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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曾子健带着钱旦在阿布扎比城里逛。
他们去吃了顿地道的本地餐,烤羊肉是钱旦的最爱,用鹰嘴豆制成的胡姆斯酱成了他的新宠,各式各样阿拉伯人的开胃菜和沙拉吃起来也算不错。
他们去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皇宫酒店,据说它比迪拜的七星级酒店还要多一颗星,不但奢华,还高科技。
两个人去了波斯湾岸边散步。波斯湾就在城市之中,城市之中的海也可以是如此蔚蓝清澈吗?他们漫步在海边便道,天上是密密鱼鳞样的云,夕阳把霞光从云缝中洒下来,海面上是疾驰的水上摩托和追浪人的笑语,对岸沙丘在暮色里隐约可见。
夜色越来越浓,他俩驾车回宿舍去。
车开在一条僻静路上,钱旦突然说:“刚才我们超的那辆卡车在追我们。”
曾子健一望后视镜,果然,卡车驾驶室里的两个人还把头伸出窗外在“哇啦哇啦”叫着什么。
钱旦有些紧张:“啥情况?”
曾子健满不在乎的“靠!”了一声,一脚油门。
那卡车追得更疯,驾驶室里面的人叫得更起劲,一边叫还一边使劲挥着手。
路上车已不多,两辆车你追我赶,钱旦越来越紧张:“啥情况?劫财的还是劫色的?要打电话求救不?”
曾子健把车往路边一靠,一脚刹车,从储物盒里摸出两根短短的细铁棍,自己握着一根,塞给钱旦一根,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卡车迅速靠近,驾驶室里的人兴奋地探出头来向他们挥手,大喊大叫:“ese?Friend!Oldfriend!(中国人?朋友!老朋友!)”
“Whereareyoufro(你们是哪里人?)”
“Pakistan.(巴基斯坦)”
卡车稍减速,又扬长而去。原来是路遇来自“巴铁”的热情朋友。
钱旦说:“靠!你刚才从车上冲出去那下,很凶悍嘛!”
“那当然!气势不能输。”
钱旦看了看被塞在手里的铁棍:“这么短?有个屁用。”
曾子健一甩手,他手里的铁棍蓦地变长了:“土人,这是我在伊拉克淘回来的甩棍。老子一身汗都出来了,前面有家店的冰淇淋不错,请你吃个冰淇淋压压惊去。北非中东地区部下面管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国家,你将来在地区部要支持整个区域的业务,应该也要经常去各个国家出差,跑得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遇上。”
虚惊一场,两个人坐在路边,吃着冰淇淋。曾子健说着他这些年在北部非洲和阿拉伯半岛上行走的趣闻轶事,钱旦饶有兴趣地听着。
曾子健问钱旦:“旦旦,考你一个问题,你说我们公司是靠什么赢得客户的?”
钱旦没想到他突然问了个正经问题,就答了个公司标准答案:“靠什么?靠质量好、服务好、价格低呗!”
曾子健一笑:“你真相信这个?我们能说每次投标一定比竞争对手价格低?服务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你是干技术服务的,你别不服气,你们能干的人家一样能干。你相信我们的产品质量一定比别人好?”
“那你认为是靠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赢得合同真正靠的就是客户关系!能和客户高层建立起关系,对得上话才是关键,不然都是假的。我刚来的时候,为了和这边客户的高层建立起联结守了一个月的饮水机。”
“守饮水机?”
“是啊!刚开始这边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伟中’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中国还有通信设备公司!我们好不容易进得了客户的办公楼了,但是接触的层级不够,交流的机会不多。我发现这个客户有个特点,休息的时候喜欢聚在茶水间,他们老大偶尔也不使唤‘Officeboy’,而是自己去茶水间站站。我就天天端个杯子,站在饮水机旁边装喝水,守着,守了一个月,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客户都混熟了,才找机会和老大认识了,聊了两次。”
他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了,搓搓手:“我一直觉得你的个性是细中有粗,做事情很细致,但又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敢承担责任不怕死,正适合公司现在海外打乱仗、打死仗的情况。你来海外会乐在其中的!还可以多赚些钱,在深圳多买几套房!”
钱旦说:“还多买几套房?我买了一套房都觉得压力山大,多买几套拿来干嘛?”
“你傻呀,把这套房子押了再贷款,贷了款再买呀,你听我的将来不会后悔。”
钱旦挺佩服曾子健,认为他一直是一个“远方”和“苟且”兼着考虑、兼着得到的人。
钱旦回到宿舍不想睡,看了几集“老友记”,提高英语听力和口语是他的当务之急;上了会儿网,收到了秦辛发来的邮件。
秦辛说:“你走后我在蛇口港的大门口坐了会儿,哭了一下,回家后在床上本来想哭,忍住了,起床看‘老友记’去了。”
她还说:“你没有拿走你的牙刷和毛巾,让我好过很多。”
秦辛是与钱旦相恋五年的女孩,年龄比他小了四岁多,但也早到了可以考虑婚嫁的年龄。
他们去年在深圳买了房,钱旦想敲定婚期。秦辛有些犹豫,说害怕“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说王子公主的故事里,到了公主坐上王子的马车回家以后就再没有以后了。
钱旦有些意外,离别那天秦辛一直平静,没想到她会一个人坐在蛇口港的街边哭。他领悟到秦辛只是忍着不哭于他面前。
他一直觉得秦辛对婚姻的恐惧是伪命题,在这个异乡的深夜,他突然在想,自己真正体会过秦辛的心情吗?
朋友圈子里总有一些伴侣口说深爱对方,实则深爱的只是自己,总希望对方按照自己的方式接受自己的爱,明明对方爱吃面包喝牛奶,却每天起个大早去买油条豆浆表达爱意。钱旦想自己是不是也忽略了秦辛真实的喜怒哀乐?
凌晨四点半,“咿咿啊啊”的祷告声又从附近的喇叭里传来,把钱旦吵醒。
他记起了少年时代学校有线广播里的进行曲,也是这样日复一日执着回响在日出时分。
他索性起了床,一个人走上楼顶小天台,思念秦辛,细细回忆、咀嚼他们成为情侣那一天的点点滴滴: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太阳慢慢落山的那个钟头,钱旦、秦辛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玩“跳舞毯”。
他说他马上要告别长沙了,要把自己珍藏的一堆“打口碟”赠予秦辛,特地邀请她来挑选。秦辛到了,却对他的最新版“跳舞毯”更有兴致,在上面跳个不停。
她穿着一条修身牛仔裤,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扎着高高的马尾,她的样子像TVB剧“鉴证实录”里的陈慧珊。
钱旦坐在一旁,痴痴望着,沉迷于她的身形、节奏、晃来晃去的高马尾中,想开口表白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终于,音乐停了,女孩停了,转头望向他,莞尔一笑:“你怎么不吭气了?你怎么坐着不动脸还变红了?”
钱旦站起来,颤抖着叫了一声:“秦辛”。
窗外,楼下此起彼伏,仿佛回声一般:“秦辛,钱旦,秦辛,钱旦,,,”
他俩走到窗口,探头一望,只见楼下停着三辆摩托,轰隆隆地响着没有熄火。曾子健骑着一辆,后座是他的女朋友诗诗,两个人仰着头,嚣张地用整栋楼都听得见的声音叫着他俩的名字。另外还有两个平时总和他们在一起玩的男生各骑着一辆,在一旁嬉笑。
钱旦奇怪:“他们怎么知道你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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