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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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县怪你打死了他**,把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州里,必是要你偿命。
我放了你,我须不该死罪。况兼我又无父母挂念,家私尽可赔偿。你顾前程万里,快去。
雷棋拜谢了,便从後门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细包里,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话下,说朱仝拿这空枷撺在草里,出来对众小牢子说道:吃雷横走了,是怎地好!
众人道:我们快赶去他家里捉!朱仝故意延迟了半晌,料著雷横去得远了,引众人来县里出首。
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雷横走了,在逃无获,情愿甘罪无辞。
知县本爱朱仝,有心将就出脱他,白玉乔要赴上司陈告朱仝故意脱放雷横,知县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将济州去。
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里使钱透了,解朱仝到济州来。当厅审录明白,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
朱仝只得带上行枷。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文案,押道朱仝上路,家闲自有人送衣服盘缠,先发了两个公人。
当下离了郓城县,迤逦望沧州棋海邵来,於路无话。到得沧州,入进城中,投州衙里来,正值知府升厅。
两个公人押朱仝在厅阶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见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枣,美髯过腹,知府先有八分欢喜,便教:这个犯人休发下牢城营里,只留在本府听候使唤。
当下除了行枷,便与了回文,两个公人相辞了自回。只说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厅前伺候呼唤。
那沧州府里,押番虞侯,门子承局节级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见朱仝和气,因此上都欢喜他。
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厅上坐堂,朱仝在阶下待立。知府唤朱仝上厅问道:你缘何放了雷横,自遭配在这里?
朱仝禀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横;只是一时间不小心,被他走了。
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朱仝道:被原告人执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问得重了。
知府道:雷横如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把雷横上项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知府道:你敢见孝道,为义气上放了他?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
正问之间,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小衙内来,年方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乃是知府亲子,知府爱惜,如金似玉。
那小衙内见了朱仝,径走过来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内在怀里。
那小衙内双手扯住朱仝长髯,说道:我只要这胡子抱!知府道:孩儿快放了手,休要罗叱!
小衙内又道:我只要这胡子抱!和我去要!朱仝禀道:小人抱衙内去府前闲走,要一回了来。
知府道:孩儿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来。朱仝抱了小衙内,出府衙前来,买些细糖果子与他吃;转了一遭,再抱入府里来。
知府看见,问衙内道:孩儿那里去来?小衙内道:这胡子和我街上看耍,又买糖和困子请我吃。
知府说道:你那里得钱买物事与孩儿吃?朱仝禀道:微表小人孝顺之心,何足挂齿。
知府教取酒来与朱仝吃。府里侍婢捧著银瓶困盒筛酒,连与朱仝吃了三大赏锺。
知府道:早冕孩儿要你耍时,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违。
自此为始,每日来和小衙内上街闲耍。朱仝囊箧又有,只要本官见喜,小衙内面上,尽自赔费。
时过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孟兰盆大斋之日,年倒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
当日天晚,堂里侍婢子叫道:朱都头,小衙内今夜要去看河灯。夫人吩咐,你可抱他去看一看。
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内穿一领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从里面走出来。
朱仝托在肩头上,转出府衙门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那时才交初更时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内,寺看了一遭,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灯。
那小衙内爬在栏杆上,看了笑耍。只见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
朱仝回头看时,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
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桥上看河灯。
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与雷横说话。朱仝道:贤弟因何到此?
雷横扯朱仝到静处,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
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
朱仝道:吴先生见在何处?背後转过吴学究道:吴用在此。言罢便拜。
朱仝慌忙答礼道: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吴学究道:山寨里众头领多多致意,今番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
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夜伺候得著,请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听罢,半晌答应不得,便道: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
雷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他出头不得,上山入夥。
我自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如何肯做这等的事?
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雷横道: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服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
不是小弟纠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有误。朱仝道:兄弟,你是甚麽言语!
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到来陷为不义!吴学究道: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
朱仝道:说我贱名,上覆众位头领。一同到桥边,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
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内去了。
我们一同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若这个小衙内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
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径出城外,朱仝心慌,便问道:你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
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
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没晓的,一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
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叫做黑旋风。
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麽?吴用道:便是此人。
朱仝跌叫苦,慌忙便赶。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这里。
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有在这里。
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来还我!李逵指著头上道:小衙内头须儿在我头上!
朱仝看了,慌问:小衙内正在何处?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药抹在口里,直抱出城来,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
朱仝乘著月色明朗,径抢入林子里寻时,只见小衙内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时,只见头劈成两半个,己死在那里。
当时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早不见了三个人;四下里望时只见黑旋风远远地拍著双斧,叫道:来!
来!来!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起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後朱仝赶来。
那李逵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逵在前面,又叫:来!
来!来!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
看看赶入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
朱仝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著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宦之家。
.....。立住了,高声叫道:庄里有人麽?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是谁?
正是小旋风柴进。问道:的是谁?朱仝见那人趋走如龙,神仪照日,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
昨晚因和知府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杀了小衙内。见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
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
迤进答道:小可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柴大官人。连忙下拜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
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後堂说话。朱仝随著柴进直到里面。
朱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敢径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覆:小可小旋风专爱结识江湖好汉。
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剌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
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友,目今在梁山泊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议。
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
吴先生,雷横,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著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
皆是宋公明哥哥将令吩咐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
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也快出来陪话。
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
柴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
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不争朱仝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大闹高唐州,惹动梁山泊。
直教:招贤国戚遭刑法,好客皇亲丧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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