部诸司之政见的近臣,而当有所针砭,有所主张,有执政之纲,而使君父之宗庙社稷得以长治久安,如此才是真正的报君之恩。”
朱翊钧则看向了徐阶:“徐阶,你呢,说说你的想法。”
徐阶笑了起来:“回陛下,罪员曾经也这么聚集饱学之士在灵济宫讲过学,但那时罪员主持讲学,与陛下的目的不同。”
“说说看,你是何目的。”
朱翊钧道。
徐阶则躬身称是:“罪员是为践行自己‘还用舍刑赏于公论’的理念,而希冀用这种方式让天下士大夫都愿意称臣为贤,知道臣不以威权加于他们,甚至还会替他们进言于上,将议政之权让于他们,让他们能操纵朝局;”
“如此,臣即便不愿意去解决天下弊病,也能得一贤字。”
“而天子即便励精图治,也只会觉得臣只是重空谈而轻实务,循旧无主张而已,而不至于因为臣擅权而对臣不满;”
“因为臣没有主张,就没有恨臣的根源。”
“臣只负责将公论主张传于陛下知道,陛下若恨也只恨公论,恨不到臣身上。”
“罪员是为苟安,所以才借讲学之名,掩饰自己苟安之心。”
“而陛下如今不同,是借讲学之名,探讨治国理政之道,是真的希望强国富民。”
“为陛下之师的张太师,也同意是用心良苦,是真的把社稷苍生放在了心上。”
“陛下将来也的确更适合用有自己主张的辅臣。”
“这样的辅臣,不是‘还用舍刑赏于公论’,而是代陛下执政,为陛下所定之纲列出自己的章程,践行自己的执政之理念,乃是真正有抱负之人,真正心存社稷之人才能为之的。”
“罪员不是这样的贤臣。”
“罪员虽然明面上不擅权以和为贵,而得了一天大的贤名,但实则,早在认识到做真贤臣就难得贤名时,就放弃了。”
徐阶说到这里就苦笑起来:“何况贤与不贤也由不得臣!”
“如陛下之前所问,到底是什么让臣选择了做一个大奸似忠的奸贼?明面上与天下人人为善,暗地里却兼民之产侵国之利。”
“根本原因不是皇权的至高无上;”
“毕竟皇权虽至高无上,可求利之心,皇权也是阻止不了的;”
“也不是王学害人:”
“王学虽说致良知,可选择以何为良知还是在我们自己,是臣自己选择了苟安自私为自己良知;”
“本因还是在商业大兴后,求利之心大增,只为利之人越来越多,而为仁义道德之人越来越少;”
“臣自己初入仕时,尚未因商而富,求利之心不重,而入仕久后,亲友靠臣经商而富后,求利之心就重了;”
“但商业大兴也是难以避免的,农桑发达则必有剩余之财,有剩余之财则必有交易,所以人人更为求利,臣也越发忘了礼义廉耻。”
“陛下!”
徐阶说着就看向朱翊钧道:“正因为此,其实像臣这样的人,才是多数,如次辅张阁老就曾在翰林时与臣说过,他支持事归六部,言归科道,而对当时高新郑以阁臣之身份擅六部之政不满,认为这样难免废清议而滋权臣;”
“实际上,他也是不愿意改制的,且希望士林人人和善,而不会因为各自不同主张而互相倾轧;”
“可以说,次辅张阁老也存的还是苟安之心,而非强国安民之心。”
张四维听到这里不由得瞅了徐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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