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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山脚的大地已经入夜,但山巅遗迹之中,尚能看到一抹落日的余晖。
四道人影站在古老宗门的殿前广场上,简短交谈结束,空气中渐渐浮现出肃杀之感。
左凌泉手持玄冥剑斜指地面,目光锁住台阶下的华服老者,没有直接上前,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古老宗门最后的传承人,绝非看起来那般老态龙钟。
神昊宗自上古传承至今,数千年沉淀的底蕴丢失再多,总有一部分还留在传承人身上;曾经能在玉瑶洲位列山巅的宗门,又岂会没几分真材实料?
事实正如左凌泉所想,站在台阶下的韩宁,说完话后,回望了背后的宗门正殿一眼,然后解开身上的宗主华袍,露出了消瘦的上半身。
韩宁身上的皮肉倍显老态,能看到很多褶皱,有种皮包骨的羸弱感。
但随着韩宁摊开双臂,浑身的皮肉就开始变化——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释放,迅速撑起松垮的皮肉,化为健硕的肌肉;皮肤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紧致年轻,表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龟甲纹路,仅凭肉眼,就能感觉到那股藏在体表之下的澎湃力量。
上官灵烨不是修行雏儿,岂会站在原地等对手恢复全盛之态,在韩宁气势上涨的同时,已经抬起双手,地面浮现出金色大阵,一股下压爆流凭空而现,碾碎了广场上的积雪。
轰——
气浪冲击之下,偌大广场的积雪,以韩宁为圆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露出下方的老旧石砖,但身处其中的韩宁却没受到影响,气势迅速攀至巅峰。
站在身后的谢秋桃,看出了韩宁的门道,急声道:
“这是上古秘法‘神门’,以血脉为引,催发玄武之力,血脉强横者可成半神之躯,不惧世间万法,术法限制不住他。”
谢秋桃之所以能看懂,是因为她也会这手,甚至能看出韩宁施展的神通,和她家传所学大同小异,必定同源,眼中不免显出错愕。
韩宁不过转瞬之间,体魄已经化为壮年男子,身高丈二,健壮如天庭神将,须发飘散虎虎生威。他望向谢秋桃:
“姑娘好阅历。不过老夫体内血脉,源自玉瑶洲北方之主,并非玄武。虽然血脉稀薄,难以重现祖师爷堪比神灵的大神通,但对付你们,足够了。”
谢秋桃还是头一次遇见‘同道中人’,见对方这么狂,她把铁琵琶挂在了背上,双手一前一后,摆出了个古老拳架,浑身微微一震。
轰——
只听一声轻微闷响,谢秋桃立足之处的石砖,显出蛛网般的龟裂纹路。
左凌泉让开一步,转眼看去,却见谢秋桃体内‘咯咯’作响,似乎全身骨骼都在活动,白皙双手又浮现出鳞甲纹路,和韩宁体表的龟甲纹路截然不同,也更加清晰,就像是在皮肤表面凝结了一套盔甲。
谢秋桃是姑娘,自然不能像韩宁一样爆衣,但从脖颈的肌肤来看,全身都被铠甲所庇护,变化最大的是脸蛋儿。
谢秋桃往日为了四方游走方便,一直遮掩着面容,脸上有些许小雀斑。
此时完全展现天赋神通,脸颊上的伪装被冲散,恢复了原本的白皙;虽然脸型没有变化,但气质天翻地覆,吹弹可破的皮肤配上灵气逼人的双眸,一瞬间就让原本的邻家小妹,变成了邻宗小师妹,多了一股出尘仙气。
随着血脉之力全部激发,谢秋桃气势也在节节攀升,到最后周身出现一道黑色气流,宛若游蛇,围绕身体盘旋。
韩宁瞧见此景,眼中难掩意外,下意识望了眼东边,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玄武台谢家的后人,真是没想到……曾经你我的祖辈是世交,互相来往不在少数,没想到千百年之后,宗门早已人去楼空,我们这后人,还能共聚一堂。”
谢秋桃双手握拳,浑身力量无处宣泄,话语都开始嚣张起来:
“我和你这邪魔外道可没交情,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都忘干净了,也好意思以传承人自居。受死!”
轰隆——
谢秋桃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化为脱缰猛虎,双手倒持琵琶,如同抡锤子般,直击韩宁面门。
激发了体内血脉,谢秋桃的速度虽然没有比以前快多少,但力气大到了匪夷所思,重踏之下,直接把地砖踩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凹坑。
左凌泉本以为韩宁会避让,同时攻其侧翼,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韩宁面对足可撼动城墙的一击,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直接站在那里,用脸接了谢秋桃一琵琶。
咚——
通体墨黑的琵琶,正中韩宁的脸庞。
头颅是修士最重要的命门,谢秋桃半步幽篁的修为,又有血脉加持,全力一击砸中正脸,上官灵烨恐怕都吃不消。
韩宁道行和上官灵烨旗鼓相当,用脸接这一下,正常情况绝对被拍成重伤。
但让几人匪夷所思的是,铁琵琶砸在了韩宁脸上,竟然被直接弹开了。
巨力之下,虚浮飘散的韩宁往后滑出数步,撞碎了背后的台阶,但身体没有倒下,脸上更是不见半点伤痕。
韩宁顿住身形后,往前跨出一步,眼中露出了几分轻蔑:
“你玄武台善音律之术,‘神门’还是我神昊宗传授于你祖先。我血脉再稀薄,也是此术正统的传承人,哪有被你这徒弟破防的道理。”
谢秋桃打不动对方,依旧不示弱:
“说的你能破我的防一样。”
左凌泉没有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见韩宁这么狂,开口道;
“可敢接我一剑?”
