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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弑仙
奎生自然不知眼前将自己撞得七荤八素的法宝名为玄璃罩,此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眼前一片空空如也,便猜测,这定然是一件防御性质的法宝。此时杀心一起,他的心却莫名平静下来,精神无比集中,隐隐还有一丝疯狂。
根据奎生的判断,此人最多二三十岁,甚至于可能还不满二十岁,虽说对方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但在奎生耳朵里,对方的稚嫩无所遁形。若能出其不意杀死这样的一个天才,自己多年来郁积的阴怒之气也会稍加排解吧。
弑仙这个念头出现的很突兀,突兀到奎生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是转瞬一想,这并非是完全无稽之事。数百年前横空出世的苍狼上人亦是修炼苍狼诀,闯出了偌大名头。而今自己进无可进之时,便遇上了这初出茅庐的修士,未尝不是自己的一份机缘。
奎生知道,对方身为修士,定然是视自己如蝼蚁一般,根本不屑于用出最强手段。若是趁其不备,当有七分把握之多。稍显棘手的便是眼前这看不清虚实的屏障,若是动用背上的下品魔器,或许能够将之摧毁,可也无疑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对方若是有了提防,驾驭飞剑飞上高空,自己便成了靶子,只有挨打的份儿。
所以,最佳的方案便是趁其不备,一击必杀,不给对方还手之机,次一等的方案则是限制对方行动,使其难以脱离缠斗之势。而若想方案能够顺利实施,必须要对方放下戒心,将眼前这无形的屏障撤去。
并非是奎生托大,近些年来,他也见过数个修士,虽说飞剑一出,等闲之人难挡分毫,可也并非是神勇无敌,只是仗着飞剑锋利,凡物无法阻挡罢了,而他背上的断刀,恰好也不是凡物。他微微的佝着身子,一味地保持着谦卑,像是一个恭敬的管家一般,耐心的等待着。
“原来是元师侄,倒是缘分,你且在此稍待,老夫这便收了功法,与你同去!”吕良淡淡地说道,眼神盯着奎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微微颤抖的佝偻身子,心下稍安,只以为他是在害怕,却不知奎生此时却是兴奋难耐,努力克制的结果。
经过一番折腾,吕良终于从黄泉之水中召回了自己的飞剑,顾不得查看什么,收入自己的袖袍之内。同时掐指一催玄璃罩,只见这玄璃罩滴溜溜一转,便化为巴掌大小一个碗状物体,其上流光溢彩,剔透如琉璃一般,被其托在掌心,其上隐隐有龟甲一般的纹路,看上去美丽而神圣。
玄璃罩撤去之后,自然现出了其内的场景,一团巴掌大小的火苗在一个丈许方圆的水坑上方腾跃跳动,并不似普通火苗那般轻柔灵动,而是充满了滞涩之意,浑浊不堪,让人见之欲呕!更为奇特的是,此火竟是无根之火!
奎生脸色铁青,强忍着腹中的涌动,却不舍移开目光。待得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水坑,那分明是一洼黄色的尸水,森森残骨在其中浮沉,一股腐臭扑面而来,奎生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有惊恐,有厌恶,只是他的眼眸微微闪动精光,竟是在做戏给对方看。
一柄流动着淡黄气息的飞剑倏忽出现,定在了奎生的眉心,这柄飞剑无头无尾,两头尖利如蜂针,闪烁寒光,整体呈梭型,如呼吸一般,时而变为半尺来长,时而缩成手指大小,看上去甚是神奇。它断无普通法宝一般荧光四射,气冲斗牛,反而若一团尸水凝结成的冰块,其内仿似还有黄色的尸水在其中汨汨涌动。
奎生一眼便认出此物乃是飞剑,虽说早已判断出此人乃是修士,可如今见到这修士的标志性法宝,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并无与修士交手的经验,压下心中的泛起的一丝惊慌,故作跌跄的后退几步,这柄飞剑却如影随形,始终距离其眉心一寸距离,不多不少。
奎生仍是低着头,神情恭敬至极,颤声问道:“前辈此举是何意?”
