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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馨想了想，迟疑道：“南京？”</p>
“不，他打算呆在宁波。”</p>
刘馨顿时瞪大眼睛，一脸诧异地道：“宁波？为什么？”</p>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面，宁波长期以来都是中国的重要贸易港口(尤其是对日贸易)，所以他认为坐镇宁波就可以掌控大明的贸易，继而掌控财富，最终掌控天下——就像他在日本时所做的一样。”</p>
“我……”刘馨以手扶额，摇头道：“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于荒腔走板了一些，你确定这是事实吗？”</p>
“这个说法可不是源自于什么民间传说，是真有来历的。”高务实道：“是丰臣秀吉的近侍山中长俊在《组屋文书》中记载下来的。”[注：此来源为《秀吉と文禄慶長の役》，日本佐贺县立名护屋城博物館、2007年、43页]</p>
高务实又笑了笑，继续道：“山中长俊作为秀吉时代的官方笔杆，负责了续写《太平记》的后章《中古日本治乱记》的工作，可以说是最接近国家一级史官的存在。</p>
同时，在山中长俊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增补修订的最后几年，秀吉已死，所以我个人认为山中对于秀吉的记载是相对可信和客观的。因此我认为‘秀吉曾计划将大本营移动至宁波’这一传闻也是基本可信的。”</p>
“他真的认为宁波是中国的贸易……主城？”刘馨看来仍然有些不可置信。</p>
“宁波在中国海事领域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在明日海洋关系方面，从宋朝的时候宁波就是主导中日贸易的关键港口。</p>
但宁波之所以是丰臣秀吉心目中一个避不开的痛脚，我估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影响了两国在海洋问题上的看法，乃至最终影响了各自国运的一场事件：宁波之乱。”</p>
“宁波之乱？”刘馨眉头大皱：“我似乎根本没有听说过。”</p>
“我们那时候的历史教材好像没把这事看得很重，似乎我那时候也没学过。”高务实轻咳一声，道：“但宁波之乱的确是整个明朝最严重的外交事件之一。当时是嘉靖四年(1524年)的二月，日本细川氏船队副使宋素卿伏诛。</p>
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大明朝廷在五年后废除福建、浙江市舶司，仅留广东市舶司一处，自此大明与日本的贸易途径断绝，从而倭寇滋生，也为后来的‘东南倭祸’埋下了伏笔。</p>
1536年，控制了九州北部和中国地方的大内义隆再次开始派出遣明船。1551年义隆被家臣陶晴贤所灭(大宁寺之变)，继位者大内义长于1556年向大明派遣使者，要求重开贸易，然而大明方面将义长视为篡夺者而拒绝之。</p>
1557年，义长又为毛利元就所灭，大内氏完全灭亡，故贸易重开的希望彻底断绝，明日贸易转到宁波近海的双屿——这个名字你肯定在令尊处听到过吧——或是舟山群岛进行私下贸易、走私贸易，沿海豪族、官员和商人相互勾结，逐渐演变出规模庞大的走私集团，也因此开展了后期倭寇的时代。</p>
我此前见过一副日本人画的东亚地图，这幅图大致轮廓还是有的，但国家面积大小扭曲得比较厉害。总的来说，就是大明这边变小了，朝鲜和日本倒是都变大了不少。</p>
在这副地图上，无论是从细川氏控制的堺港(临近大坂)还是大内家的博多港(后世福冈境内)出发，当时的大明三大港：广州、福州、宁波之中，宁波港都是最近的。”</p>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这下子刘馨终于恍然大悟了，伸出青葱玉指虚空比划了几下，道：“此时的日本，除了远离日本权力中心的萨摩藩岛津家、四国岛长宗我部两家之外，包括丰臣秀吉在内的日本高层对于海洋几乎一无所知。</p>
这些人想要远渡重洋去征服朝鲜甚至大明，能继承的只有在海事断绝的这70年间进行走私贸易和掠夺的倭寇、商人们的航海经验——处于这样的情境下，当丰臣秀吉认为自己需要建立一个背后就是日本本土补给命脉的大本营时，怎么可能不选择宁波？”</p>
高务实哈哈一笑：“一说到军事你就明白了？”</p>
“不，我看是一说到地理我就明白了——这就叫专业。”刘馨眨了眨眼，自我调侃道。然后顿了一顿，又问：“好了，我看现在咱们对丰臣秀吉的情况已经推测得差不多，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能从这些推测之中捕获什么有用的信息？”</p>
“有用的信息么，我看有这么几点。”高务实道：“其一，丰臣秀吉控制日本，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财力而非战斗力。</p>
其二，丰臣秀吉之所以发动战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手下人赏无可赏，而他又拿德川等人没办法，故不得不从侵略来想办法。</p>
其三，丰臣秀吉死后，如果没有秀次在，则德川家康势必崛起，而西军打不过他。”</p>
刘馨想了想，皱眉道：“有了丰臣秀次，西军就能打得过东军了？我记得你方才说过，丰臣秀次此前曾经大败给德川家康，甚至还搭上了一位名将。”</p>
“我没说有了秀次就一定能赢，我说的是没有秀次一定会输。”</p>
高务实轻哼一声，道：“关原合战时，西军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众所周知的人心不齐，这一点如果有秀次在，至少会比历史上要好一点；</p>
二是大坂城里的丰臣秀赖及其母亲对两军战事不做干预，导致丰臣家的‘朝廷’主动放弃了日本控制权——无论是在名义上，还是在实际上。”</p>
“嗯……那你想做什么？”</p>
高务实摸了摸根本没蓄须的下巴，嘿嘿一笑：“我嘛……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玩一手借尸还魂、鹊巢鸠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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