韩宁摊开双臂,眼中尽是傲色:
“剑一敢号称‘同境一剑破万法’,是因为没遇上过我神昊宗的‘神门’。‘神门’寓意,便是神界之门、万法不破,老夫这门神只要站在门前,任你凡夫俗子施展千般术法、万种神通,又能奈我何?”
左凌泉微微眯眼,先收剑入鞘,右手放在剑柄上。
也是在这一刻,殿前广场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韩宁站在台阶之下,浑身肌肉高耸、须发飘散,犹如站在天宫之外守卫神灵的神将,眼中流露出无与伦比的自傲,这股傲气来源于神昊宗曾经持续千年的辉煌。
上官灵烨察觉到此人体魄的强横,怕韩宁故意摆出托大的架势,暗中耍阴招,想提醒左凌泉小心行事,但她还没开口,剑光已经从山巅之上亮起。
飒——
不见玄冥剑如何出鞘,刚刚还在跟前的左凌泉,已经到了韩宁的身前。
传承无数岁月依旧锋芒如新的玄冥剑,古朴剑身没有外泄丝毫气息,就如同一把俗世的寻常铁剑,点在了韩宁的眉心。
左凌泉练剑只求快到极致,这一下毫无保留,速度快到上官灵烨都只能看到一线残影。
等上官灵烨目光移动到韩宁身上时,广场上响起了‘咔——’的一声脆响,似乎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纹。
轰隆——
巨响接憧而至。
接触韩宁眉心的玄冥剑,依旧没有外泄丝毫气息。
但韩宁背后的台阶,以及那座在雪山之巅沉睡千年的三层宫阁,却从正中出现了一条凹槽。
两道几乎没法分辨前后的墨黑剑气,如同狂龙出海,摧枯拉朽地撕裂了台阶,直至接触到三层正殿才爆开,把巍峨宫阁,连同里面的老旧祖师像一起炸成粉碎,露出了后方即将沉入地平线的红日。
韩宁双臂摊开,眼中依旧带着傲色,目光停留在眼前的黑袍剑客身上。
稍许后,才保持着这个姿势,缓缓往后倒去,摔在碎裂的台阶上。
扑通——
殿前广场一片死寂。
“……”
左凌泉手持佩剑,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后,才回头看向谢秋桃:
“嗯……看到没有,一剑破万法就是一剑破万法,以后可不能学他用脑袋接剑。”
谢秋桃长大嘴巴,满眼难以置信,没说出话来。
上官灵烨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
“邪魔外道的思路,果然不能用常理琢磨……个个都是人才。”
广场一角,还被囚龙阵压着的陆桐,瞧见此景震惊得无以复加,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道:
“你脑壳有屎吧?还真敢用脑袋接‘剑一’?你死了老子怎么办……”
其实也不能说韩宁脑壳有屎。
韩宁的神通和谢秋桃一样,就是皮糙肉厚抗揍;他境界高于左凌泉,按照‘同境一剑破万法’的理论来算,也能正面接左凌泉一剑。
韩宁想展现自家祖师爷当年万法不破的雄风,没有躲,但不晓得左凌泉手里拿的是仙剑,用的也不是剑一。
虽然有所托大,但韩宁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转移视线拖延时间的目的达成,也不算生的苟且、死的奇葩。
左凌泉无言片刻后,转眼看向了正在痛骂猪队友的陆桐:
“其他人在哪儿?”
陆桐不过是个弃子,惊恐摇头:
“我就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嚓——
剑光一闪而逝,斩断了话语。
左凌泉收起佩剑,在两人身上摸出玲珑阁:
“幽萤异族想窃取神祇之力,这两个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们一露面,幕后之人肯定已经开始收网,怎么阻止?”
上官灵烨不知道幕后之人在哪里作妖,没法及时过去制止,思索对策之际,目光忽然望向天空。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空转为长夜,星海触手可及。
在星空之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幽暗光彩,从四面八方的天外,往雪峰山脉汇聚,好似绚烂的极光。
而躺在地上的韩宁,尸体上也开始飘出若有若无的雾气,朝着天空汇聚。
左凌泉和上官灵烨察觉不对,举目观察的时候,身边的谢秋桃,突然闷哼一声,用手捂着额头。
左凌泉连忙扶住了谢秋桃,握住手腕查看:
“怎么了?”
谢秋桃只是有点不适,揉了揉眉心道:“我感觉有东西在作妖,距离很远,摸不清方位,应该就在山里面。”
雪峰山脉绵延千里,范围太大,上官灵烨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异样,就把谢秋桃抱了起来先送去画舫。
画舫之上,汤静煣一直在甲板上观望,此时也举目眺望夜空,和肩膀上的团子交流:
“这是什么东西?”
“叽叽。”
“说人话。”
“叽?”
……
左凌泉来到甲板上,团子连忙飞了过来,落在谢秋桃胸脯上,查看桃桃的情况。
谢秋桃只是有点头晕,并无大碍,自己下地,让两人别管她,先去解决邪魔外道的谋划,交谈之时,左凌泉腰间的玄冥剑,忽然发出了一声剑鸣:
“嗡——”
左凌泉自从拿到仙剑,就没见过这把剑产生反应,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剑鸣,几人都疑惑看向玄冥剑。
左凌泉不明所以,抬手握住剑柄,才发现群山之间,飘荡着一股气息。
气息很古怪,不像是人或者妖物,距离也摸不清远近,但十分强大,强大到左凌泉没法形容,感觉就和抬头看着天上星河一样,根本不是一个位面的东西。
左凌泉还没弄清楚这股气息是什么,团子便有所察觉,抬头“叽?!”了一声,看向了东方的群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冲着左凌泉挥动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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