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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讶然。</p>

李尚道:“夫人可还记得某曾提过衣料?上月城中一家布商要迁走,低价转手几十匹絺布。我得了消息,觉得价钱不错,便买了下来。如今北方已过仲夏,南方暑热却仍要维持几月,且雍州絺布在南方一向好销,我寻思,可将这些絺布运往南方去卖。”</p>

我听了,微微皱眉。</p>

“南方?”我说,“如今天下纷乱,出了雍州,路途凶险不可预料,此事只怕不妥。”</p>

李尚道:“夫人放心,这些絺布,购入时并无多少花费,途中即便佚失也不可惜。此番往南方,更有一件要紧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层层揭开,却见里面裹着一件颜色深褐而光亮的物事。</p>

“灵芝?”我认出来。</p>

“正是。”李尚道,“某托人往吴地去了一趟,连年战乱阻断销路,那边的贵重药材囤积甚多,药商为此愁苦不已。”</p>

我明白过来。</p>

天下奢靡之风首出长安。贵人们为了驻颜长寿,连金丹五石散都能当饭吃,那些贵重的药材更是消耗无数。就拿我家来说,父亲从不许家人接触方士介绍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丹啊散 啊的,但是他对养生进补却很是认可。家里人即便无人生病,日常里的各种补汤都不会断,里面用的就是各种药材。</p>

在我的记忆里,长安靠药材发家的不在少数,而那些贵重些的药材大部分则来自南方。不过自从战乱,各地通路阻隔,南方的货物运到北方十分艰难,药市的生意自然一落千丈。像李尚今天拿来的这灵芝,在从前不过中等货色,现在却是千金难求了。</p>

“夫人,某曾权衡过药市生意。如今在雍州,无论医病进补,所用药材皆出自周边山野,收购来卖零散而费时,并无大利。某曾听医者抱怨所用药方中十有四五乃南方所产,奈何不得,只能以其他药材替代,效用不佳。此乃其一,其二,而雍州富户如今已是众多,这些人虽无大病,却极重进补,无奈城中药市只有些寻常之物,若贩进南方贵重药材,获利必丰厚。夫人,某以为开辟南方药材通路,有利无弊。”</p>

我有些动心,却仍旧摇头:“这生意好是好,但如今往南方关卡众多,盗贼无数,掌事如何应对?赚钱可以慢慢慢来,犯不着铤而走险。”</p>

李尚微笑:“某先前也为此担忧,不过自从夫人送来一位贵人,此事有了几分可行。”</p>

“贵人?”我不解。</p>

“夫人可还记得公羊公子?”一旁的李焕道,“公羊公子便是那贵人。”</p>

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公羊刿就认得李尚。上回在李尚家酒醒之后,留下来住了几日。当他听说李尚要去吴地,立刻自告奋勇同行护送。他向李尚保证,出到长江,只须一艘船,就可畅行无阻地把李尚带到扬州。</p>

我听了李尚的话,并不能完全信服。一来我不知道公羊刿的能耐是否真有那么大;二来李尚文弱,又大病刚过,我实在不愿意他去冒那么大的险。</p>

此事我们商量了几日也没商量下来。李尚的决心坚强得出乎我的意料,他似乎对重拾旧业踌躇满志。</p>

我拐弯抹角地向若婵打听公羊刿的经历,她告诉我,公羊刿两年前曾单枪匹马从雍州去吴地,一路上,他豪爽而有勇,与众多豪强结识。</p>

“问这些做什么,阿嫤对他有意?”若婵一边用胭脂点着眼尾一边瞥我。</p>

我窘然,忙道:“不是,随便问问……”</p>

若婵却笑,道:“他昨日还神气地同我说,要与李管事去吴地呢。”</p>

我无语。看着她狡黠的美目,敢情她什么都知道了,一直在耍我。</p>

“公羊公子崇尚游侠,喜欢结识豪杰。”若婵一边对镜描画,一边说,“这放从前,众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少年桀骜叛逆之举,可是到了乱世之中,这却是了不得的背景。”</p>

我点点头,看着她把嘴唇描得明艳,过了会,问,“你与他,现在如何了?”</p>

“嗯?”若婵在镜中看我一眼,慢慢道,“什么如何,他不愿回家,前几天从李管事家中出来回了我这里,现在又满脑子想着要走。”说着,她苦笑地叹一声,“男人就是这样,他想找你的时候风风火火,等你想把他留在身边,他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了。”</p>

我前思后想,最终还是同意了李尚去吴地的事。</p>

七月初至,我向郭夫人告假,回淮南祭扫先人。此行主要是为了送李尚,有魏府的兵马同路护送,至少出雍州地界之前不用担心安危。</p>

至于魏郯那夜说的话,我遐想一番之后就没再往下打算。</p>

离开两个字,现在对我来说还太遥远。先不论我离开之后能去哪里,只消看看我在雍都那些正风生水起的生意,此时要我离开,那简直是割肉。</p>

魏郯,心思太简单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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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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