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帮亲不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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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的设立，当然有一定正面意义，不过想通过登闻鼓上达天听，也是有很多限制条件的，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随便来这里告御状。</p>

如果不符合条件还来乱敲登闻鼓，反而会遭到严厉处罚。</p>

比如说婚姻、田土、打架等民事案子，登闻鼓这里是不受理的。</p>

又比如原始案件只有在州县衙门不予受理后，才允许在登闻鼓告状。</p>

刚才林大官人特意多跑一圈，到城北宛平县县衙告状，并被县衙拒绝受理，就是为了满足这个条件。</p>

在登闻鼓递状后，按照如今的制度，案情要在第二天早晨送到皇帝面前，然后一般再交由都察院办理。</p>

敲完鼓，递上亲笔写的状子后，林大官人就回到了王家去，然后不出来了。</p>

结果今天整个京师官场都炸锅了，很多官员不远数里，亲自跑到都察院大门外看景。</p>

一般的热闹，可能会引起数百百姓扎堆围观，但今天在都察院大门外，却是数百官员扎堆，上朝都没这么积极的。</p>

左都御史辛自修当众揪着巡捕营都督李如松的胸襟，破口大骂。</p>

李如松连连解释道：“那林泰来已经逃窜进了户部王少司徒府中，按照规矩，没有圣旨，我们也不好闯进去拿人！”</p>

第二天是经筵之日，但比起上课，万历皇帝宁愿听大臣奏事。</p>

万历皇帝早晨到了文华殿，又坐上宝座后，向殿内扫了一眼，感觉今日上文华殿的大臣人数略多于往常。</p>

一般文华殿御前奏对，内阁、部院、都督府等核心大臣是固定要在场的，其他大臣多是有事时才来。</p>

从今天人数可以看出，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多出来的人以言官居多。</p>

对此万历皇帝只想道，但愿这帮人不是为了表演犯颜进谏来的。</p>

左都御史辛自修上前奏道：“都察院奉旨巡视武试考场，昨日召唤勘问相关人员。</p>

却有人公然拒捕，在都察院内殴打数十禁卒，破门逃窜，实属骇人听闻！”</p>

从语气就能听出，辛总宪是多么愤怒，如果不是顾忌到君前失仪之罪，只怕已经开始骂街了。</p>

“嘿嘿！”突然从宝座上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p>

辛总宪：“.”</p>

作为从小就受过专业训练的皇帝，一般都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除非忍不住。</p>

没想到号称马蜂窝的都察院，居然被人以这种方式捅了马蜂窝。</p>

看到情绪管理快失控的左都御史，万历皇帝赶紧又往回找补：“朕只是想到，此人必为林泰来？”</p>

辛总宪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了，闷声道：“掌道御史方万山奉旨巡视考场并勘查林泰来不法之事，可由方万山奏报。”</p>

近些年流行这种政斗模式，大佬经常不直接讲话，让己方御史言官负责开炮。当然水无常形，情况不一而足。</p>

方御史从后面出来，奏道：“臣奉旨查得，考场上林泰来受到偏袒，郑国泰遭遇不公</p>

那林泰来穷凶极恶，动辄以武犯禁，屡屡肆意施虐，到处败坏纲纪，至今仍逍遥法外。”</p>

有点经验的大臣都能听出，方御史故意强调郑国泰，绝对是存了小心思的，想要借此引导皇帝的情绪。</p>

方御史并不在乎被别人看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诱导皇帝“帮亲不帮理”。</p>

再说现在郑国泰没有什么恶行，站在公正立场上帮郑国泰说几句话，也不会引发什么舆情反噬。</p>

听到“逍遥法外”这个词，万历皇帝反问道：“为何不拿人？”</p>

方御史大喜，等得就是这句，迅速奏道：“林泰来藏身于户部左侍郎兼总督太仓王之垣家中，并受其包庇。</p>

先前巡捕营都督李如松两次上门索人，王之垣皆拒绝交人。”</p>

万历皇帝却诧异的看向首辅，“林泰来不是申先生的门客么？”</p>

申时行奏道：“林泰来为了王家女子，已经离开申家。”</p>

万历皇帝无语，贵圈真乱，又对兵部尚书张佳胤问道：“御史奏称郑国泰遭遇不公，主持武试的兵部如何看？”</p>

张佳胤也生气了，如果天子最后听从了都察院奏报，宸断考场不公，那他这个名义主考官就要为此担责！</p>

你们这帮清流势力想争夺户部尚书位置，借着林泰来去弄王之垣，这可以理解，但拖他张佳胤下水是几个意思？</p>

难道还想搂草打兔子，再顺便争回一个兵部尚书？</p>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吃撑了！</p>

故而张佳胤怒气冲冲的说：“一个外来御史仅凭主观猜疑，就妄加直接干涉考试，指点考官如何评等，匪夷所思！</p>

难道文科考场上，一个御史就能闯进贡院，直接指示主考官应该如何判卷？”</p>

方御史也很无奈，其实他本心并没有针对张佳胤的意思。</p>

但为了收拾林泰来，并利用郑国泰引导天子情绪，不得不搬出“郑国泰被考场不公”的说法。</p>

又对天子解释道：“考场不公之说，并非由臣无事生非，而是有考生和参赞评定的教头一起鼓噪，臣不得不查。</p>

目前林泰来罪行明确，影响极其恶劣！理当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之势拿问，迅速平息武试风波！”</p>

如果由天子亲自下旨拿人，那就是由锦衣卫官校出动，把钦犯下“诏狱”了。</p>

除非想造反，在大明没人敢公然反抗，林泰来也不行！</p>

在朝堂上，林泰来就认识两个大佬，王之垣还在家里闭门谢客，只有首辅申时行站在这里。</p>

此时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申首辅，按道理说，申首辅应该出来求情。</p>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申首辅眼观鼻鼻观心，宛如雕塑一言不发。</p>

众人第一反应就是，林泰来真的成为首辅弃子了？</p>

林泰来制造的麻烦实在太多，首辅忍无可忍了？</p>

在君臣奏对时，格局是这样的，天子左手边最近的文臣是内阁大学士，天子右手边最近的武臣是锦衣卫官。</p>

这时候，锦衣卫官里却有人站了出来，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语气奏道：“林泰来昨日敲登闻鼓鸣冤。”</p>

本来登闻鼓状子这种破事，一般都是放到君臣朝会的最后再说的。</p>

但今天都察院上来就咬林泰来，看这形势，再不出来奏报林泰来击登闻鼓的事情，那就要影响皇帝的判断了。</p>

按照制度，登闻鼓鸣冤的内容，皇帝是要知道的。此时听到林泰来击鼓鸣冤，就让锦衣卫官念状文了。</p>

任何时候，判案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原告和被告双方的陈诉都要听一下。</p>

锦衣卫官捧着林泰来递交的状子，面无表情的读起来：</p>