一声叹息传来,一名面容俊朗但神情略显阴郁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出,身着一身淡黄色长衫,其上绣有数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面上带有从容至极的笑容,只是眼神有些阴鸷,将原本的儒雅之气破坏的一干二净。
吕良倒背双手,带着掌控一切的姿态,意味深长的看着奎生,以一种带有三分遗憾,七分嘲讽的语气说道:“道爷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却偏偏不珍惜,一心求死,这是何必呢?”
吕良原本确实想要给眼前之人一点甜头,便打发他离开这里,可是谁知收起飞剑之时如臂指使,毫无滞涩之意。他不动声色的以灵识扫过飞剑,发觉其上一片坑坑洼洼,实在让他心疼至极,虽然这飞剑并非是与其性命交修的法宝,可如此一来,也定然灵性大损。正在他心疼之际,泉池中一道黄色气息涌入,顿时让飞剑恢复如初,更有污浊黄芒氤氲,涨缩不定起来。
吕良心下大喜,“剑灵!”他几乎要叫出声来,脸颊抽动几下,倒也没有失态,让人看出破绽。无极剑宗之人之所以强大,正是靠的法宝犀利无双,大小变化之术。而普通法宝无论如何催动,都不可能大小变化,便是因其没有剑灵!这其中涉及到了部分天地法则,不是现在的吕良能够理清的,但不妨碍他实力大增,甚至有信心与无极剑宗之人一战。
如此一来,便打消了想要赠送丹药的想法。吕良想到,若是任此人离去,说不定剑宗之人马上便会寻上门来,对方知道了具体方位,到时一场苦战自然难免,倒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若他真有手段能够联系到无极剑宗之人,大不了自己堂堂正正与之一战,也好试验一番这法宝的威能。这处泉池稍加遮掩一二,拉开距离,对方倒也未必能够发现。想到此处,吕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选择了出手。
有了这个想法,吕良倒也不急着杀他了,即便有所不敌,他对自己逃命的手段也是分外自信,最重要的便是探个虚实。这方泉池如此之大,想要收入囊中,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恐怕还要耗费一番功夫,与其惴惴难安,不若引蛇出洞。
吕良随手掏出几面紫色的阵旗,抖手一扔,阵旗电射而出,钉在泉池周围,随即手中法诀一掐,几面阵旗散发光芒,隐隐连接在一起,缓缓消失不见了。与这几面阵旗一同消失的,还有围在中心的泉池,此时变得与山石无异,一丝气息未漏,原本扑面的恶臭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奎生控制身体微微颤抖,身上现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息,声音嘶哑的说道:“你不是剑宗之人!你到底是谁?来我奎狼帮有何目的?”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对道爷不敬!”吕良轻斥一声,面上表情颇堪玩味,“本打算给你个痛快,如今道爷我改主意了,你不是想知道道爷是何人吗,也罢,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或许是法宝威能大增的缘故,让他的心情有些愉悦,或许是想要看看眼前之人临死前的挣扎,或许他本身便是个狂妄自大之人,说起来竟是滔滔不绝,将一些隐秘之事都抖搂了出来。
原来,此人竟是出自酆国九幽山脉的黄泉门,此门派乃是修真界公认的邪道,擅长以生人尸骨炼制法宝,血骨精华增加修为,与驱魂门,白骨宗并称三大邪派。由于三派势大,且各在自己地盘,表现得颇为老实。虽说边疆之地战乱不断,其中是否有这些门派在背后支持不得而知,却并无直接血祭生人的前例,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颇有微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吕良在门内天泉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洞府,这里正是那位四百余年前离奇兵解的长老的隐修之地。他在此处找到了一卷千余年前的手札,从手札中得知,这位师祖于苍狼岭布置下了一个千年大局,凝聚后天黄泉之水!得知这等隐秘的吕良,私自下山,按图索骥寻了过来,谁知竟让他真的找到了。
这手札除了记录这千余年来布置谋划,另外详细绘制了一种名为“凝煞阵”的阵法,此阵可以汇聚煞气,对于邪修益处极大。若是在杀伐之气汇聚的战场上布阵,年深日久积累之下,有一定几率蕴化出黄泉之水,此水险恶之极,专污修士法宝,一旦沾染,轻则灵性大损,威力骤降,重则灵性尽失,化为凡铁。
这黄泉之水还不是最为厉害之物,最厉害的便是其上蕴出的黄泉之焰,又名黄泉地火,此火不但可以淬炼邪器,使之威力大增,其本身亦可当做法宝来用,无物不焚,乃是真正的宝物。
为此,该长老多方挑唆,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威逼利诱,导致苍狼岭战事不断,一斗便是数百年。只是四百年前一次外出,便再无音讯,不知其下落。直至吕良在其洞府发现熄灭的魂灯,才知道此人已然兵解。
奎生身体轻微颤抖,一副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样子,却故作轻蔑的说道:“如此说来,这长老也是一无能鼠辈罢了。我曾听闻,数百年前曾有邪修肆虐,以一己之力将幽国都城屠戮殆尽,死伤何止千万!靠阴谋挑唆引起战争,从中渔利,不过是掩饰其修为低弱罢了,徒增笑柄!”
