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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碧湘楼阁(上)</p>
高务实与刘显会面的同时，京师之中也有两人正在会面，会面的地点颇为雅致，名叫碧湘楼。</p>
碧湘楼这个名字，但凡稍有文识之辈见了都会了然，乃是出自朱熹《忆秦娥·雪、梅二阕怀张敬夫》：云垂幕，阴风惨淡天花落。天花落，千林琼玖，一空莺鹤。征车渺涉穿华薄，路迷迷路增离索。增离索，剡溪山水，碧湘楼阁。</p>
今天夜里，有人包下了这座碧湘楼，让当红名妓周湘云来陪一位冯公公的大管家，这位管家姓徐名爵。而冯公公更不是别人，正是冯保。</p>
明朝的司礼太监，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班子，被人称作“各家私臣”。这些私臣各有名衔，各掌其事。如掌家，实乃一家主管，负责办理食物，出纳银两。上房管理箱柜锁钥，司房一职则负责批发文书，誊写应奏文书一应事项。这些私臣，既可以是阉人，也可以是正常人，如这徐爵，便是一个有着妻儿老小的人物。在冯府中，他担任掌家之职，深得冯保信任。</p>
而包下此楼者，乃是新任户部给事中曹大埜。</p>
此时南方的凤阁鸾楼都构筑得极为精巧华丽，雕栏画槛，丝幛绮窗，望之宛如仙境。京师这边的风格原本与南方有所差异，但嘉靖中期之后，由于南方频遭倭寇袭扰，颇有一些南方名妓北上，连带着将南方的风格也带来北地，如今这一带出名的销魂窟，也渐渐加入了许多南方旖旎的风格。</p>
胭脂胡同附近虽然有十多家凤阁鸾楼，但最近这两年，其中叫得最响的，莫过于碧湘楼。皆因这座楼的主人乃是从南方而来、色艺双佳、技压群芳的当红名妓。公子王孙，豪门巨贾，到了京师，大多都想登门造访，一亲芳泽。因此，想得到她的眷顾，都得提前预约。</p>
单说这碧湘楼的主人，叫周湘云，与她的约会，早已订到一个多月以后了。亏得曹大埜靠山硬、本事大，今日又有要事，硬是临时挤了进去。</p>
天早已黑了，碧湘楼中，已点起了亮丽的宫灯。曹大埜和周湘云坐在楼上厅堂里，荤一句素一句地扯着闲话儿。毕竟是科道言官的身份，多少还是得要点脸面，为了掩人耳目，曹大埜卸了官袍，换了一身便服。不过从头到脚，一板一眼，还是那副官场作派。周湘云其实才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如新月，肤如凝脂。穿着一身湖丝苏绣制成的白底襖裙，左胸前绣着一支梅枝，上头梅花数朵，分外清丽。站在窗前，弱柳扶风，一颦一笑，无不妩媚动人。</p>
曹大埜与周湘云，其实也是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话时，还是有些生分，不过一盅茶后，两人说话就无遮无挡了。</p>
“曹老爷，你说今个要来的老爷，姓什么来着？”周湘云娇声问道。</p>
“你瞧你，刚说的，怎么又忘了？”曹大埜故意装做生气的样子，“我再说一遍，你记清楚，姓徐，徐老爷。”</p>
“曹老爷您可是给事中呀，名流清贵，这徐老爷得多大的官儿，值得曹老爷这样地巴结他。”</p>
曹大埜微微蹙眉：“你怎地知道我巴结他？”</p>
“这还用问哪，”周湘云两道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咯咯地笑起来，“到小女子这儿来的人，都是只顾着自个儿消魂，哪有像你这样儿的，巴心巴肝进了碧湘楼，却是帮那位徐老爷占座？”</p>
周湘云伶牙俐齿，一边说一边笑。许是美人特权，听了这番挖苦，曹大埜居然也并不觉得怎么难为情，也陪着笑起来。</p>
“月儿，给曹老爷续茶。”周湘云喊了一声侍立一旁的小丫环。</p>
曹大埜呷了一口茶，文诌诌地说：“湘云女史，你以为下官……哦不，你以为在下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那你可就错了。打一进你这门儿，我就怅然若失呀。”</p>
周湘云抿嘴一笑：“那曹老爷您为何要让给别人？”</p>
“今日既然是我为主人，总该有点君子之风不是？”</p>
“好一个君子之风，”周湘云揶揄地一笑，“您老也是个给事中，虽然品级不高，但科道官嘛……说小也不算小了，今日却拿小女子去巴结人，这也算是君子之风？”</p>
“你！”受了这一顿抢白，曹大埜脸色有点挂不住了，悻悻地说，“本官今日乃是有要事与徐老爷相商，哪容你这样胡说。”</p>
“哟，看看，‘本官’不高兴了，”周湘云雅曹大埜的腔调，但却袅袅起身，走到曹大埜跟前，弯腰施了一礼，说道：“奴家说话多有冒犯，这厢赔不是啦。”</p>
看着周湘云不胜娇羞的神态，曹大埜又转怒为喜，自己转弯说：“就你这个小妖精，再是有本事的男人，到了你这儿，骨头都称不出斤两来了。”</p>
周湘云撅起小嘴：“曹老爷，奴家听不出你这话儿，是抬举奴家呢还是贬损奴家。”</p>
“当然是抬举了。”曹大埜说着，转头对月儿丫环说：“你去楼下，把我的管家喊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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