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君臣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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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君臣父子</p>

眼见得皇帝看起来还算正常，除了气色略有些晦暗，精神状况却比之前大朝时好得多，高拱等外廷臣工不好多言，只得依令退下。陈皇后和李贵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但此时此刻又无法宣之于口，因为那是抗旨，只好敛裾而退。</p>

高务实略有些尴尬，因为他没有得到皇帝明旨，不知道是应该告退而去，还是继续跟着太子——毕竟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候。</p>

皇帝已经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太子紧随其后。</p>

朱翊钧经过高务实身边的时候，恰好看见他进退两难，当下也愣了一愣，然后鬼使神差朝高务实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p>

高务实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跟着朱翊钧去陪皇帝，因为他预计皇帝可能会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太子说，自己一个外人，跟着去也不会有机会旁听，还不如去内阁找三伯和老师商议对策。</p>

按理说高务实是没有资格随时出入内阁的，即便高拱是他三伯、郭朴是他老师也不行，但架不住之前他建议太子观政，后来这条建议不仅实行，而且看起来有可能成为常例。</p>

这样一来，因为要与内阁讨论和选取每日呈递给太子观政的票拟，他作为太子伴读，就有和内阁联系的责任了——其实这件事，按照宫里办事的习惯，冯保作为司礼监秉笔兼太子的大伴，倒比高务实更适合一些。</p>

可是内阁毕竟是高拱掌权，他是很反感宦官涉政过多的，因此直接和皇帝说明，以太子伴读乃翰林官，而高务实假詹事府左谕德更是东宫官，太子观政一事更是出自他的建议，所以这件事应该交给高务实，而不是冯保。</p>

皇帝知道高拱的性格，他爱管事，也能管事，但他通常是对事不对人，所以他既然认为高务实比冯保合适，那就主要应该是从办事的角度来说，高务实比冯保合适。</p>

于是皇帝二话不说就批准了。这样，高务实就有了随时出入内阁的权力——以“佐太子观政”的名义。</p>

但他现在被朱翊钧鬼使神差的一招呼，去内阁商议应对之策的计划就落空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朱翊钧身后。</p>

此前说过，皇帝和太子在宫中有仪仗可以乘轿，其他人臣、宦官、宫女等，都只能步行。此刻皇帝走到御辇前，正要上轿，却见朱翊钧抢先一步上前，帮他把轿帘掀开，转身道：“父皇请。”</p>

皇帝愣了一愣，心里暖暖的，甚至觉得鼻子一酸，但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一句话出口之时却变成了：“钧儿，你是太子，这种事不要来做。”</p>

谁知道一贯听话的太子这次竟然摇了摇头，正色道：“父亲，太子首先是您的儿子。”</p>

隆庆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心直冲脑门，两只眼睛一下子就雾蒙蒙的了。</p>

望着越来越懂事的长子，隆庆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畅意，一时间恨不得跑到天寿山的永陵之前，冲着自己那位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的父亲大喊一声：父皇，看看我的好皇儿，这才是孝道！</p>

父亲，你连父子亲情都能抛却，自以为太上忘情，殊不知你抛却的不只是父子之情，更是垂范天下的孝道啊。</p>

父亲，你孤零零的修道，自以为能逆天改命，我却只信命由天定，万事不去相争。</p>

结果呢？你修道修了个临死几乎没人送终，修了个倭乱四起，修了个庚戍之变，修了个“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p>

而我，既非长子，也非贤子，却坐在家中也能坐成皇帝！我不争，结果府库日益充盈；我不争，结果倭乱平息；我不争，结果俺答称臣！我不争，结果海内翕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