吕良听到奎生贬低门中长老,脸带不悦之色,随即嗤笑道:“无知凡人,你懂得些什么?竟敢大放厥词!道爷便与你说说明白,好教你知道自己的无知!”
这煞气,大体分为两种,一种乃是体煞,一种乃是兵煞。说到底,这煞气只是一种混乱阴暗的怨念,其中有怨,有憎,有不甘,有迷惘,有不舍,有眷恋,乃是生灵死亡之时的执念所化,只要有过杀戮的修士多多少少都会沾染,只不过邪修更多罢了。
法宝的催动,靠的是修士的灵识与灵力,灵识灵力越强,法宝催动之间越加犀利。煞气本质上是怨念,而怨念,本质上,便是意识。灵识,顾名思义,便是灵力加持下的意识,与煞气一体同源,既能相辅相成,亦是相生相克。
若是利用得当,灵识压制煞气,反而会凭空增强灵识。所以往往身怀煞气之人气势凌人,敌人未战先惧三分,在争斗过程中占尽先机。不过日中则移,月盈则亏,一旦煞气过重,灵识无力压制,反噬自身,轻则神志失常,疯癫而狂,重则身死道消,化为黄土。
修士杀人之后,对方临死之前的怨念会缠绕其身,并不会留在法宝之上,这便是体煞;而通过“凝煞阵”汇聚的煞气,经由特殊方法引入法宝之内,便称之为兵煞!兵煞对自身影响几可忽略不计,却又能肆无忌惮的发挥庞大煞气的优势,倍受邪修之士追捧。
黄泉之气便是煞气蕴化而出,经由时间的熬炼,最终化为黄泉之水。而黄泉之焰则是冥冥中一缕先天之焰,无根之焰,此物能否成型全凭机缘,便是千年前那位黄泉门的师祖,也未敢奢求此事。黄泉之焰妙用无穷,任何煞气在其面前都毫无作为,温顺若绵羊一般,更可淬炼法宝,使之化为杀伐之气,凌厉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小概率事件,便是体煞侵体,癫狂而亡,按理说这怨念便合该消散,或许是这煞气太过凌厉,或许是这煞气有了灵性,总之是不将与其有关之物破灭殆尽,誓不罢休。于是其贴身的兵器法宝便成为了首选,誓要将其消解一空。有些神兵宝刃用材特殊,这煞气怨念无法将其消解,年深日久,逐渐融为一体,这无主的兵器便会形成一种特殊的存在——魔器。
“哈哈……道友如此大度,解了奎某多年之惑,奎某感激不尽!”奎生缓缓站直了身躯,脸上的惊恐一扫而空,神色淡然,眼眸深邃,正如一束挺立严冬,迎风傲雪的青松!
他那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右手,清晰无比却又令人无法反应的来到了缓缓颤动飞剑旁,伸出食指与中指,坚决而又淡然的夹了上去。奎生原本只是存着其大意之时,一击将其毙命,从而化解自身危局,但此时听到魔器的来历,心中不知怎的突生一股豪情,想要掂量一番对方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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